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馬車來到學舍外的時候, 陳柏正帶著一群學生建柵欄。
因為他買了個孵化箱,正在孵鵪鶉。
本來想孵小雞小鴨的,但雞鴨吃糧食太多, 實在不太適合,鵪鶉就不一樣, 吃得就少了, 最關鍵的是, 只需要養35天, 鵪鶉就會下蛋, 下蛋的時間間隔在17小時左右, 成本低收獲大。
孵化時間也短,只需要十六十七天的樣子。
有孵化箱孵蛋也簡單,前6天設置溫度38,後10天設置溫度37,然後……
等著新生命誕生就行。
自從開始孵蛋, 這些學生一天有空就會圍著孵化箱。
“老師說孵蛋只需要溫度合適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母雞。”
“這個蛋蛋這麽小, 孵出來的會是什麽?”
腦海中充滿了幻想, 這麽小的蛋實在少見,哪怕有過掏鳥窩經歷的學生,也嘖嘖稱奇, 因為掏鳥窩也就見到幾個了不得了,哪有現在這麽多。
陳柏一共孵了200個蛋,每個蛋也就小石蛋子那麽點大, 數量看上去不少, 但也就一孵化箱的事情。
按照孵化率, 大概能孵化出100隻左右。
別說一群學生稀奇得不得了, 連齊政都滿是驚訝地看著那個孵化箱。
這樣真的能孵化出來?
這已經超出了現在的認知。
等馬車一輛一輛停在院子外,陳柏看著一愣,他們這學院建立在小溪旁邊,平時山高水遠,偏僻得很,就算來旁邊山上烤兔子摘葡萄看孔雀的人,也不會來他們這裡的。
不過以後就不好說了,因為齊政將兩座山上都養滿了兔子,他們學院就在兩山之間,說不得有人會路過看上一眼。
陳柏看著從馬車上下來的人又是一愣,豆蔻及笄的年齡,而且從服飾打扮來看,恐怕都是些官家深閣中的富家小姐。
怎的會結伴出現在這裡
還伸著個腦袋往他們學院內看,“應該就是這裡了,看那幾隻玩耍的異獸。”
陳柏讓一群學生自己乾活,自己走了出去。
那些女子見帶著面具,一身紅衣的陳柏出來,趕緊站直了身體。
現在山君之名,從在上京播放過電影之後,已經完全轟動了。
如果說以前山君的名字只是傳遍上京的話,現在就是轟動。
畫技近乎於道,什麽畫鳥鳥有聲,畫蟬蟬在鳴,算得了什麽,山君的壁上神圖能完整的演繹一個故事,而且淒美得讓人落淚。
這是陳柏無法解釋電影原理找的借口,現在也被上京人普遍以這種方式接受,雖然神奇,但能用他們的方式解釋得通,就不會往妖魔鬼怪身上推。
陳柏這麽解釋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在這個時代,神鬼之說根深蒂固,一但有無法解釋的,很有可能自然而然的就往上面靠。
所以說,山君之名,現在很多人甚至覺得超過了他們大乾四大君子。
“各位可是有事?”陳柏問道。
這些女子開始緊張了,她們本就是一時意起才來到這裡,以前又是養在深閨大院的嬌貴小姐,平時少有出門,哪怕出門也得父兄陪伴,少有單獨和人說話的機會。
還是最前方一看著身材高挑的鵝黃羅裙少女帶著頭行了一禮,“我是呂公嫡孫女呂月曦。”
陳柏一愣,居然是呂公家的。
呂月曦又介紹了一下她旁邊的小姐妹。
陳柏心道,果然都是些三公九卿家的嬌貴女眷,可是為何來這裡?
一些小女生有些吞吞吐吐了,“我等是因山君之才慕名而來,只是……”
“只是山君那璧上神圖實在太淒美了一些,能否將後半部分重做。”
“這些天,我們好些姐妹都哭得眼睛都腫了,每每想起都暗自神傷,實在無法釋懷。”
陳柏都懵了,梁山伯與祝英台就是因為愛情的淒美才能千古流傳,現在這群小女生讓他改了結果,如果真改了,就完全失去了那種震撼人心的遺憾,又怎麽可能成為流傳千古,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
再說,就算他想改,也改不了不是。
陳柏答道,“怕是不能。”
結果一出口,就是一雙雙幽怨的目光,看得人忍不住一哆嗦。
一群小女生一個勁扯呂月曦的袖子,其實說她們是小女生也不對,像呂月曦已經到了昭華之齡,其他女子比他學舍的學生也都大一些。
呂月曦應該是這群官家小姐中領頭的,抬起了頭,“若是……若是山君不答應……”
不知為何說話有些結巴了,一咬牙,“若是山君不答應,那麽就讓我們入先生的學院當學生。”
“就如那祝英台,女子為何就入不得學院了?
