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傷痕累累的女人背回了小屋,歐陽吉才驚覺自己幹了什麽天大的蠢事。
帶一只在情期中的頂級Omega回住處,很快整個狹小的空間都充斥著那股月桂香,引得歐陽吉不受控制地泄出自己的信息素。橄欖芬芳被那股月桂香包裹,讓她有一種被擁抱著的恍惚,哪怕不用看也知道腺體一定腫脹得不堪入目。
滿腦子只有去壓在她身上,標記她的衝動。
歐陽吉把對方安置在自己的小床上,主動離她五米遠,貼著冰冷的牆強迫自己冷靜,雙腿繃得直直的,指甲也摳進了掌心肉裡。
那幾個Alpha說得對,遇到這種極品想忍實在太難了。
她逼著自己不要去看那女人柔和的、可能由於信息素加持甚至顯得有點嫵媚的面龐,而盯著那隻可怕詭異的黑色巨爪看。如果不是有信息素作祟,本來旁人的注意力就該都被那誇張而危險的爪子盡數引去,和這種怪異存在相比,女人本身倒沒什麽好稀奇的,哪怕她有一頭罕見的白發。
漆黑的巨爪仿佛有股奇怪的力量,起初它阻止歐陽吉觀察,現在歐陽吉將視線集中其上,接著目光就黏在上面出不來了。那黑色的質料越看越不似自然生物的皮肉,倒像團膠質、可怖的漆黑中似乎卻是透明,深藏著令人想要一探究竟的秘密……
歐陽吉隻感到自己越看越深,一時連身體的不適和欲念都忘了,突然,一隻猩紅的眼睛睜開,正與她對視。
“啊!”
接著是第二隻,第三隻……有金色的眼睛,有猩紅的,有野獸般幽綠的,也有人的眼睛,都直愣愣地盯著她看……歐陽吉嚇得心驚肉跳,才回過神來,只見整個黑爪已經變粗了一大圈,活了似的探過來,上面十幾隻大大小小的眼睛瞪著自己,爪子一翻,巨掌就正對著她的臉。近在咫尺,一張滿是獠牙利齒的大嘴咧開,張大了就要將她吞下。
“啊——!”
距離太近,除了閉眼驚叫一下子什麽都忘了。那瞬間她的腦海裡只有先前被巨爪“抓”成爛肉一灘的那隻Beta犬妖的手臂,原來是被吃掉的麽?
但半晌,什麽動靜都沒有了。
“呃嗯……唔……”
耳邊響起沙啞的喘息,她才緩緩睜開一隻眼,卻見那巨爪就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仍毫無生命力地耷拉在床側地上,沒有變形,上面也沒有任何眼睛和血盆大口。
幻覺?
歐陽吉滿身熱汗冷汗一起冒,嚇得大喘氣,心也跳得飛快像要炸了。
她不覺得那是自己無緣無故產生的幻覺,哪怕真是幻覺也恐怕是自己中了招:那隻黑爪子有古怪,不能盯著它看。
“你……你沒事吧,還好嗎?”
對方似乎是要轉醒。本來出於好心,看著那麽一個渾身是血的人,無論如何也該先為她處理傷口的,但礙於這隻異常的巨爪,歐陽吉不敢輕舉妄動。
而且一隻聞所未聞的頂級Omega莫名其妙出現在這山中,還犯了情期,這怎麽想怎麽不正常。
以及那個三隻妖精兩個人類的小團夥敢走大路,感覺上不像先前就和她一樣藏身山中的。她在心裡敲響警鍾,已經有外人開始注意到這山來了;而且她的相貌被小團夥看到了,萬一他們有那個意思,以後又追進來找她,那就麻煩了。
特別是她一時衝動,把昏迷的Omega背回了住所——要知道這隻Omega一路都在散發濃鬱的信息素,如果這兩天那幾個家夥想找回來,循著這麽濃的信息素,不要太容易!
