白色的車不快不慢的行駛著，轉一個彎，便開到另一條寬闊但車流少了許多的新建公路上。

　“我們這是去哪？”蔡石認出這條路是遠離市中心的。

　“城郊度假酒店，見我二叔。”

　蔡石就有點尷尬了：“你是要去見你親戚啊。”

　“公事。”

　蔡石聽出潘絡晨聲音裡的冷淡，明白他和他家二叔的關系不好，沒再提這個話題，偏頭往外看去。

　這一看，他就從後視鏡發現了不對勁：“後面有輛車好像一直跟著我們。從酒會出來的時候我就見過。”

　潘絡晨在不久前就發現了這點，想過讓蔡石先下車，不過覺得蔡石先下車可能更很危險，就沒提，只是給助理發了消息。

　他淡淡看一眼後視鏡，視線落向前方，大約一百米外有個十字路口。

　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自覺地用力，眼神也變得凌厲起來，潘絡晨偏頭看一眼蔡石：“坐好，我要加速了。”

　話落，車速表的指針幾乎在瞬間就轉了個非常大的弧度，車飛快的往前跑去。蔡石長腿長腳，很快就穩住自己，訝然地看向潘絡晨。只見潘絡晨的表情比尋常時候還要清冷，唇抿得很緊，眼神定定的看著前方。

　蔡石也立刻轉頭看向前方，車子正要經過十字路口，這時，對面、十字路口橫向馬路兩邊，各衝出一輛車——完全無視紅綠燈。這幾輛車速度飛快，蔡石一眼就能看出車子的行駛路徑是衝著自己坐的這輛車來的。

　他心裡一動，下意識地往後視鏡看去，當看到後面那輛車也明顯加速的時候，沒有一點意外。

　有人要對付潘絡晨！

　車速已提到了極致，前面的車迎面而來，左邊的車也離得很近，右邊的車稍微要遠那麽一點，潘絡晨猛打方向盤，車向右滑行了一段距離，與前面過來的車剛好擦肩而過，甚至能聽到兩車相擦時發出的刺耳聲。

　潘絡晨又猛打方向盤向左，極其危險的避開右邊來的車，不過車尾被輕撞了一下，車不受控制的往旁邊滑去，差點撞上護欄，在潘絡晨精準的操作下，又堪堪避開。

　終於開始走直線，後面幾輛車一直窮追不舍。

　剛才那驚險的一兩分鍾裡，蔡石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穩住自己、沒讓自己撞到車窗車壁。等車開始走直線，他才松了口氣，灼熱而讚歎的看向潘絡晨：“你車技很帥。”

　“玩過賽車。”潘絡晨皺了皺眉，“車尾有損傷，影響速度。沒多久他們可能會追上來……可能會連累你。”

　“你知道今晚有人會對你出手？”

　潘絡晨掃他一眼，“如果知道，我不會帶你。”

　“所以沒什麽連累不連累的。說起來，是我自己非要賴著上車。”蔡石揚眉，不怎麽在意道。

　其實要說蔡石緊張不緊張，他當然是緊張的，看剛才那幾輛車往潘絡晨的車上撞的架勢，完全是不要命的樣子，一看就知道絕對不是良善之輩，這次對潘絡晨出手，很有可能不是為錢，而是直接要他的命。

　蔡石雖然早熟，經歷也比尋常的年輕人多一些，但這些經歷裡面更多的是人情冷暖之類，像這樣生死攸關的場面，還真是頭一遭。

　潘絡晨眼波一動，抿著唇沒說話，專心的駕駛者。他一邊開一邊觀察附近的環境，終於，他看到了記憶中的那座山。

　“蔡石，我準備棄車，往山裡去。只要我們能躲過半個小時，就會有人來救我們。這車撐不了一刻鍾就會被追上。”潘絡晨看向蔡石。

　“好。”蔡石沒有任何異議的同意了。

　潘絡晨便調了方向，將車開到一片小樹林裡，熄了車燈，飛快從車裡拿了點東西就開車門下車。蔡石看到，他手裡拿的是一把銀色小手槍。

　兩人穿過小樹林，沒敢用手機電筒照路，只能借著微弱的月光辨路往山上爬。

　好在兩人平時都挺注意運動，速度都不慢。

　夜晚的山裡特別安靜，除了兩人走動發出的聲音，還能明顯的聽到兩人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啊！”踩到一棵松散的石頭，潘絡晨差點栽倒，輕呼一聲，聲音剛發出就被戛然而止，擔心引起關注。

　蔡石眼疾手快地將人扶起，然後就沒放開手。

　“互相扶著更安全。”蔡石往山下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了車燈，小聲問，“他們找到山下了。我們是一直往上爬還是找個地方躲起來？”

　潘絡晨道：“往山上爬。山頂有一座古寺，有一塊挺開闊的地方。”

　蔡石雖然不太理解為什麽要去開闊的地方，不過也沒多問，扶著潘絡晨的手臂，繼續往山上走。

　就在他們快要到山頂的時候，天空中由遠及近傳來一陣陣聲音，一開始聲音很小，蔡石沒有聽清楚。

　潘絡晨眼底一亮，剛準備說什麽，就聽到不遠處有人喊：“人在這裡！！”

