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園一整天都心神不定， 她其實也很少和人視頻，平常和哥哥， 菜卷說話最多，也是微信語音，或者打電話。

　她推測葦莊也很少與人視頻。

　這可怎麽辦？

　話題也不能無法事先想好，那樣太刻意了，而且葦莊又是個悶嘴葫蘆不愛說話，肯定是會冷場的。

　小園捂著臉嚶一聲，瞬間覺得頭大如牛。

　一整天的時間就在期待和緊張的心情裡度過，晚上很快就到了。

　視頻畫面剛剛展開，葦莊的臉清晰地浮現。

　她的手機是架著的， 所以視角不是直懟著臉， 而是偏遠一點。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衫， 領口松開了兩顆， 露出一片雪白的脖頸和鎖骨。明亮的光線之下，皮膚泛著一層柔光。

　小園是用手拿著的， 她打量了下自己， 她穿了一條白色的小裙子，塗了口紅， 看上去挺好的。

　很久沒見了。

　可是視頻的時候，葦莊看著她，她看著葦莊。

　好幾秒卻不知道說什麽。

　“嗨~”小園甚至朝她僵硬地揮揮手。

　葦莊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秀眉好像挑了一下。

　“你在哪裡呀？”

　“邶城。”

　小園之前在網上搜索知道橦華的一些信息， 還有向學金融出身的哥哥和經紀人從業的菜卷哥哥打聽過，橦華旗下的文化和商管集團本部在申城， 而地產集團本部在邶城， 投資集團本部在西城， 還有其他的業務在海外……

　她真的是日理萬機。

　之前好幾天她在葦莊那裡，她回家的時間都挺早的，是真的花時間來陪自己了。

　小園的心冒起了甜甜的氣泡，面上鎮定地瞧著她，“……那邊冷嗎？”

　快四月的天氣，南方多雨，北方可能會乾燥一點，風也比較大，她其實查了天氣的。

　她們沒有閑聊的習慣，小園只能問天氣，聽上去好廢話好無聊啊。

　葦莊靜了靜，說：“不會。”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兩人四目相對，不發一語，隨著時間的流逝，這沉默就變得好笑起來。

　小園不由得噗嗤笑出聲，對著屏幕，她似乎也看到了葦莊彎了彎眼睛，她似乎也笑了笑。

　小園懷疑是自己的錯覺，她很驚喜，於是脫口而出，“你笑了嗎？”

　……

　葦莊一言不發。

　氣氛驟然有點別扭起來。

　小園也有點不知道怎麽處理著局面。

　葦莊忽然開口，她的聲音顯得有點遠，“我還有事情，今晚先這樣？”

　“哦，好。”小園慢了半拍，才說。

　葦莊再看一看她，才把視頻關上。

　小園看著微信主頁面，噘了下嘴，趴到了沙發上。

　第二次視頻是在下一周，到了四月份。

　小園問她，“你還不回申城嗎？”

　“我在西城。”

　小園微微歎息，她真的好忙。

　有一段時間沒見她了，她還挺想葦莊的，而且她最近已經在挑劇本，可能很快就要工作了，一工作兩人就更沒有時間見面了。

　“那你有按時吃飯嗎，睡覺呢？”小園問。

　葦莊聞言看她一眼，似乎有點奇怪她這麽問。過了35歲後，她的生活作息已經有了自己的規律，不存在任何對自己身體健康不利的行為習慣。

　小園看她的神色就明白了，葦莊肯定覺得自己為什麽要問一句廢話。

　哎，這人根本不懂戀愛時期是需要這些沒營養的話的。

　她突發奇想，“那我過去找你好不好？”

　葦莊沉默了好幾秒，只是望著她。

　以往她提要求，葦莊從來沒有拒絕過，就連那晚和她一起睡同張床，她都答應了，小園更加興起了，想去找她的念頭越來越強烈。

　西城申城本來就不遠，搭高鐵連兩個小時都不用。

　“怎麽樣，我去西城找你好不好？”