“咳、咳呃……”那女人聽到人聲,稍稍偏頭,過來,睜開沒被血漬糊住的右眼,向歐陽吉所在方向看過來,眼神卻依舊渙散,啞到幾乎出不了聲的話音低低響起,“為什麽不……”
“什麽?”歐陽吉皺皺眉,對方的嗓子算是壞了,看起來視力也很低弱,不見得真能看見自己,半張臉上還都是血,這幅慘狀,令她心底一軟,竟起了點保護欲,“你先別亂動,別說話。”
當然,保護欲什麽的,應該是Omega信息素的影響,身為Alpha的自己被激起了某種本能。
她找來毛巾,要沾淨水為對方擦去血汙,可屋裡能用的淨水只有那半瓶飲用水了。
一咬牙,她將那人扶著慢慢使其半靠在床頭,用枕頭墊背,然後盛了兩次指甲大小瓶蓋的水,湊到她嘴邊讓其飲盡,而後忍著肉疼地把飲用水倒在毛巾上沾濕,擦拭對方臉上、身上的血汙。
其間對方瞳孔微微偏移,似乎想看看她,而空洞的視線無法聚焦,便很快闔上了眼,似乎又昏睡過去,任她折騰。
左眼上豎著道傷疤,奇怪的是按出血量,無論如何也該深到血肉模糊,可硬著頭皮為對方擦去血漬,露出的短疤卻已淺淡得似乎行將痊愈,姣好的臉上也不見其他傷痕殘留。
“嘖。”
但擦到對方身上,見識到了真正意味上的“遍體鱗傷”,歐陽吉也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脖子上可見淡淡的青紫勒痕。艱難地剝去破破爛爛的鬥篷外衣,解開被血水黏在皮膚上的變了色的襯衫,一身短的長的刀疤鞭印觸目驚心,還有渾身的勒痕,和一些細小的、不知是什麽利器弄出的密集傷口。
慘不忍睹。
就連歐陽吉本都做了心理準備要盡量非禮勿視的胸脯,也殘著令人心疼的紅痕。就像先前那個Beta貓妖說的,慘成這樣哪怕信息素再甜美逼人,也讓人起不了什麽旖旎心思。可能唯一使她打從心底慶幸的,就是對方很可能有比肩某些大妖怪的自愈能力,是以傷得這麽重還留著半條命。
也很可能和那貓妖說的一樣,這隻體質怪異的頂級Omega是被圈養玩壞了丟棄在山裡的。
一邊是近在咫尺而越發誘惑的信息素勾起Alpha本能的欲念,一邊是身為有感情的人類而對不幸者的同情,處在這樣詭異的氣氛中,歐陽吉以為自己快要人格分裂了。
但,在小心翼翼地擦拭對方鎖骨一側下方的一大塊灼傷時,那塊灼痕越看越不對勁。
如同用凹出形狀的烙鐵直接烙印一樣,周圍沒有多余的肌膚被燒壞,而那塊印記又像是肌膚試圖自愈卻沒能愈合,顯得黯淡卻扭曲。
只是形狀依稀也能辨認……似抽象化、碎片化線條描繪的張開大口的蛇首。
“……‘修羅印記’。”
也就是“破壞神”在自己生產的工具上刻的專屬印章。
再看看垂在地上的漆黑巨爪,歐陽吉懊惱自己怎麽看到如此怪異的存在都沒往這方面想過。
要說那非生物體詭異質料的漆黑是什麽,當然是惡靈啊!
過去稍微有點常識的都知道,人類和妖怪使用的靈力因靈魂不同而具象化為色澤明亮的靈力光,而魔族使用的魔力作為畸形變異了的腐蝕性“靈力”,則外顯為黑霧的狀態。
只有“破壞神”使用著無限接近於魔力卻沒有變異轉化成魔力的,漆黑靈力光。
他用漆黑的靈力同化他者的靈力,把活生生的人類或妖怪改造成擁有詭異力量的傀儡,那便是被稱為“修羅”的存在;或將新死者的靈魂抽離,侵染漆黑靈力之後便能操控成具有攻擊性、不帶思想能力而遊蕩世間的“活靈體”——“惡靈”。
歐陽吉和原來住在山下的同行者逃進山的路上就遇到過一隻修羅,當時真是一場惡戰,加上同路的幾個參過軍的好人一起,近二十人死了一半,才把對方消滅。修羅還留有思考能力,但已被“破壞神”完全洗腦,是只為了殺戮而活的怪物,又和惡靈不同還有強度超凡的肉身,這讓歐陽吉的破魔箭也難以一發製敵。
“呼……”不好的記憶湧上心頭,歐陽吉維持著半跪在對方身上的姿勢,從內兜裡小心地摸出槍來。
冷靜,冷靜點,顯然這隻Omega是修羅,但它現在還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身上也都是傷,我可以趁現在殺死它。
“哢噠”,上膛,槍口直指對方的腦門。現在開槍,她相信槍聲一響對方就會爆頭而死,盡管會把這張床弄得滿是腥汙只能廢棄,比起等一隻修羅醒來慘遭虐殺,還是活命要緊,其他麻煩以後大可慢慢收拾。
手指微顫,呼吸稍抖,但盯著那張柔和而慘白的睡顏,歐陽吉雖有點憐香惜玉,想著對方是投靠了“破壞神”的修羅便沒有半點不忍心的了。
只需要扣下扳機——
“你要殺我麽?”
