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皖的店面在家附近，和安舒的酒吧離得挺近的，沈知非特意挑的地方，就是為了閑暇的時候能去坐坐解解悶。

　“今天有什麽安排嗎？”沈知非往脖子上掛了個配飾，站在鏡子前比了比。

　章瑤點點頭，手機裡的工作文件又發來三四條，她撿著著急的回復了，說：“得回一趟單位，我昨天就翹班了。”

　她昨天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大概是臉上帶了笑，又或者是腳下步子略顯急切了，底下的人一起給她送了個注目禮，一個個臉上都寫著“八卦”倆字了。

　“好吧，那一會兒我送你。”沈知非從穿衣鏡前走回來，揉了揉章瑤的頭髮，笑道：“本來想帶你去個地方的，現在隻好推後啦。”

　“去哪裡？”章瑤拿下她的手，站了起來。

　“去安舒姐那裡，”沈知非一無所覺地說著，把章瑤的食指捏在兩根指頭中間，輕輕揉撚著，像是小孩子在玩心愛的玩具：“我還沒有正式跟她介紹我的女朋友呐。”

　安舒之於她，是個特別的存在。在最困難的時候，如果不是安舒拉了她一把，沈知非不太敢保證自己一定能撐下來，所以對於安舒，她始終抱有幾分感激。

　雖然安舒有時候的表現確實......輕佻了那麽一點，有時候會讓人誤解她也喜歡女生，但是沈知非總是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她不覺得自己喜歡女生周圍的人就也會喜歡了，那未免過於以偏概全。

　“我跟你去。”

　沈知非呆愣地捏了個空，訥訥地收回手，向章瑤遞過去一個困惑的眼神：“不是還有工——”作麽？

　“翹一天也是翹，兩天也是翹。”章瑤理直氣壯地開口，硬氣得讓沈知非產生了一種翹班是一件很令人驕傲的事情。

　“而且——”章瑤微微揚起了一點下巴，表情帶上了點小矜傲，“那是我的工作室。”

　沈知非盯著她淺色的瞳眸看了一會兒，指尖蜷縮著壓製住想要捏她臉的衝動，不動聲色地將一口氣分成好幾口吐了。

　她剛才真的很想用那種哄幼兒園小朋友的語氣衝她豎起大拇指然後再搭配一句“哇真的嗎，我們瑤瑤好棒哦”。

　因為這人的眼神實在太過澄澈，表情又是討獎的模樣，真的很像是幼兒園拿了大紅花回家求誇獎的小朋友。

　章·小朋友·瑤似乎終於發現了自己不成熟的表現，立時收斂了臉上的微表情，正色道：“還不出門？”

　說罷就隻丟給沈知非一個後腦杓。

　“出門出門。”沈知非連忙跟上去，語氣裡潛藏的笑意卻是溜了出來。她取了門邊掛鉤上掛著的遮陽傘，說：“帶把傘吧，有點曬外面。”

　酒吧裡人不多，正上午的時候鮮少有人來玩，安舒這裡一般到天黑十分才會熱鬧起來。

　沈知非和章瑤一起進來的時候，安舒正托著一本厚厚的外國名著，眉頭皺得死緊，似乎完全沒在乎早上化的精致妝容會有被弄花的風險。

　她是真的看不進去這本所謂的名著，也無法理解那些外國人的名字為什麽都是七八個字起步的，翻了二十幾頁了她連誰是主角都沒記住。

　合上了書本，安舒有些疲憊地捏了捏眉心，遲鈍地心疼起了自己新買的粉底，伸出一根指頭點在書角處，糟心地將那本書推遠十幾公分。

　她發誓她再也不為了靠近沈知非而去翻這種消滅腦細胞的玩意兒了。

　她果然隻適合精致地美著就行了。

　安舒瞧一眼自己的美甲，又順著美甲看見了往吧台這裡走的兩個人，臉上的淡笑便不著痕跡地消去了。

　她們都是外表出眾的人，站在一起，即便是安舒非常看不過眼，也挑不出什麽不好的地方，只是她們牽在一起的手有些晃眼。

　“安舒姐！”沈知非笑著走近。

　“稀客啊，喝點兒什麽？”安舒臉眼皮都懶得掀起來，她把菜單遞過去，繼續研究自己新美甲上的水鑽。

　沈知非沒注意她的不對勁，松開章瑤的手，顧及著章瑤也許還有工作和自己頗為感人的酒量，她隻點了兩杯沒什麽度數的飲料。

　安舒打了個響指，把單子丟給了擦杯子的阿森，“去吧。”

　“怎麽有空想起來姐姐我這裡了？”安舒終於露出了沈知非來到這裡之後的第一個笑容，和往常的笑沒什麽不同，甚至沈知非覺得她笑得比之前還要開心。

　沈知非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乖乖答道：“我以後就不走了，打算在臨皖常住。”

　安舒的目光亮了一瞬，卻也只有那一瞬間罷了，她涼涼地掃一眼沈知非身側面色沉靜的女人，一抹很淺的妒意掠過眼底。

　是為了她麽。

　章瑤不動聲色地看回去，清澈的眸子裡帶著毫不退讓的色彩。

　縱然在心裡她很感謝安舒那些年裡對沈知非的照顧，可也只能到這裡了，她總不會大度到跟別人公平競爭沈知非。

　只要沈知非還喜歡自己一天，章瑤就不會把她推給別人，那人再好也不行。

　她也是個俗人罷了，自然會有一些對於戀人的佔有欲，是戀愛時期獨特的心理，但她不覺得這是缺點，若是一點都沒有，那才是不太對勁的。

　一無所知的沈知非笑著牽起章瑤的手，鄭重地跟安舒介紹她：“介紹一下，我女朋友，章瑤。”說完，她湊過去挑了挑眉，壓低聲線道：“怎麽樣？漂亮吧？”

　“離我遠點。”安舒推著她腦袋往後縮自己的脖子，“如果沒記錯，我上次已經見過她了，用你再介紹一遍？對吧章小姐！”

　接收到了她的善意，章瑤隨和地點點頭。

　沈知非煞有介事地說：“那不一樣，上次，還不是我女朋友呢......”

