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園來到了季島酒店的頂樓。
以前向之石帶她來過這裡, 她也在酒店的專屬電梯裡見過葦莊,當時的自己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會和葦莊走得這麽近。
門滑開,她進了屋子, 喊了一聲, “Frances......”
滿屋靜寂,她走入的時候,似有說不清的感覺在拂動。
她往裡走了走 , 葦莊就站在落地窗前, 抱著雙臂, 看著窗外粼粼的江景和迷離的燈影。
頭頂射燈的光從她玲瓏有致的身體一寸一存地鋪陳,孤獨, 冷鬱, 又富含魅力。
小園不由自主地又喊了她一聲。
葦莊似才聽到, 緩緩地轉過身來,望著她。
小園接觸她的目光, 心神一震,“她好像需要一個擁抱。”
小園也沒猶豫, 朝她跑了過去, 薄荷綠的紗裙飄動起來,她攜著外頭的一絲清冽的雨氣,淡香到女人的身前, 柔軟的雙臂張開, 將她擁住。
葦莊猝不及防地呆住了。
小園柔軟的烏發挨著她的臉頰,她的氣息縈繞過來, 她低眸, 目光落在了女孩子毛衣背後的黑色蝴蝶結上。
“外面……下雨了呢。”懷中的小園忽然說。
“……哦。”葦莊眨了下眼, 手滑了下來, 拂過那一朵蝴蝶結,落在小園纖軟的腰上。
“我今晚不回去了,留下來陪你好嗎?”小園仰起臉來看她,眼神還是那樣,藏滿了星星,撲閃撲閃地發亮。
葦莊眼睫微顫,順著她的擁抱,將頭輕輕地靠向她,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
小園抬手撫了撫她的臉,葦莊抬起了眼睫望向了她,她的眼眸裡像藏著一個深邃不見底的世界,神秘,孤獨,傷痛。
“今天的工作很累嗎?”
“還是……發生什麽令你不開心的事情了嗎?”
她看上去也很需要一個吻。
小園心神被她牽著走,想也沒想,略略踮腳吻了上去。
她的唇有點冷,還有很淡很淡的紅酒的味道,可真的好軟。
小園還是不會親吻,只會憑借本能親她,只會憑借心裡的真實感覺去親她。
有點慌,有點緊張,還有點說不出的心疼。
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
她也說不上來。
她不懂葦莊的地方太多了。
所以好想好好地擁抱她,親吻她。
她的雙臂像柔軟的藤蔓把女人纏繞住,唇瓣如沾露的花瓣,一點一點地蹭她的。
毫無章法卻滿是溫柔。
葦莊不由自主地闔了雙眼,覺得身體大半的力量都在她的親吻裡流逝了,從她甜軟青澀的吻裡也有什麽柔柔地傳遞過來,隱秘無聲地刺激著她的腦神經,蔓延到了……她的眼皮。
女人的手在她的腦後捋一捋,小園就停了下來。
“我去去就來。”葦莊的嗓音極低,壓進了她的耳朵,然後她退離了小園的懷抱,再捋了捋她的頭髮,轉身。
小園:“……”
她半是害羞半是疑惑地也跟著摸了下剛才被葦莊捋過的地方
啊,是她的吻技太差了嗎?
—
水聲嘩嘩響,葦莊抬起臉來,水珠一顆顆從她鵝白的臉頰和脖頸滑落,她纖瘦的手掌去接水。
她不是愛掉淚的人,寥寥可數的幾次眼淚都在20歲前掉完了。
最清晰的那次,就是剛從國外受·精成功,她臥床休息聽到了父親和繼母的爭吵,那時的恐懼穿過多年的時光還依然有猙獰的面孔。
可是,讓她哭個不停的原因卻是繼母為她說了話。
那是她唯一一次哭得那麽放肆。
她長久地認為了她的世界只有一個人,孤獨地行走,生活,自己以為已經習慣,誰知道有人提燈路過,那是屬於別人的光,也曾經短暫地為她照明。
那點亮,她才意識到自己原來一直在黑暗裡生活。
從此她更加真切地明白,這世上只有她自己能成為自己的底氣,沒有人特意提燈來找她,只有自己的力量才最可靠。
此後多年,她遇到再多的孤立,再難的困境,再無助的時候,一步一步度過,再也沒有流過淚。
葦莊望著鏡中自己的面孔,盯著自己泛紅的眼皮微微發怔。
為什麽?
她抬手摸了摸眼皮,這裡還能流淚嗎?
她覺得很陌生,很疑惑。
她視線往下,摸了摸自己的唇……
過了一會兒,她才走了出來,小園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了。葦莊瞳孔微縮了縮,繞著房間裡走了走。
頂樓的這件套房有好幾個房間,葦莊繞過這個大客廳,走到了旁邊的起居廳,小園正在對著落地窗前打電話,燈光映入了她的眼裡,璀璨點點。
“辰影姐,嗯,我回到了。”
“阮清姐說這個月給我休息,可能還有點零星的工作……嗯,然然嗎?”