低啞的嗓音比一開始略大了些,似乎昭示著主人狀態的好轉。歐陽吉一驚,余光一瞥,才驚覺那隻不祥的爪子以一個詭異的方式從側面彎曲上來,白刃般的爪尖就懸在她的腦袋邊,那漆黑的掌心如先前“幻覺”所見一致,裂出一張空洞般深不見底,卻獠牙交錯的血盆大口。
歐陽吉手腕顫得厲害,呼吸抖到不禁悶哼出一聲,但她硬是鼓起天大的勇氣左手按著右手,右手緊緊攥住槍把,槍口不偏不倚指著對方的額頭。
對方睜開了右眼,灰色有點顯紫的眸子平靜地望著眼前的年輕姑娘,她長得漂亮清秀,可愛到簡直像個Omega,但這位Alpha姑娘眼中堅定的殺意不容置疑。
可這陌生的小屋,還有迷迷糊糊中的“夢”……她顯然救了自己,那橄欖芬芳的Alpha信息素不會說謊地彌漫在自己的氣味裡,一切都說明還有余地。
“我們談談?”以示誠意,她稍稍挪開了可怖的黑爪。
歐陽吉瞟了一眼移開距離的巨爪,但隻消這一眼,那上面正次第睜開的一隻隻巨眼就叫她惡心到打了個激靈,雙手死死地握槍不讓:“你怎麽不叫我去找‘破壞神’談?”
聞言,對方的右眼裡閃過一絲難言的痛苦,比失落更深刻,比悲憤更冷冽,比絕望更無力。她喉頭和唇瓣動了動,欲言又止。
這些細微變化只在片刻之間,在歐陽吉看來,她只是垂了下眸子,很快又抬眼,唇角勾起一個明媚到不真實的笑意:“我保證不傷害你。我做你的Omega、你的奴.隸、你發泄的玩具,相對的你也不殺我,可以嗎?”
“什……?”歐陽吉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在胡說八道什麽,你可是個……”
對方抬起看上去還算正常的左手,一個響指迸出湛藍的細弱光流:“我不是修羅。”
短暫的沉默間,她也再難強撐那個慘淡的笑容,低喃著:“至少現在還不是。”
靈力光是正常生靈純淨的形態,對方的表現也和曾親見過一門心思都在殺戮上的修羅不同。可若對方不是修羅,那隻惡心怪異的爪子和胸口上方的“修羅印記”,卻難以解釋。
歐陽吉盯著她沉思片刻,槍口仍未偏移:“我暫時信你不是。但你如何保證你不會在我松懈下來的時候傷害我?你太奇怪了,我需要確切的保障。”
“‘確切的保障’?”對方沉默片刻,左手撐身前傾,轉而摸上了歐陽吉的臉頰,微笑中帶點曖昧,“標記我夠不夠?我現在一無所有,給不了你什麽,除了我的身體……”
“不行!”小個子Alpha意外的純情,當即面紅耳赤拍開了她的手,用槍頂著對方前額想逼她後退。
然而對方頂槍作案,被拍開的左手順勢轉向歐陽吉下方腺體摸去:“為什麽不?你明明很想標記我,不是麽?”
月桂香濃烈到令人有種飄飄欲飛的恍惚感,本就已脹到極致的腺體被Omega冷不防一揉,小Alpha嚇得叫了一聲,拿槍的手一顫,槍立刻掉在被褥上。
連忙伸手奪槍,卻被對方眼疾手快一把撈過。
傍身的武器離手,歐陽吉意識到只要對方起殺心,自己等於是已經死了,一時大腦一片空白,呆呆地望著對方:“你……”
對方卻是放下了恢復一片漆黑死物狀態的巨爪,左手單手轉了轉槍,而後退出兩發彈藥,一粒一粒扔去床下,最後又把變為空殼的槍也從小姑娘身邊擲了出去,“乓”,掉在地上。
“攜帶危險物品做事容易走火。”Omega看著她微笑,左手撩過她肩頭的發絲,淺淡的目光有些曖昧,“現在安全了。來吧,我們‘做正事’。”
歐陽吉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立刻按下她的左手,卻被回握上來的纖細柔軟觸感撓得心裡酥癢,也不敢久留趕緊抽手:“沒有……我真沒有要和你……那個意思。”
她低笑出聲:“呵,你是Alpha我是Omega,而且我現在處於情期,你標記我不是天經地義麽?何況,哪怕你忍得了,我可是已經到極限了哦?”