　安舒撇撇嘴，沒再接話了。

　兩隻高腳杯的底座在玻璃吧台上摩擦著，送到兩人面前。

　沈知非伸手接過，安舒的動作不自然地停頓了一下，她沉默地盯著沈知非右手無名指上那一圈反光的金屬環，故作嫌棄地翻了半個小白眼：“你什麽品位......”

　莫名被刺激到品味的沈知非覺得自己需要狡辯一下，她把右手伸到自己眼前端詳著，“哎，這是我之前買的，以後就買新的了！”

　一旁的章瑤只是安靜地看著她們倆，在安舒打量的目光下。淡然自若地端起杯子小酌一口。

　安舒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她看得出沈知非臉上的表情是發自內心的開心，也瞧得見章瑤眼底藏著的愛意，最終還是什麽也沒有說。

　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缺憾是感情最有余味的一種結局。

　她和沈知非的關系不知道能不能算作是一段關於愛情的感情，畢竟只是她單方面心動，但是緘口不言是她能為這段暗戀畫上的最圓滿的句號了。

　她錯過她了。

　不，不對，不能這麽說，相愛而不能相守才叫錯過，而一廂情願的人，從一開始就失去被選擇的權利了。

　安舒眼睛有些發酸，低頭抿了口沈知非叫不出名字的紅酒，誇張地眯起了眼睛，讚一句：“老娘品味真不錯。”仰起頭的同時，將眼眶裡打轉的淚重新收回去。

　在安舒那裡待了一個小時左右，沈知非才和章瑤一起離開。

　附近有不少小餐館，衛生什麽的也都過得去的，沈知非從小就在這片兒吃。父母工作忙的時候，她偶爾會一天三頓變著花樣地買，早上就去那家粥鋪子，中午有時候是面店有時候是羊肉館，但她不是特別喜歡吃麵，所以面店去得少一些，晚上就買幾個肉餅加一杯熱飲。

　這也就是她初中那會兒體重飛升的原因，好在中考完喜歡上了游泳和跆拳道，好幾個月不停地練下來才瘦回去的。

　餐館裡，大廳的幾張桌子坐滿了人，嘈雜又喧鬧地談天論地著。怕章瑤不習慣這種氛圍，沈知非特意要了個包間。

　倆人坐一個大圓桌其實是有些浪費的，畢竟她們隻坐了兩個相鄰的位置，剩下好大一部分都空著。

　剛換班進來的服務員小姐姐端著菜往桌上放，同時問道：“請問幾位？是現在就開火麽？”

　有一道毛肚是帶著酒精火的，邊加熱邊吃口感更好一點。

　“現在就開。”沈知非剝開筷子的包裝，彎了彎眼睛說：“就我們倆。”

　被她看著的服務員小姐姐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好的，二位慢用。”

　菜上齊了，沈知非一道一道地介紹著，章瑤也沒有打斷她，眉目含笑地聽著。

　她在本地的時間並不比沈知非短，除開沈知非離開的那些時間，她可以說比沈知非更加了解這個城市的食物。但她就是很喜歡沈知非這樣眉飛色舞地同自己講一些小事。

　不像過去的她，總一個人憋著，什麽也不說，讓章瑤感到無力的同時，也會沒有安全感。

　遲鈍地成長的沈知非終於開始感受到與喜歡的人分享生活瑣碎的樂趣，她喋喋不休，甚至感覺一刻也停不下來。從吃的聊到玩的，再從過去講到安舒。

　她講安舒是個很不錯的姐姐，非常懂得照顧人，也常常有些凶巴巴地命令她好好搭衣服，她如今的穿搭有一大部分都要歸功於安舒。

　“我剛去的時候，還以為安舒姐是那種溫柔的大姐姐呢。”沈知非給章瑤盛了碗湯，攪拌著放在她面前。

　然後自己的盤子裡就多了一筷子的海帶。

　沈知非愣愣地夾起一根海帶，表情變得有些糾結。

　她不喜歡吃海帶。

　她轉頭，可憐巴巴地看向章瑤，企圖獲得一個赦免。但章瑤卻不看她，若無其事地攪兩下湯，低頭小抿一口，語氣稍顯冷淡，且不容置疑。

　“吃掉。”

　沈知非把那口海帶就著湯咽下去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偷看一下靜默喝湯的女人。

　章瑤她，是不是吃醋了？

　作者有話要說：

　章瑤把沈知非的盤子堆滿了海帶：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沈知非眨眨眼：安舒姐她......她沒你好，真的。

　章瑤：吃掉。

　沈知非：可以不吃嘛？瑤瑤世界第一好！

　章瑤：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