小園彎著眼睛笑起來,“沒有,不麻煩……”
剛才不知道是她還是何辰影的信號不好,她剛才聽不太清楚,才走到這邊來接。何辰影打電話過來說剛才吃飯的時候忘記了一件事,霍得從他爸身邊回到申城,吵著要見小園。
“好,那我們再約……”
小園驀然語氣一滯,她的腰被攬住,接著被勾進一個縈著清幽香息的懷抱裡。
是熟悉的懷抱,是葦莊。
可小園還是一懵,頓時忘記自己要講什麽了。
“不是說,陪我的麽?”葦莊的唇就貼著她的耳際,麻酥酥的癢。
小園有點受不住,抖了一下。她分神壓住手機,側過臉來對葦莊說,“我打完這個電話。”
“喂,辰影姐……是信號……不太好……”
葦莊很少主動抱她,更別提這個姿勢了,小園總覺得她今晚不太對勁,剛才明明心事重重,情緒低沉,現在又……
“那我們再……”
她的心不在焉很明顯,估計何辰影也發現了,她呵呵一笑,也有自己的猜測,於是說:“哎,太晚了,打擾到了你,我再聯系你……”
小園腦子裡白屏了,聽不清她在說什麽,葦莊將頭擱在她的肩膀,她的心咚咚跳起來,根本沒辦法再打電話,匆匆說了一句什麽,就收了線。
她捏著手機,心在胸腔裡加速震動,難得見到她一再地示軟。
她遇到什麽事情了?
小園無聲地呼出了一口氣。
問了肯定她也不會回答的,那能怎麽陪她呢?
兩人的沉默中,兩人呼吸的空氣漸漸交融在一起,仿佛兩顆心遙遙眺望,緩緩伸出了彼此的觸角。
“……Frances”小園悄聲叫了她一聲,打破了兩人之間這一瞬的靜默。
下一刻,她的腰間感覺一送,葦莊已經放開了她,似已經轉身準備走,小園急忙轉身,拉住了她的手腕,往下滑牽住了她的手。
“哎,我……”小園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只是本能地拉住了她。
葦莊轉過臉來,不動聲色地瞧著她,“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小園一驚,脫口道:“我不要。”
葦莊不語,只是看著她,眼神幽深,裡面的情緒一點都辨認不出來,只有一片攝人的冷淡。
小園眼神閃爍,心直打鼓,又茫然又慌,差點就要妥協點頭,聽從她的安排了。
——可剛才一進門的那幕及時浮現在她的腦海裡,不行,昨晚她沒問葦莊,今晚她可以不問,可是就算被她煩,也不能走。
小園硬著頭皮走上前,再次去牽女人的手,細軟的手指勾住她的,“我不要走。”
她的眉毛長得又黑又濃又秀氣,顯得她的眼睛特別亮,很會傳達感情,美在皮更在骨相,有一股罕見的撩人的柔美,非常適合上鏡。
葦莊看過一點她演戲的片段,眼波流轉之間富有故事感,有一種難以挪目的吸引力。
真人因為性格心思單純,相由心生,封住了這點骨相自帶的媚意,所以她的所看過來的眼神,所說出來的話都有一股熱烈的真誠。
而自己就是她看著的,說話的那個人。
尤其此刻,她面容泛粉,唇嬌色紅,眼神裡有一點嬌嬌的祈求。她今晚推門而進的時候,那人人都能做到的穿扮,到了她身上就有一種無法忽視的豔光。
是光將她捕捉住了。
葦莊發現自己無法堅持她原先的決定,這種感覺好陌生,今晚她完全不在狀態 ,也無法思考。
葦莊揉一揉額頭,眼角眉梢染了幾分倦意。她原本是高挑的個子,隨著這一點點氣勢的軟塌,她削瘦修長的頸子微微彎折,有股自發的撩人的脆弱。
再也沒有先前的疏離,強者身上千載難逢的脆弱更讓人愛憐。
小園上前擁住她,這一刻就隻想要去摸摸她的眉眼。
葦莊按住她在自己臉側的手,眸光靜靜覷著她。
小園忍了忍,沒忍住,吻上了她的唇,葦莊像往常一樣,不拒絕也沒有回應,默許她的親吻。
小園摟緊她的肩膀,仰長了脖子去親吻,她的心跳變急,在幾次不得章法的經驗中,終於想到將自己的小舌去舔舐女人的唇瓣,試圖一點點融化對方的冷靜。
這瞬間,葦莊的身體微動了動,手再次勾緊了她的腰肢。
小園的臉頰正發熱,葦莊另外一隻手按住她的後腦杓,忽然回吻了她。
仿佛有一道激烈的電流隨著她的吻,擊中了她,順著她的四肢百骸蔓延到了小園的大腦中樞,她頭暈腿軟,軟倒在女人的懷裡。
空氣變得越來越稀薄,小園也能感受到葦莊其實跟自己一樣,毫無親人的經驗,可是在她的回應之中,她們兩人好像慢慢地體會到了其中的奧妙,一點一點完成了唇與舌的交融。
房間裡陡然陷入了安靜,可這安靜並不是虛無,充斥著無序的心跳,還有濕潤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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