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只是猜測, ”於玉笑眯眯托著腮望著她,“沒想到一猜就中。”
小園繃著一張臉,很不喜歡她這種聊天的方式, 即使是同性, 她也很不喜歡這種自來熟的試探和調戲。
“哎,對方是什麽樣的女人?我很好奇,是不是比你大?”
小園冷眼看著她, 最初的衝擊過去, 她很快冷靜下來。
“於導, 我來找你是說正事,我想我沒有必要和你討論我的私生活。”她語氣平緩下來, 卻一針見血, “你越界了。”
菜卷坐在她們的鄰桌, 聽到這裡,才把握緊的拳頭慢慢松了。哼哼, 這女人簡直在職場性騷擾的邊緣試探了!就算我們小園敢說你敢聽嗎?
還有你這“花心扳手”離我們小園遠一點!!!
於玉眼神一閃,稍稍坐直看著她, 饒有興趣的。
小園這才端起自己面前的奶茶喝一口, 說:“我簽約的工作日已經過了一半,到時逾期我是無所謂,我簽了合約沒有損失, 可監製就要頭疼了。”
“於導過去的作品我陸續都看完了, 我非常欣賞你敘述的方式,你對畫面的審美是一流的, 所以我不覺得你是毫無職業素養的人。”
於玉目中湧出了欣賞, 這一硬一軟, 聽起來真的非常順耳。
她第一次留意到向小園, 就是聽到了她在飛燕獎頒獎禮的得獎感言,她一貫欣賞有才華,謙遜又不是傲氣的人,所以她想和她合作,向小園是她女主的第一人選,很幸運,也是製作方的第一人選。
所以他們才能等到她的入組。
這一個多月在劇組的相處,於玉覺得她的鋒芒收斂了不少,外人可能看不出來,而她坐在監視器的後面,在鏡頭能夠捕捉到她一點點,脫離角色的屬於她本人的脆弱感,這點她覺得很迷人,這感覺是符合命途多舛沒有安定感的“小艾”這角色的,只是……
於玉神色正經了起來,“其實你演得很好,周遇不愧是年輕男演員裡的實力派,能搭上你的戲,只是看不出有什麽火花,”於玉看著她微笑,“我也看過你的作品,之前你演的《醉逍遙》,雖然那男的遠遠比不上周遇,可那時你把他帶得很好,看上去還真的挺有感覺的……”
“所以我猜啊,你最近可能在感情上受到了一些傷害,是誰是傷害了我們的小可愛……”
菜卷再次把拳頭捏緊了,這話聽著也太“別有用心”了吧?他家小園講真的沒什麽感情經驗,碰到這種情場老手那還得了,更何況她現在還在情傷的狀態……
菜卷格外地警惕,再聽到有什麽暗示意味太重的話,他就準備出手拉小園走。
聽到小園及時截住了她的話,“我覺得您想多了,我挺好的。”
“哎呀,你怎麽還您您您的叫我?”
“您是導演。”小園的聲音絲毫不含半點情緒的波動,聽起來就像AI的語調,“我這麽稱呼您是應該的。”
菜卷都想笑了。
於玉笑容有點無奈,卻不見惱意,“我研究過你演過的角色,我最喜歡孟小舟和梁寂,尤其是梁寂,我和朋友們都被你迷死了!”
她眼神炯炯發亮,小園感覺自己被狐狸盯住一樣,覺得有點不適地微微轉開了臉。
於玉笑意更深了幾分,“你和陸靜年,以及何辰影演戲很自然,你在他們面前更放松,畢竟都是女人,情感上更容易交流,不過我發現你好像和女人演起來更有火花,哈哈哈哈哈,可能是我的個人感覺。”
為了個人的感覺,就這麽折騰她和周遇?
小園覺得再和她說下去,也得不出什麽有效的信息,於是起身準備走人。
“嗯?這麽快?不多聊幾句?”
小園抿了抿唇,露出一點禮貌客套的笑意,“我們還是片場見吧,於導。”
走出大堂,天藍似海面,蓊青的綠樹迎著風,是一個清爽燦爛的夏日。
小園盯著腳下的樹影,很久很久。
於玉說的話很微妙,小園還是仔仔細細地深思了一會,很快她就發現了症結所在。
她還沒有恢復,她的心像是撒了一層玻璃渣,一演感情戲就扎得疼,所以沒辦法發自肺腑地演出剛喜歡一個人的喜悅和期待。
可能還是太快了。
小園的眼睛微濕起來。
可無論如何她不能退縮,她好不容易才走出了自己的路,取得了一些成績,她不能任性地揮霍,因為在這個圈子裡最不缺少的就是人才,她現在還不是“不可替代”的。
一直沉溺在自己的悲傷裡不出去的話,她漸漸地就會被大眾所忘記,被時間所掩埋,成為一瞬之光的曇花,娛樂圈就是這麽現實功利的名利場。
她不甘心放棄自己的理想與事業,而唯有事業是不會辜負自己。
小園胸腔起伏,微垂著臉,久久站著,纖瘦的身子在日光留下了淡淡的影子。
菜卷在不遠處等著她,目光擔憂。
過了挺長的一會兒,她才轉過身來,面色平淡,眼眸如此時的天空般澄澈,已經沒有了淚霧。
走啦,菜卷。”她朝菜卷笑,“沒事了。”
沒事了,她知道怎麽演了,等會就打電話跟周遇溝通。
忠於自己的感請,事實上她仍然愛葦莊,即使是被她深深地傷到了。她很痛,可她還是惦記著她,之前愛怨,感激,感動,糾纏在一起,讓她無比傷感和難過。
所以也影響了戲裡的發揮。
現在她決定將她的記憶釋放,隻記得在一起的甜蜜就好了。
記住每次看見她從心底綻出花的喜悅,記住抱她親吻她時的心悸,也記住被她愛撫親吻的情迷。
也許這世間的好事,都是匆匆而過,無法永恆,可至少在她心裡的期限是無窮無盡的。
“然後向小姐一口一個於導演,非常公事公辦,菜卷說她就差在腦門寫著‘生人勿近’!”高特助彎著唇,和自己的老板轉述。
“最後估計是向小姐煩了,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就走了。”
車裡,葦莊剛剛出差回來,面容還有點舟車勞頓的疲意,聽完高特助說著事情的經過,她眉角和眼睫漸漸有了神采,她啟聲問,“我記得她是五月底進的組?”
