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霜,不,應該說是拓拔霜,回塞外了。
不過,倒也不是不回來了,畢竟在中原呆了幾年,她已對這裡生出了許多好感,和故鄉相比,各有各的好處,難爭高下。
塞外有草原,一望無際;中原有好酒,一嘗便醉。
拓拔霜坐在篝火邊恍惚地想,各有各的好,只不過中原還多一項,有美人。
她酒量奇差,酒品比酒量更差。塞外的酒烈,還用的是大碗,喝了更是要發瘋的。
族人都清楚她是個什麽德行,特意安排了幾個人來看著,卻還是沒防住。在須臾之間,拓拔霜便七八碗酒下肚,豪氣地一亮碗底:“喝!”
族人:完了,快跑。
卻又怎跑得過有功夫在身的拓拔霜,不過片刻,就又開始撒潑,閉著眼睛隨手拽住一個鮮卑女子,挑眉道:“知道我是誰嗎?”
鮮卑女子惶恐地後退,用力一扯,掙脫了束縛。
拓拔霜猶覺得不滿意,還想再拉人鬧,卻被一隻柔柔的手拉住了袖子。
這送上門來的,豈有放過之理?她立即轉身,想要看看是誰這麽大膽。
“沒那酒量,就別喝這麽多。”
拓拔霜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這聲音、這臉、這衣服……不正是舒弦墨麽?
可她應當在洛陽城好好呆著,怎會來塞外呢?
拓拔霜酒意作祟,做事不講章法,直接將面前人的手一拽。是真是假,摸摸手就知道了。
滑嫩柔軟,一如既往。
“你還有臉叫我的名字?”舒弦墨簡直要被她氣笑了,“你一聲不吭回了塞外,也不告訴我一聲?”
這態度轉變得太快,讓拓拔霜摸不著頭腦,愣在原地,沒有回答。
“給句準話。”舒弦墨說,“是留,是走?”
拓拔霜用所剩無幾的理智思考著,她總算明白了,舒弦墨這是來興師問罪的。
“是留是走,與你何乾?”
這話傷人極了,讓舒弦墨臉色一變,狠狠將手一甩,竟是要大步離開,卻被拓拔霜及時止住。
“哎。”
塞外的夜很黑,一顆星星都看不見,躺在草地上和帳子裡,是一樣的。
舒弦墨也不知自己怎就信了她的鬼話,跟著拓拔霜入了帳,兩人和衣躺下,相對無言。
拓拔霜酒喝多了,頭痛得很,努力讓思路清晰一些了,方才開口:“你這麽著急地前來,不會是以為……我不回中原了吧?”
舒弦墨自詡智謀過人,怎會輕易上了她的套,用相同的話反唇相譏:“與你何乾?”
“放心。”拓拔霜自顧自地說著,“你還欠我一壇酒,我怎麽能就這麽走了呢?”
“你明知道那是慕空瑾汙我的。”
“不聽不聽不聽。”此時的拓拔霜就是個無賴,“別說話了,我困了。”
舒弦墨也累了,從中原到塞外路途漫漫,她還從沒走過這麽長的旅程,確實該好好休息一番。
可身邊睡著那個人,卻讓她無法安心入眠。
帳子外邊時不時傳來聲聲狼嚎,有時近在咫尺,有時又很遙遠,讓舒弦墨害怕地縮了縮。
“怕了?”拓拔霜懶洋洋地問她。
舒弦墨抿唇不語。
“怕就怕了,有什麽丟人的。”拓拔霜自作主張地替她補全了這句話,“你呀,就是太要面子。這樣吧,叫我聲姐姐,我保護你。”
舒弦墨冷笑:“癡人說夢。”
拓拔霜但笑不語。
果然,沒過一會兒,狼嚎聲愈發明顯,舒弦墨瑟縮著,悄悄朝拓拔霜靠近了些許。
一隻手悄然將她攏入了懷中:“好了,不怕了。”
在僅有的溫度中,舒弦墨閉上了眼睛,聞著拓拔霜身上的酒味兒,卻並不覺得反感。
……算了。
就這樣,也挺好的。
她不知道拓拔霜此刻在想什麽。
你能來找我這件事,本身就是癡人說夢,可沒想到,夢也有能成真的一天。
接下來,就是貪心地期待更多,更多。
塞外的狼,最終還是栽在了中原美人的溫柔鄉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