她傾身湊近,鼻尖幾乎與歐陽吉的相觸,唇瓣也幾乎貼著唇瓣,歐陽吉渾身熱血翻湧上頭,撲鼻而來的月桂香衝得她腦袋暈乎乎的,心跳得要起飛,一時口乾舌燥。
“來吧,你是初次標記也沒關系,我會教你的。”魅惑的信息素繚繞中,低啞如耳語的嗓音竟顯得格外曖昧,灰紫的右眼有那麽些勾人,可為什麽,其中揮之不去的陰影獨獨讓歐陽吉移不開視線,“反正Omega生來就是要供Alpha標記、佔有的,不是嗎?”
沒來由地想起眼前人在那個五男小團體包圍下淒厲的哭喊和哀吼。
是,也不是。
你分明是不願意、不甘心的。
歐陽吉咬咬下唇,紅著脖子喘息沉重,雙手搭在她的肩上避開了有傷之處,將其推離:“我是Alpha你是Omega沒錯,但我不只是Alpha,你也不只是Omega呀!”
對方驚訝地望著她,頃刻間臉上面具被徹底粉碎,真正的表情卻因低下了頭而被白色長發遮掩,看不真切。只是緊咬的牙關和緊攥著被單用力到發抖的手指,讓她確信此話正中要害。
“……記得我還存有阻斷劑,我去找找。”
下了床,險些走不動路的狀態才讓歐陽吉真正意識到自己也在強撐到了極限的境地,再不打阻斷劑也不標記Omega的話,她會難受瘋的,對身體也有很大損害。
沒什麽耐心而粗暴地翻箱倒櫃所製造的噪音,很勉強地蓋過埋在被子裡的痛哭嗚咽。
很尷尬,歐陽吉最後才在驅蟲藥幾乎散盡了的櫃子最深處找到兩支食指長小瓶裝的阻斷劑,其中一支還已經用了一半。
因為逃到郊區之後身邊就再沒有Omega的存在,歐陽吉不覺得自己還需要置備很多阻斷劑。這一支半的藥劑也是從山下人家那裡搜來的,因為那家的Alpha少年是在進山之後才分化的,初次分化帶來的情熱反應需要用阻斷劑壓製,他們可能是去山腳一些廢棄了的店鋪裡找來的藥。
打開自己的醫藥箱,針管是有的,有山裡好幾天連續下雨,實在沒東西吃的時候,她也有過打葡萄糖和生理鹽水維生的短暫經歷。
她自己先打完那半支阻斷劑,確實舒坦了一些,盡管在濃鬱的月桂香中,腺體仍有些興奮。
“只剩兩支阻斷劑了,我剛打了一支確定有效,你也先打一支熬過今晚,明早我再去山下轉轉,多帶一些回來。呃針管你不介意共用吧?我沒血液傳播的疾病,反正今天先湊合著吧,明天再找新的針管回來。”
說著歐陽吉突然發覺自己這話不太對味,說得好像她從此就要收留這隻Omega,一起在這兒長期同居了一樣。
她走過來的時候那人已經發泄完了情緒,坐在床頭就像剛醒來時一樣平靜,倒也對歐陽吉暴露出的潛台詞無甚關心,只是看著年輕姑娘拿過來灌滿一針筒的藥劑,淡道:“不夠。”
“我知道Omega情期至少兩三天,一支阻斷劑是不夠用,好歹先打一支撐過今晚啊。”說著強硬地拉過對方左腕,一支藥劑打了下去。
那人默默看著歐陽吉為自己注射一整支阻斷劑,彌散在整個板房中每存角落的月桂香不見分毫減弱,抬頭,眼眶還有點紅,扯出一個淺淡微笑:“這點藥劑量不打個三五支,對我都是無效的。”
歐陽吉愣了愣,感覺到灼熱暖流躥回小腹,腺體又在清晰可感地發熱發脹,才對頂級Omega的恐怖有了模糊的認識。
眼見小Alpha滿臉尷尬手足無措地呆在一邊,胯間也能隱約瞧見不自然的陰影,那人安撫性的笑了笑,掀開被子反身跪在床沿,將長發撩到一邊,對歐陽吉露出了後頸上的腺體。
“臨時標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