“嗯,是的。”
“《小艾》的劇組很低調,現在向媒體透露的消息也只是男主角周遇,女主角的身份瞞得嚴嚴實實的,也是為了後頭的宣傳吧。”這一個多月來,老總都在出差,也沒在申城呆幾天,高特助向她更新了最新的動態。
“小艾?”葦莊眼神微動。
“嗯對,葦總,我已經拿到了那邊拍攝的正式劇本。”高特助早有準備,從包裡掏出來遞給她。
葦莊接了過來,略略翻了幾頁。
“雖然裡面有比較‘暴力’的劇情,可劇本和小說處理的一樣,很隱晦,菜卷說向小姐和演席五老爺的根本沒有一起演。”
“向小姐處理得還挺好的……”高特助語氣一頓,“不像演《長夜》時候那麽難受了。”
車裡忽然陷入安靜,高特助也識趣地沒有說話。
葦莊雙眸的光微微凝滯,很多畫面聚成洶湧而來的沙塵暴將她吞沒,她靜靜坐著,由著精神塌入,翻劇本的動作也靜止了。
過了一會兒,她才繼續翻動,聲音沉冷,“於玉目前是單身嗎?”
提起這人,高特助的聲線昂了起來,“當然不是!”
“她的模特女友在意大利呢!”高特助去調查才知道這於玉完全是個情場高手,看中的女人就一定追到手,是不是彎的也沒關系,反正一定會被她掰彎。
這也罷了,有幾任在她看起來實在是不光彩,不是有夫之婦,要不就是有伴的,真是“任性”啊!
這在娛樂圈也不是什麽稀罕事,也許她們是你情我願的,高特助也管不了,可是目前看來這於玉還想調戲她的園崽。
這怎麽可以
菜卷告訴她這事的時候,還沒聽完她心裡的火蹭蹭往上直冒,聽完後撂了手機她直接徹夜就去挖這於玉的料。她就這麽生氣了,那葦莊能忍?
高特助偷偷覷一眼老總的臉色,小心翼翼說:“不過向小姐已經擺明她的態度了,至少拍戲的期間……應該不會發生什麽事的。”
這於玉還是職業素養的,倒是沒有什麽“潛規則”的傳聞出來,不過她拍了四部電影,其中有三部電影的女演員都被拍過與她外出的照片,媒體也很懂,標題都是什麽“閨蜜情深”“親密無間的好友”“十指緊扣羨煞旁人的友情”,就差加“doge”表情包暗示了。
所以也不能保證拍完戲後於玉沒有動作,就算沒有,這時不時的調戲也太膈應人了。
葦莊目視窗外,周身氣息格外沉抑。
驀地,她問:“她的父親是於建邦?”
高特助點頭道:“是。”
於建邦是做金融保險起家的,和葦家也有不少的業務來往,於建邦的第二任妻子是藝術家,也是有名的收藏家,娘家也是藝術世家,與橦華的文化集團旗下的公司也有合作。
於建邦結過兩次婚,有三子兩女,於玉是她第二任妻子的大女兒,沒有在家裡的公司上班,而是在藝術界發展,身份是攝影師和導演。
葦莊以前並不知道這女人,現在她知道了,連同父母親的身份都想起來了。
“好。”葦莊最後隻說了一個字,聽得高特助右眼皮猛地跳了兩下。
葦莊回了東郊的住處,別墅太安靜了,十分空闊。
她在西式廚房那裡拿了瓶水,拐了幾個彎,踏上了客廳的地毯。
忽然,目光一頓。
客廳的原木櫃上放著一個灰銀色的盒子,她在五月中旬就收到了,要送出去的時候她猶豫了,過了幾天,小園就進組了,所以就一直放在了這裡。
葦莊眼皮微垂,拇指微揚,盒子發出細微的聲音,一套手鏈靜靜地躺在絲絨布裡。
五月的生辰石是祖母綠。
年初的時候葦莊就選了這顆祖母綠,來自南美洲,晶體幾乎透明,切割成頗為耐看小長邊形,寶石本身略薄,鏈身是白金鑲鑽,尾扣那裡還帶了一條細細的小尾巴,嵌著一顆祖母綠小圓珠。
設計稿葦莊否定了許多版,設計師花了許多心思才達到了她的要求,要年輕,不厚重,還不能失去祖母綠本身的獨特魅力,最後黃金換成了白金,鏈身的工藝非常漂亮,輕盈靈動,尾巴處那顆“小綠珠”是葦莊的主意。
完成之後這位國際知名的設計師本人極為滿意,尤其覺得手鏈收尾地方的“小綠珠”十分趣致,戴著手腕時會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好似忽明忽滅的星,又如少女向情人撒嬌時調皮的情態。
葦莊垂眸凝視著,氣息微沉,手鏈被她小心地圈回了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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