　潘絡晨心裡一驚，立刻將蔡石撲倒，兩人都栽倒，沿著山坡往下滾去，很快就撞到一棵樹，停下，潘絡晨趴在蔡石的身上，不敢亂動。

　幾乎與他們倒地的此同時，槍響聲傳來，他們剛站的地方旁邊的一顆樹上傳來噔的一聲，樹葉震得簌簌作響。

　咚咚咚，兩人的心跳幾乎跳到極致。

　兩人屏住呼吸，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人呢？”

　“不知道打中沒，我過去看看。”

　交談聲落在兩人的耳裡，他們的余光能掃到那些人晃動著手電筒留下的光。

　他們離那些人並不遠，如果對方認真查找，很有可能很快就找到他們。

　天空中的聲音已經很明顯，是螺旋槳的聲音——有直升機靠近！

　“聽到聲音沒？媽的，潘絡晨的幫手到了。我們撤還是不撤？”有人煩躁地說著，手電筒轉著圈地照。

　“蠢蛋，還不把電筒關了，你想泄露我們的行蹤嗎？”有人低聲罵著，“這次先撤！”

　正準備關手電筒的那人，忽然“誒”了一聲：“在那裡！”

　嘭！

　潘絡晨在看到光照過來的時候就抬起了手，毫不猶豫的朝舉著手電筒的那人打去，並且就勢起身，往樹後躲去。

　嘭！

　幾乎在潘絡晨朝拿手電筒的人開槍的同時，站在那人旁邊的人也朝他開了槍，潘絡晨原本可以躲到樹後，但他是趴在蔡石身上的，如果他躲開，那一槍就會打在蔡石身上。

　電光火石間，剛一移開的身影又撲回原處，於此同時，他再度抬手放了一槍，這次是對著朝自己開槍的那人。

　噗，子彈入肉的細小聲音在蔡石耳裡仿佛瞬間放大到極致，震得他耳朵發疼。他清楚的感覺到身上那和自己比十分纖細的身體一震，悶哼了一聲。

　開槍打他的人咚的一聲倒在地上。

　明晃晃的照光燈從山頂的方向照來，蔡石聽到有人在喊：“潘少、潘少！！”

　“潘、潘絡晨。”蔡石聲音有點發抖，他甚至不敢起身，隻敢直挺挺的躺著，連伸手抱著人都不敢，就怕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傷口，“你傷到哪裡？”

　潘絡晨低低的抽了口氣，緩緩道：“左後背上，死不了。上面是我的人，背我過去和他們會和，送我去醫院。”

　蔡石立刻提氣大聲喊道：“人在這裡，快點過來！！”一邊喊一邊小心的把潘絡晨背到背上。

　很快人都過來了，助理聽蔡石說潘絡晨中彈，嚇得腿軟差點直接跪下來，知道傷口不是致命位置才稍稍松口氣。

　助理帶來的保鏢老大先利落地取出了潘絡晨身體裡的子彈，然後才將人抱上直升機，蔡石也跟了上去。

　沒多久，就到了最近的醫院，醫院早已做好準備，潘絡晨被直接送到手術室。

　蔡石怔怔地看著手術室的門關上，想到潘絡晨那滿背的鮮紅和滿臉的蒼白，心裡陡然就冒出一絲絲的疼痛，不是那麽的明顯，卻纏繞著怎麽也褪不下去。

　“蔡少，今夜連累你受驚了。”助理看蔡石站著發呆，走過來道，“不知道你有沒有哪裡受傷？要不叫醫生給你檢查一下？”

　蔡石現在的樣子看起來真的不太好，他的西裝外套早先丟在潘絡晨車上，現在穿的是一件藍色襯衣，在這個季節的晚上顯得過於單薄，他身上沾了很多的泥土、草屑還有些許潘絡晨身上蹭的血跡，手臂上有不知道是被石頭還是草刮得細小傷痕。

　“我沒事。”

　蔡石說著，低頭看一眼自己，嫌惡的皺了皺眉：“我先離開一會兒，等會回來。”

　半個小時後，蔡石再度出現在醫院，頭髮微濕，穿著一套新衣服，人顯得精神了很多。

　助理問了他之前的情況，他說了，之後沒再開口，沉默著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低垂著頭，看不清表情。

　手術室的門一開，他就立刻起身，大步走過去：“醫生，他怎麽樣？”

　助理也圍著醫生問。

　“幸好傷口處理很及時，病人沒有生命危險，養兩三個月就可以痊愈。”

　聽醫生這樣說，兩人都松了口氣。

　潘絡晨打的局部麻醉，並沒有睡過去，被醫生推到病房，他趴在床上，扭頭對助理道：“去給我帶乾淨衣服過來，我要洗澡。”

　“洗澡可不行……”醫生還在病房，聞言立刻阻止。

　“至少要擦身、洗頭……我已經受不了了。”潘絡晨聲音挺虛弱，不過很堅持。

　醫生叮囑：“那一定要小心些，別碰到傷口。”

　助理和醫生都出去後，潘絡晨才看向一直盯著他的蔡石。蔡石的神情很專注，有很多複雜的情緒難以辨別，但他分辨的出對方眼底那淡淡的自責。

　潘絡晨艱難地移了移身體，腦袋擱在枕頭上，也沒多說，隻淡淡道：“那些人是衝我來的。”

　蔡石恩了一聲：“你臉色很白，應該閉上眼休息。”

　潘絡晨看了他幾秒，就真的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