祝英台在學院那段愉快的經歷,實在讓她們羨慕,這才是她們今天來這裡的真正目的。
說著,臉上都有些激動了。
那壁上神圖所展現的學院生活和她們家裡給她們請的先生單獨教授實在相差甚遠。
陳柏臉色都變了,有些世俗禮教是他能破得了的?
這個時代對女子的約束要遠遠大於對男子的要求,陳柏雖然不介意學院多幾個女學生,但這事根本不會這麽簡單。
他要是真接受了這幾個女學生,會被真正的打上離經叛道的標簽。
陳柏張了張嘴,但最終也沒能說出拒絕的話來,她們身上的束縛已經夠不公平了,實在不忍心就這麽斬斷她們這微不足道的,但對她們又可望而不可求的要求。
最終陳柏說道,“若是你們家裡同意,學院也不反對你們加入。”
引來一片嬌呼聲。
陳柏心中一歎,話是這麽說,但他不能打破世俗禮教,她們家裡又怎麽可能,哪怕她們平時多受寵,恐怕都很難說服她們家人。
陳柏沒想到的是,她們家裡的確不敢,但有一個人敢,那深宮中的召聖太后本就是女子中的傳奇,想法多有不同,不然當年她也不可能以一女子之身,單槍匹馬守衛大乾二十年不被外敵侵犯。
若是由陳柏或者其他人來打破這女子不能進學院的不成文規矩,恐怕都要遭到無法想象的反噬,但召聖太后作為大乾的脊梁,本就是和這些約束女子行為的禮教相違背的存在,由她來打破就完全沒有問題。
誰敢反對?反對的話就是在否定以前那個英勇上戰場殺敵的召聖太后的存在,如果召聖太后都不存在了,他們大乾也早在那二十年裡被滅國了。
可以說,在諸國之中,能打破這一世俗禮教而不被反噬的唯有大乾,因為大乾已經有了一個不在束縛之中的召聖太后,已經有了誰也無法否定的先例……
院中,正在幫著建圍欄的齊政都不由得抬起了頭看向陳柏,居然沒有拒絕,女子入學院不知道會挑起多少人的神經。
陳柏的話甚至帶上了一些鼓勵,“若你們真入了學院,學院不會因為你們是女子就特別照顧,只會一視同仁,學院生活並沒有你們想象中那麽輕松,其他學生要做的,你們也必須遵守和完成……”
一群女生:“……”
沒有特殊照顧,一視同仁,看似在勸阻,可……
在別人看來最基本的東西,但對她們女子來說,卻是奢望。
不知為何,陳柏說得越嚴厲,她們內心反而越震動越渴望。
一個沒有差別對待,一個對她們女子也一視同仁的學院。
眼中充滿了亮光,是最簡單的希望和向往……
陳柏又說了兩句,對陳柏來說再正常不過的言語,但對這群女生,卻是那麽的不一樣。
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甚至都是她們以前都不敢想的奢望。
如果說她們剛開始來這裡,只是被電影中的學院生活的美好所吸引,只是想活得像祝英台一樣果斷勇敢,那麽現在,就是她們內心真正想要加入這樣的學院,而不是其他人竄動或者被什麽說服。
抬頭看了看山腳只有幾間學舍的學院,說實話對她們來說,這樣的學院實在太小了一些,但現在它看上去就是不一樣,和任何蓬蓽生輝的學院都不一樣。
一群女生互相看了一眼,她們來的路上也是十分忐忑的,甚至她們自己都為她們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議,她們也想象過當她們提出這樣的要求時會被怎樣無禮的拒絕。
她們一開始也只是想著,這是她們的任性而已。
……從未想過會像現在這般,甚至得到了一點鼓勵。
就是因為從未想過這樣的結果,所以才會讓她們內心那點渴望變得更加堅定,有時候人就是這樣,自己無法做的決定,需要有人來幫他們堅定信念。
陳柏知道她們的機會是渺茫的,也不知道給她們希望是好是壞。
因為……這世上願意收女學生的學院,可能就只有他這裡了。
一群女生已經表情堅定地準備回家說服她們家裡人了,這時從院子裡面跑出來好些學生。
“阿姐,等等……”
本都是三公九卿家的後輩,多少都是認識的。
“回去的路上可熱了,請你們吃凍了的葡萄,冰冰涼涼的,特別好吃。”
現在山上的葡萄已經很少了,基本被賣光了,現在山上剩下的,都是賣相不怎麽好的,不過沒關系,還是十分的甜,被這些學生摘了凍在冰箱裡面,每天吃得歡快得很。
“阿姐,請你吃雪糕,我們一天也只能吃一塊,凍不了那麽多,本來以前打算帶回家給你們嘗嘗的,特別好吃,可是在路上就化掉了,實在浪費,嘻嘻,被我們自己吃掉了。”
一群女生手上多了一筐正在冒白霧的葡萄,現在天氣炎熱,從冰箱拿出來的時候,葡萄上的冷水珠蒸發成白霧。
還有手上一種名叫雪糕的東西,看上去裡面似乎凍著剝好的葡萄。
眼睛直眨巴:“……”
葡萄她們吃過,但手上的怎麽還冒白霧?