　葦莊沒有馬上說話，神情看著平常，可她的眉毛卻微不可查地蹙了蹙。

　小園翹著的嘴唇漸漸垂了下去，她眨了眨眼，忽然明白了葦莊的意思。

　“……好吧。”

　她知道了。

　這次是她先關了視頻。

　她整個人窩在懶人沙發裡一動不動，像隻沉睡的貓。

　接下來的幾天，她主要是在忙工作。

　國內電視劇三大獎項在下半年就要陸陸續續開展，進入四月，小園也必須要多露面，進行一些公關活動。

　今年小園憑借《醉逍遙》入圍了白玉蘭的女配和飛鶴獎的觀眾最喜愛的女演員，她因為戲份是女配，無法評選“最佳女演員”這項的評審。

　飛鶴獎采取的是由觀眾，中國視協會員，評委會評委這三方共同參與評選的方式，這是國內唯一一個觀眾可參與評選國家級電視藝術大獎，代表了觀眾和業界的認可。可這也是雙刃劍，有了觀眾的參與，也就有了也操作的空間，特別是近些年，越來越多的實力馬虎的流量明星的入選，導致了飛鶴獎摻和的水分越來越多。

　所以這個獎的含金量已經不如白玉蘭獎和飛天獎。

　當然，獎還是大獎，能入圍接受評選對小園的職業生涯的幫助還是很大的。

　所以阮清也很重視這兩次大獎的評選，如果能全拿，那是最好的，獎項的加持，是對自己最好的肯定。

　小園內心湧出蓬勃的勝負心，配合著飛翼的安排，暫時先把那些她不確定的情緒沉澱下去。

　四月底的時候，菜卷回來了。

　“哥哥，到底是什麽情況？”在小園的房間裡，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問。

　菜卷沉吟了一會兒，隻說：“之石哥的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

　“你見到那位說是哥哥女朋友的人了嗎？”

　“見到了。”菜卷神情有點怪異，說：“可是大大出乎我的意外，我想，你肯定也沒想到居然會是她。”

　小園奇怪他的語氣，“怎麽聽你的話，我好像認識她？”

　菜卷頷首，“是，你確實知道她，在之石哥哥身邊的女人就是——俞秋瑟。”

　“啊？誰？”小園一下子站起來，滿臉不可置信，“你說的是那位女歌手？我沒聽錯吧？”

　“是她。”

　“為什麽哥哥會……認識她？怎麽這麽突然 ？”

　小園驚愕地坐下，兩三年前她就有在聽俞秋瑟的歌，她是創作型歌手，能唱能寫，原創作品不算多，可唱腔特別，音色富有個人特色，是近些年比較出名，口碑很好的歌手了。

　可她想象裡的俞秋瑟是那種很有才華的藝術家，私下底有一種可愛的不合群，和哥哥電話裡那陰陽怪氣的女人完全搭不上邊。

　“園兒，就我的直覺，”菜卷沉著臉分析，“俞歌手可能和之石哥哥早就認識了，至少比我認識你們兄妹時間還早。”

　“怎麽可能呢，我沒印象！”小園第一反應就是否定，也細細思考，“如果的直覺是對的，那就是在我12歲之前，他們就認識了。”

　“我是那一年和哥哥重逢的 ，之前哥哥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嗯 ，有可能。”菜卷垂下眼睛。

　他隱去了更多的話沒有跟她說。

　自己的失落和傷心放在一邊，他知道自己是單相思，也知道向向之石終究會成家的一天，他早已不抱希望了。

　可他覺得俞秋瑟和向之石相處的模式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怪，俞姓歌手非常任性，要求之石哥哥隨叫隨到，還要他陪著她吃東西，她是藝人，又是歌手，對身材管理也很嚴格，日常還要注意喉嚨保養，不能吃冰冷辛辣等刺激的食物，還要忌煙酒。

