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以鈞從醫院出來的時候， 給顧言湛打了個電話。

　“走了沒？”他問道。

　顧言湛剛在他家收拾好碗筷，正要出門就收到了司以鈞的電話。

　剛才司以鈞走得急， 把顧言湛一個人留在了房子裡。雖然顧言湛知道司以鈞家裡有按時來打掃衛生的鐘點工， 但是又不確定鐘點工多久來一次。

　於是， 他就動手把早上的鍋碗洗了。

　等收拾完這些，他又不忘去給顧小司收拾貓砂， 添上新的貓糧。給顧小司鏟屎的時候，顧小司一直在旁邊扒拉他的手， 找著要他陪自己玩。

　於是耽誤了顧言湛不少的時間。

　“他怎麼就給你起了這麼個名兒啊？”顧言湛一邊騰出手來逗貓，一邊在貓砂盆裡翻檢。“你的司是哪個司啊？是斯文的斯， 還是……”

　對著貓自言自語到這兒， 顧言湛忽然愣住了。

　不會是司以鈞的司吧？？

　他昨天根本沒把貓的名字放在心上，這會兒才覺得有點不對勁。他低下頭和顧小司對視，顧小司一雙琥珀色的眼楮也盯著他。

　……怎麼可能。顧言湛松了口氣。

　就司以鈞這脾氣的人， 能做這麼肉麻的事？

　等他收拾好貓砂， 司以鈞的電話就打回來了。

　“還沒呢。”顧言湛一邊穿外套一邊說。“剛給小司換完貓砂， 這就要……”

　“那你先別走了吧。”司以鈞說。

　“……啊？”顧言湛的動作停了下來。

　“你書包不是帶著的麼？今天在我家寫作業唄。”司以鈞說。“你昨天不是答應我，給我補課的？”

　這人的無賴勁兒還真是隻增不減。

　不過顧言湛總覺得有些奇怪——因為他聽電話那頭的司以鈞， 雖然說的話和平時沒什麼區別，但語氣好像有氣無力的。

　帶著一種疲憊和迷茫。

　顧言湛想起來司以鈞他爸爸住院的事，沒忍心說出拒絕的話。

　“……那行吧。”他說。“那我在你家等你。”

　等掛了電話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司以鈞面前也太沒原則了吧！

　本來昨天都答應他媽， 今天早上就回家的！

　顧言湛嘆了口氣，認命地又去給他媽媽打了個電話，說自己晚一點再回去。

　——

　司以鈞回來的時候， 一開門，門口就有個奶黃色的毛團子往他腳邊滾。

　顧小司撲到他腳下，站起來，爪子直扒拉他的褲腿。

　司以鈞一彎腰，就單手把它抱起來，圈在胳膊裡。

　“你爸爸呢？”司以鈞一邊換鞋一邊問顧小司。

　顧小司一個勁沖他喵喵叫。

　司以鈞走到樓梯口，就彎腰把它往地上一放。顧小司腿短，扒不上台階，急得在下頭喵喵叫。

　“自己在樓下玩兒。”司以鈞絲毫不心軟地吩咐了一聲，轉身上樓了。

　剛走到書房門口，他就聽見了裡面翻動書頁的聲音。

　他停在了門口。

　他書房很空曠，周圍一圈到頂的大書架上，放的全是模型和手辦，壓根沒兩本書。他書桌很寬闊，不過平時這都是他打遊戲的地兒，整張桌子除了一台頂配電腦以外，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不過這會兒，桌上多出了不少東西。

　顧言湛坐在那裡，全神貫注地低頭做題。外頭明朗的日光灑落在他的側臉上，讓他的睫毛在臉上落下一片縴濃的陰影。

　司以鈞面前的時間像是靜止了。

　他站在原地看了半天，一直到顧言湛將手裡的半份試卷做完，直起身將卷子翻了個面。

　一直緊緊盯著他的司以鈞像驚弓之鳥似的，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撞在厚重的門上，發出一聲悶響。

　顧言湛驚訝地抬起頭。

　接著，就見司以鈞若無其事地走進來，就像是剛走上樓，根本沒在門口停留似的。

　顧言湛都有些疑惑了——這人上樓怎麼都沒什麼動靜？

　不過他沒太糾結這個︰“你看完你爸爸了？怎麼樣？”

　司以鈞單手提著自己的書包，拖了把椅子放在旁邊，嗯了一聲︰“命大得很，沒什麼可看的。”

　“噢……”顧言湛應了一聲。

　司以鈞在他旁邊坐下，一邊低頭翻書包，一邊狀似不經意地說道︰“他還讓我不要來上學了。”

　“……為什麼？”顧言湛驚訝地問道。

　“他讓我去公司。”司以鈞說。

　“那你就不上學了嗎？”顧言湛問道。

　“我沒答應。”司以鈞把自己的幾套卷子抽出來擱在桌上。“他說另外找老師給我上課。”

　顧言湛︰“噢……”

　接著，他就見司以鈞胳膊肘往桌面上一支，側過頭來看他，眉眼露出了促狹的笑容。

　“我心想那樣多累啊，又要給他白乾活，又有人盯著我學習。”他說。“現在這樣多好啊，小顧老師教我就夠了。你說是吧？”