這雪糕……是冬天冰雪鑄成的冰塊吧?但現在這個大熱天……
所以她們家弟弟在學院一天都能吃到這麽舒爽的東西?
甚至忍不住這些弟弟的催促,剝開一顆葡萄放在了嘴裡,冰凍的水果自然是另外一種滋味,特別是在這炎熱的天氣中。
更別說將雪糕放在嘴裡,小口的咬上一口,簡直舒服到了極點。
哪怕是陳柏,也覺得在這樣炎熱的天氣中,吃上一口雪糕,是這世上最享受的事情了。
一群學生開始扭扭捏捏了起來,“阿姐,你們回去的時候幫忙摘一下路邊的向日葵啊,實在太多了,我們都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搬得回去。”
他們一人種了五百棵,當時也就500棵瓜子,似乎也沒覺得怎麽樣,但現在成熟了,變成了五百個又大又重的花盤子,他們每天一手提一個回家,都不知道要弄到什麽時候。
現在向日葵的花瓣已經謝了,雖然遺憾,但能收獲瓜子了。
“阿姐,我負責的那段路你也知道的,就摘我種的那些,回去之後將瓜子掰下來曬一曬,生瓜子也特別好吃。”
陳柏:“……”
這群學生還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勞動力。
齊政也看了看他種的那些向日葵,他更愁,他比所有人都種得多,不過也沒關系,他不是讓這些學生隨便上山摘那些剩下的葡萄吃了麽,交換條件就是幫他收向日葵。
一群女生:“……”
難怪自家弟弟突然這麽殷勤了,這是將她們當苦力使。
不過向日葵雖然花謝了,但花盤子也挺好看的,到時候采兩個回去便是,再說還有瓜子可以吃,別看瓜子小,沒事的時候吃著是真香。
揉了揉有些調皮的弟弟的腦袋,“在學院要好好學習。”
這才提著冰涼的葡萄,拿著雪糕回馬車。
陳柏看著嘴角一抽,還好這些少女沒有招搖過市,不然在古代啃雪糕的少女,看著也是挺奇怪的。
等人走後,陳柏對一群學生喊道,“還不快回去,一群機靈鬼。”
“嘻嘻,還不是老師說不許讓下人幫忙收向日葵,她們是阿姐,不是仆人。”
陳柏:“……”
本意是讓他們親自參與勞動,沒想到還是被他們鑽了空子,不過沒關系,向日葵一個就十分沉重,就憑剛才那些小女生,也幫著摘不了幾個。
回到院子,陳柏看了一眼已經建得差不多的圍欄,他們人多,不算費力。
剩下就是幫齊政收向日葵了,一個個提著籃子往地裡面跑。
“皇子政,我們今天幫了你,你也得幫我們,回去的時候也給我們摘一摘向日葵。”
齊政答道,“不是請你們吃葡萄了。”
“葡萄都沒以前大了,都是別人買剩下的。”
齊政看了一眼,“那你們還天天往山上跑,摘了一籃子又一籃子。”
“嘻嘻,老師說你扣,堂堂皇子,答應我們摘葡萄了,還天天用眼睛把我們瞪著。”
齊政:“……”
一個個學生在地裡一蹦一蹦的,因為他們都沒有向日葵高,得跳起來摘。
陳柏看了看天氣,實在熱,摘一會就回教室吹風扇吧,反正也不急在今天一天。
他自己在院子中將搬回來的向日葵曬起來,幾隻狗好奇地跑過來看了幾眼,又躲回屋簷下歇涼去了。
陳柏嘀咕了一句,這院子也沒一個能遮蔭的。
不行,他得想辦法種幾顆能遮蔭的樹,不然上個體育課非得中暑。
於是等放學後,一群學生陸陸續續地離開,齊政還也在教室裡面玩電腦,也不知道他為什麽玩得那麽起勁,明明也就學會了一個掃雷,連個最簡單的撲克都不會打。
等齊政出來的時候,就看得院子中躺著好幾棵大樹,上面長滿了花苞。
然後鼻子中傳來一股奇特的花香,不是那種嗆人的花味,而是一股幽香,十分醉人。
陳柏臉上的表情十分肉疼,別看就這麽幾顆樹,但都是上百年的大樹了,花了他不少錢。