　她自己不能吃，卻又叫向之石吃給她看。

　向之石從小在申城生活，和小園不同，他是吃不了辣的，因為身體做過大手術，他煙酒也是不能碰。

　菜卷在鵬城的那一段時間，就見過好幾次之石哥吃辣的，被嗆得流淚。向之石還讓他不要對小園說，還跟他說只是吃吃辣的，不會抽煙喝酒。

　菜卷知道向之石這話肯定有保留，他是沒立場阻止他戀愛的，也無法干涉，反正他對俞姓歌手的印象很差。

　小園觀察著他神情，抱了抱他，“菜卷哥哥，辛苦了，好好休息幾天吧。”

　菜卷笑，“我哪有什麽辛苦，我該馬上工作才是，我等下去找田田，看一下你最近的行程。”

　也許現在菜卷工作反而更好一點，小園點頭答應，“好。”

　又說：“我會打電話給哥哥，再和哥哥談的。”

　菜卷歎息，“我走的時候，俞小姐在邶城有工作，之石哥也跟著過去了。”

　小園愣住了。

　哥哥是她26年的人生中最堅固最可靠的後盾，她也確定自己是哥哥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是如今她可能要讓位了。

　菜卷走後，小園一個人悵然若失地坐了一會兒，眼淚已經凝在了眼眶邊緣，她吸了吸鼻子，翻開微信，打算對哥哥說什麽，卻遲遲打不出字來。

　忽然發現微信通信錄那裡有個紅點。

　小園加微信好友都是當著面的，這些天她沒主動加人，也沒有給人二維碼，所以沒注意。

　她點開來，看到——小園你好，我是你哥哥的女朋友……

　陰魂不散！

　曾經還算喜歡的歌手變成了自己哥哥的女朋友，人設在她看來還翻車了，小園心裡別扭得很，不想加她，就不理了。

　有了哥哥還不夠，還想向自己炫耀嗎？

　可是小園又怕她對哥哥不好，隻好不情不願地加了她。

　思來想去，實在忍無可忍就給她發，“俞小姐，你好，我哥哥身體不太好，請不要讓他吃辣東西，他不喜歡吃。還有他做過手術的，煙酒千萬不能碰。”

　發出後她的心情還是鬱鬱的，於是給葦莊發信息也不修飾了，“我好難過。”

　好長一會，葦莊也沒回，估計在忙，小園告訴自己要理解，心情不好要轉移注意力，不能沉浸下去，要找別的事情來調節。

　這時俞秋瑟的微信回了，“啊，可是是他自己願意吃的呀。”

　她附了一個眨眼笑的表情包。

　還有一個小視頻。

　小園皺著眉點開，向之石在歎息，面對著一桌子辣菜，“你看我吃就開心？”

　“對呀，”屏幕外的女聲在笑，“吃嘛吃嘛，現在的吃播很火知不知道。”

　向之石搖了搖頭，撿起筷子慢慢吃起來。他根本不能吃辣，吃了幾口，就嗆住了，眼圈都紅了，拿起旁邊的杯子喝水。

　那女的居然還在笑。

　“別拍了。”向之石朝鏡頭一瞥，放下了筷子。

　“好嘛好嘛，不拍，那你吃。”女聲笑了，視頻就到此為止。

　小園氣得肺都要炸了，這惡毒女人！哥哥為什麽要對她這麽容忍啊！這算哪門子的戀愛！

　她氣得眼睛發紅，想發幾句過去罵人，手一直發抖，深深呼吸幾次，才忍了下來。

　哥哥還要自己放心，她怎麽能放心？

　可是她卻不能干涉哥哥，這是哥哥願意的，何況哥哥也沒有干涉她和葦莊的事情，小園覺得好茫然，一時之間心裡空落落的，說不出來的難受。

　與葦莊的對話框依舊空空的，她的情緒一崩，抱著膝蓋，還是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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