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湛已經疼得視線都模糊了。

　他幾乎爬不起來，擋著司小崽，匍匐在梁舜英的腳邊。

　他眼睜睜看著梁舜英拿起了槍，將槍上了膛。

　槍指向了蕭雨涵。

　顧言湛咬緊了牙齒，將嘴裡往上翻湧的血腥味硬生生地往回憋。就在這時，他看見梁舜英的手指動了。

　他強忍疼痛，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從原地躍起來，徑直撞向了梁舜英。

　在蕭雨涵的尖叫聲中，子彈射偏了，楔進了蕭雨涵腦袋旁邊一寸的牆壁上。梁舜英猝不及防，被顧言湛撞倒了，槍摔出去，落在了幾米外。

　就在這時，廠房的門開了。

　顧言湛覺得自己像是出現了幻覺，因為他耳邊響起了警笛的聲音。他費勁地壓住梁舜英，任憑他的拳腳往自己身上招呼。

　他抬起有些模糊的眼，看見了一片紅藍閃爍的光。

　在那一片光中，有一個高大的身影直往自己這邊奔來。

　是司以鈞嗎……

　下一刻，他身上的拳頭消失了，壓在他身下的梁舜英被一股強大的力氣一把拽了出去。

　顧言湛喘著粗氣抬起頭。

　他看見司以鈞身上穿著凌亂的校服，紅著眼，按著梁舜英的腦袋，一把將他的頭撞在了牆上。

　一聲悶響，牆上甚至留下了血痕。

　緊接著，凶狠的拳頭落在了梁舜英臉上，甚至有鮮豔的血飛濺出來。

　周圍的警察忙著逮捕那一大群黑社會分子，搜查廠房裡的槍支，誰也沒注意到角落黑暗中的那幾個人。

　顧言湛看到，司以鈞眼都紅了。他小臂和脖頸青筋爆起，咬著牙，一言不發地拿攥緊的拳頭往梁舜英臉上和身上招呼。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兩腮收緊，讓人能看出他緊咬著牙。但他的神情卻出奇的可怕，像隻被激怒了的、失去理智的野獸。

　他的拳頭又硬又狠。梁舜英只在開頭痛呼了幾聲，接著就沒了聲響。

　顧言湛混沌的腦子裡頓時警鈴大作。

　原劇情裡……

　司以鈞打死了人，他進監獄了。

　司以鈞現在的模樣，分明就是在重蹈覆轍。按照他這樣的打法，等到旁邊的警察發現他，梁舜英估計已經沒命了。

　梁舜英死不足惜，可司以鈞不能折在他身上。

　顧言湛喉頭哽住，發不出聲音喊不遠處的警察來攔住司以鈞。他隻好透支著自己的力氣，艱難地挪過去，費勁地靠在司以鈞的腿上。

　“司以鈞，司以鈞……”他嗓音沙啞，小聲地喊著他的名字。

　司以鈞顧不上他，抬手就要把他推到一邊。

　顧言湛的雙手被捆住，隻好伸過頭去，用臉頰貼住了司以鈞的手背。

　“停下來，別管他了，司以鈞。”他啞著嗓子說。

　接著，他對上了司以鈞的目光。

　那目光冷極了，並且僵硬發直，一看就是被情緒操控，喪失了理智。

　顧言湛知道，司以鈞有輕微的躁狂症傾向，在這樣的時候很難控制自己——這也是為什麽在原劇情裡，司梁致利用了這一點，將他送進了監獄。

　可顧言湛一點都不害怕。

　他用自己冰涼的臉，蹭了蹭司以鈞染血的手背。

　“別管他了。”他直視著司以鈞冰冷而麻木的目光，啞著嗓子費勁地說。“……我好疼，你先抱抱我。”

　司以鈞僵硬的手緩緩翻轉過來，笨拙而僵硬地覆在了顧言湛的臉上。

　顧言湛知道，他成功了。

　他視線模糊，腦子一片混沌，幾乎支撐不住了。但是他強撐著自己，抬著頭，用模糊的眼睛直盯著司以鈞的眼。

　他看到，司以鈞眼裡的冰冷散去，逐漸找回了正常人的溫度。

　緊接著，他一把撒開了被他攥在手裡的、梁舜英的脖頸。

　顧言湛看到，他眼眶迅速的紅了起來，眼神變得心疼、膽怯和委屈。

　下一刻，司以鈞滾燙的眼淚從眼眶裡流出來，劈裡啪啦地往下掉。

　顧言湛想幫他擦擦眼淚，可他抬不起手。

　接著，他落入了司以鈞溫熱的懷抱裡。

　“我來晚了，言湛。”他聲音哽咽，帶著怒火散去的沙啞。“我來晚了。”