　顧言湛︰“……。”他一時間覺得自己像是個被流氓調戲了的小姑娘。

　接下來，他就專心地繼續去做卷子了。自從當了學霸以後，卷子上的東西都是他會的，寫作業的感覺就不一樣了。

　以前讓他寫作業，那是趕鴨子上架，現在寫作業對他來說，是件挺享受的事情。

　而旁邊的司以鈞就像個被關進籠子裡的猴兒似的。顧言湛講過的題，他會做，唰唰唰不到半個小時就把那些題寫完了。而顧言湛沒講過的，他壓根不會，就全都空了下來。

　本來司以鈞就沒打算寫作業。他從上初中起就沒交過作業，現在寫作業完全是沖著顧言湛。

　沒一會兒，他就單手撐著腦袋，百無聊賴地坐在那兒轉筆。旁邊的顧言湛一直在埋頭寫，他就側著頭看他。

　他以前從來不會覺得誰好看。就連他媽那樣的大美人他都看膩了，更何況其他的凡夫俗子呢。

　但是顧言湛不一樣。他特別好看，而且越看越好看。

　他整個人都像是按著司以鈞的審美長的，但又不是。畢竟司以鈞看他第一眼的時候並不覺得他順眼，而是不知不覺間，他的審美全成了顧言湛的樣子。

　等顧言湛做完手中這科作業，他肩膀已經有點僵了。他抬起胳膊活動了一下，就看到旁邊的司以鈞正在擺弄手機。

　他伸手把司以鈞面前的卷子抽了過來。

　只見除了數學卷子寥寥做了一半的題之外，其他全都空空蕩蕩的。

　他看向司以鈞，而司以鈞則朝著他勾唇笑了笑，晃了晃手裡的手機。

　“你打不打遊戲？”司以鈞問道。

　他屏幕上正是王者榮耀的遊戲界面。顧言湛光是看了一眼，饞蟲就被勾了起來。

　他頓了頓，艱難地開口。

　“……我不玩的。”他說。

　口是心非真的很難受，不過比起崩壞角色被系統抹殺，還是好多了的。

　司以鈞意味不明地哦了一聲，把手機收了起來︰“真可惜。”

　他抬眼看了顧言湛一眼，不知怎麼的，顧言湛有點心虛。

　“……你也別玩了。”顧言湛說。“你不是讓我給你補課嗎？”

　司以鈞嘖了一聲，把手機收了起來。

　“你寫完了？”他問道。

　顧言湛嗯了一聲︰“本來布置的也不多。”

　而他手邊，堆著分量不輕的一疊練習冊和卷子。

　司以鈞瞥了一眼，笑著抬手搓了一把顧言湛的頭髮。

　“那就辛苦你了，顧老師。”說著，他把自己面前的一堆卷子盡數推到了顧言湛的面前。

　於是，等到顧言湛給他講完作業，打電話叫小吳來接他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

　“那個……”收拾東西的時候，顧言湛斟酌著還是開了口。

　“怎麼？”司以鈞抬頭看他。

　顧言湛認真地看向他，說道︰“你還是聽你爸爸的話，去公司裡試一試吧。”

　司以鈞動作一頓。

　顧言湛連忙接著說︰“不用真的不來上學。你畢竟是學生嘛，缺的課程我可以給你補。”

　他其實知道，自己不該說這樣的話，這也跟自己的任務沒有關系。

　但是他知道，在劇情裡，司以鈞一直對家裡的事務不聞不問。

　再之後，他莫名其妙地因為女主入獄，他的哥哥又莫名其妙地死亡。他減刑以後，出來直接就接手了家裡的產業。

　這些事情放在遊戲裡不過是讓他一笑而過的BUG，可是現在它們都即將成為現實……

　顧言湛就覺得有點貓膩。

　但是，其中的問題出在哪裡，他不知道。除了覺得司大哥有點陰沉沉地很奇怪之外，他也不知道還有哪裡不對勁。

　但是這一定和司家的產業分不開。

　所以，司以鈞在他父親的引導下進到公司中去，並不算是一件壞事。

　或許可以接觸到一些他應該知道的事。

　而這些，是他不能告訴司以鈞的。

　顧言湛有點忐忑。

　他知道司以鈞和他爸爸有難以解決的矛盾，估計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他不知道自己對司以鈞有多大的影響，能讓他主動放下隔閡，同意他父親的要求。

　就算不同意也沒什麼。顧言湛心想。反正自己在這個世界裡，總歸會起到一些作用，不會讓對方真的像原劇情裡一樣那麼慘……

　“你想讓我去？”司以鈞忽然問道。

　顧言湛一愣︰“啊？……嗯。”他也不知道怎麼解釋，就愣愣地站在那兒。

　司以鈞看向他。

　就在顧言湛心裡忐忑極了的時候，司以鈞輕飄飄地開口了。

　“行。”他說。“就當還他養我花的錢了。”

　他表情輕松，沖著顧言湛懶懶地笑。　　

　作者有話要說︰ 說明一下。

　不洗爹，不洗哥，我誰都沒打算洗白

　爹歲數大了會內疚會後悔是人之常情，但是讓他再年輕一次他還是會選擇財富名利。

　後悔也是他承擔後果的一種方式，但不是全部。

　我真的沒想洗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