　他滾燙的眼淚落在了顧言湛的脖頸上。

　顧言湛終於松了一口氣，緩緩將腦袋靠在了司以鈞的肩窩裡。

　“你沒來晚。”他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到了。“你救了我啊。”

　話音剛落，他松了勁兒，緊跟著就昏迷在了司以鈞的懷裡。

　——————

　顧言湛傷得不重，全都是皮外傷。

　他醒來之後，還在醫院住了兩天，等到了自己身體各項機能的檢查結果都沒有問題，才出的院。

　期間，還有警察來找他做了筆錄。

　他這才知道，司以鈞為什麽趕到得這麽快。

　因為司以鈞那會兒帶著警方，正在那一片排查，收到了顧言湛的消息，就馬不停蹄地趕了過去。

　聽到警察這麽說，顧言湛都愣住了。

　“他怎麽知道我們在那一片？”他問道。

　警察說：“嗐，還是那個小夥子記性好。他去查監控，正好從你們學校門口咖啡店那兒看見了他哥哥——就是那個嫌疑人司梁致。從他車上查到了梁舜英。”

　顧言湛點了點頭。

　警察繼續說：“那小夥子正好在那一片碰到過一個小孩兒，聽他說到過梁舜英的名字。他就猜測梁舜英的據點在那個片區，沒想到還真是。”

　說到這兒，警察感歎道：“幸好他提供了有效的線索啊，當時那場景，晚一分鍾到，情況可就不一樣了。”

　顧言湛想到那黑洞洞的槍口，心有余悸地點了點頭。

　警察問完了他被綁架的細節經過，收拾東西就準備走了。

　顧言湛連忙叫住他。

　“那個——警察同志。”他說。

　警察轉過身來：“怎麽了？”

　顧言湛問道：“司以鈞……就是我那個朋友，他應該沒什麽事吧？他打了梁舜英，可是那是因為……”

　警察笑了起來。

　“他沒事。這兩天只是在配合調查。”他說。“你那位朋友的哥哥有經濟犯罪的嫌疑，並且你朋友手裡證據充分，所以這兩天都在配合調查，一直沒離開警察局。”

　顧言湛這才放心下來：“噢……多謝您了。”

　警察笑著對他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顧言湛坐在病床上。

　這下，司梁致也被抓了，梁舜英也被抓了。自己那天幫蕭雨涵擋了一槍，舔狗值就滿了，之後系統和他交接了任務，也下線了。

　塵埃落定。

　他現在，只要等著司以鈞解決公安局最後的收尾工作，然後去見他。

　就在這時，明薇女士推門走了進來。

　這兩天，她一直都在陪床，在醫院寸步不離地守著顧言湛。

　“警察走了？”明薇手裡拿著剛才管家送來的午飯，走到顧言湛旁邊。

　顧言湛笑著點了點頭。

　明薇歎了口氣，坐在了他身邊。

　“……言湛，媽媽有一件事要問你。”她說。

　顧言湛應了一聲，伸手打開了管家送來的飯盒。

　他現在每天吃的飯都是家裡送來的。家裡的廚師手藝精湛，每天都變著花樣給他做滋補的東西，顧言湛這兩天已經感覺自己圓潤了一圈。

　明薇頓了頓，輕聲說：“你和以鈞，是不是在談戀愛？”

　顧言湛手頭動作一頓，接著他抬起頭來，看向了明薇。

　明薇目光沉靜地看著他。

　顧言湛一時說不出話來。

　明薇頓了頓，接著說。

　“那天是以鈞送你來的醫院。”她說。“他當時急瘋了，那種神情……媽媽從來沒見過。他一路上誰都不讓碰你，一路把你抱來醫院，我那會就感覺……”

　明薇頓了頓，嗓音有些哽咽。

　顧言湛連忙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媽……”

　明薇接著說：“我這兩天一直在想，是不是媽媽看錯了。但是你從醒了以後，不停地看手機，給他打電話，我雖然裝看不到，但是……”她深吸了一口氣。“你就告訴媽媽，是不是。”

　顧言湛抿嘴，片刻後點了點頭。

　明薇眼眶有些紅。

　“這條路很難走的。”她說。“言湛，媽媽不想讓你吃這種苦。”

　顧言湛頓了頓，接著堅定而輕柔地說：“可是媽……我真的喜歡他。”

　明薇說：“言湛，你可一定要分清，你對他是什麽樣的感情。你們這個年紀的孩子，很容易把友情當成是愛的。”

　顧言湛看著她。

　他能看出，明薇的臉上滿是希冀，希望他說自己和司以鈞只是朋友而已。但他知道，明薇自己也清楚……不是的。

　這種事情，一定要一次說清楚才好。

　“對不起，媽。”顧言湛說。“我知道，這樣特別對不起你和爸爸……但是我自己也管不住我自己。我愛他，其他誰都不行，我隻想和他在一起。”

　明薇嘴唇顫了顫。

　就在這時，門口發出了一聲輕微的響動。

　顧言湛抬起頭，看過去。

　是幾天沒見的司以鈞。

　司以鈞身上還穿著校服。他應當是出了醫院就進了公安局，一直沒出來。

　他的衣服有些起皺，上頭還沾著已經乾透了的血。他手裡提了個飯盒，站在門口，看著他們倆。

　乍一看像個出逃的罪犯似的，看起來有些狼狽。

　但是顧言湛知道，他這一定是出了警察局就直奔這裡，根本沒來得及回家換衣服。

　顧言湛嘴唇動了動，沒出聲。

　明薇擦了擦眼睛：“以鈞來了啊，趕緊進來吧。”

　說著，她站起身來，走到了司以鈞面前，將他手裡的東西接過去：“這拿的什麽……你這是兩天沒回家呀？怎麽還穿著這衣服呢。”

　她這個反應讓顧言湛都看愣了。

　明薇分明地在用行動告訴他——只要你堅持，她就接受對方。

　顧言湛眼眶有些發熱。

　司以鈞低頭看著明薇：“阿姨也在啊……我沒來得及。這是公安局附近的生煎，聽警察說挺出名，我就買了點兒。”

　明薇衝著他笑了笑：“以鈞有心了。一會兒我讓管家去附近買身衣服，你就在這兒換了再走——家裡怎麽樣了？”

　司以鈞說：“司梁致抓起來了，他做的金額要判無期。梁舜英也是，警察那邊已經抓住他的上線了。偽造的地址在東南亞，其實人在廣東，已經全抓住了，估計都要槍斃。”

　明薇啊了一聲：“都抓住了就好，也省得我們再擔心了。”

　司以鈞頓了頓，抬頭看向她，低聲開口：“阿姨……”

　後頭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明薇知道他要說什麽。她笑著拍了拍司以鈞的肩頭：“阿姨都知道了。你們既然互相喜歡，就好好談戀愛，別的不用多想。”

　司以鈞看著她。

　“我一定會對言湛好的。”他十分鄭重。

　明薇輕輕笑了兩聲。

　“知道啦。”她說。“我先出去了，你們聊吧。”

　說著，她推門走了出去。

　等門合上，司以鈞看向顧言湛。

　兩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緊接著，司以鈞兩步上前，一把將顧言湛摟起來，緊緊抱在了懷裡。

　他摟得很緊，顧言湛差點沒喘上氣，接著就抬手回抱住了他。

　“幸好你沒事。”司以鈞低聲說。

　顧言湛笑了起來：“我沒事。”

　司以鈞側過頭，在他脖頸上輕輕咬了一口。

　“你嚇死我得了。”他凶巴巴地說。

　顧言湛笑了起來，笑得肩膀輕輕地顫。

　“笑什麽，你剛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司以鈞的嘴唇貼著他脖頸。“愛我？當著老子的面怎麽不會說這麽好聽。”

　顧言湛耳根有些燙。

　“你可沒機會後悔了，顧言湛。”司以鈞說。“說了這話，可得對老子負責一輩子。”

　“行，負責一輩子。”顧言湛聲線輕柔乾淨，此時滿是喜悅。“你看見了嗎，我媽也答應了。”

　司以鈞嗯了一聲，啞著嗓子低聲說：“我會替阿姨照顧好你的。”

　顧言湛在他背上輕輕拍了一下。.

　“還替我媽照顧我呢。”他說。“兩天沒回家，有沒有替我照顧好顧小司？”

　司以鈞臉埋在他肩上，悶悶地說：“不管它，它自己會刨貓糧袋子。”

　顧言湛深吸了一口氣，輕輕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還曠了兩天多的課呢。”

　“你給我補。”

　“還有大半年高考了，你可得留在京城啊。”

　“我跟你上一所學校。”

　“B大？吹牛吧你……”

　“老子從來不吹牛，說到做到。”

　“老子老子的，跟誰學的那麽多髒話，給我改了……”

　這天天氣特別好，窗外一片晴朗，萬裡無雲。天色湛藍極了，陽光也清澈。

　透過窗，慷慨地盡數地灑在兩個緊擁在一起的少年身上。

　——END——

　作者有話要說：不拖明天遼，一起發出來，到這裡正文[高亮]就完結啦~

　之後會有番外，會有後續，散裝小甜餅，以及大學日常，會放在專欄裡的番外合集裡w就當是福利遼！

　有想看的番外內容可以評論區告訴我！我盡量滿足！！[內容健康積極向上晉江允許的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