但聞著花香,看著原本空蕩蕩的院子,也算值得了。
一共五棵,是一年四季除了冬季都會開花的一種桂花品種,種得好,能夠花期不斷,相信等人們察覺這些“花開不敗”的桂花樹的神奇之後,又得引起不少人的驚呼。
現在的花苞還是白色的,等過一段時間又會變成淡黃色,不同時期有不同欣賞點。
一般來說,賣樹的人不會留花苞的,因為需要大量的營養,樹經過遠距離的運輸後,根部吸收的營養速度跟不上,花苞開不了花就會謝掉。
不過,現在這情況是陳柏故意要求的,因為他沒有運輸過程,一從地裡挖出來就被他買到這裡了,只要種得快,損傷能減少到最低。
陳柏看向齊政,“我買了幾棵樹,得馬上讓人種起來。”
齊政:“……”
又種樹又孵蛋,學院倒是慢慢變得像模像樣了起來,雖然他以前從來沒有見過在學院孵蛋的。
不過,學院的確有很多其他地方都沒有的東西,孵蛋反而顯得無足輕重了。
等讓人將樹種下,已經快傍晚了,趕緊返回上京。
上京城依舊的熱鬧,只是有些功勳家的府上氣氛就古怪了。
因為他們家的女子居然說出想要進學院讀書這種不可思議的話。
自古以來都是男子才能進學院,女子呆在家裡就成,哪怕像他們這樣的功勳家族,有女子想要讀書,實在嬌寵的,也不過給請一個先生在家教點簡單的也就行了。
“荒唐,莫要以為不知道你們怎麽想的,不過是看了那《梁山伯與祝英台》的壁上神圖就心生叛逆,難道你們不清楚,連那山君都說,那不過是民間傳說,當成話本看一看就成了,當不得真。”
“以前實在太驕縱你們了,經常帶你們出門看看稀奇看看熱鬧,現在怎的這麽不知足?看來以前是真的錯了,才讓你們生出這等心思,早知道也像其他家,在出嫁前都讓你們乖乖的呆在閣樓就行。”
知足?
不過是像男子出門看個趣事就得知足了?
氣氛壓抑到了極點,都是抽泣聲。
她們哪怕出門,多半也都得呆在轎子中,掀開窗簾看一看而已,武勳家的小娘子可能情況稍微要好一些,還能跟著父兄後面走動走動。
罵得凶的,就更甚了,“這要是傳出去,還不得說我們家沒有家教?以前什麽事情都由著你,唯獨今天這事不成,女子哪有如此拋頭露面的,以後哪個夫家肯要你。”
這話就捅了馬蜂窩了,哭著應道,“怎……怎麽就沒有了,召聖太后當年上戰場的時候,你們怎麽不阻止,你們怎麽不說女子不能拋頭露面?我們不過想進學院而已,又沒想著提槍上戰場,再說,怎麽就沒有夫家要了,召聖太后最後還嫁給了先王,那些在閨閣呆著的,人家先王還看不上。”
懟得人滿臉漲紅,“那能一樣?召聖……召聖太后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不都是女子。”
“……”
有一個召聖太后的名頭壓著,他們還真不好說出什麽過分的話,除非嫌棄家裡官運亨通得勢不可擋了。
有召聖太后的存在,才有現在的大乾,沒人敢說那個時候的召聖太后,作為女子做出那樣的選擇是錯誤的,至少大乾的人沒人也沒那臉敢說。
“反正,這等事情家裡是不會同意的,你們就死了那個心吧,最近也安心在家裡呆著。”
正好看看有沒有什麽合適的婆家,莫要惹出什麽事情才好。
可惜他們自己都說不出個理來,這些心中有了希望的女子又怎麽可能輕易放棄。
山君那個學院願意收她們,剩下來的就只有靠她們自己了。
家裡不同意,那麽她們就想一個能讓家裡同意的辦法。
於是……幾乎是同一天,有本事進宮的女子都進宮了,都是去的召聖太后那裡。
老太子坐在椅子上,看著一個個快哭暈了的大家閨秀,也是頭痛得厲害,當年上戰場殺敵都沒這麽頭痛。
“好歹都是家裡嬌生慣養的小娘子,怎能哭成這樣,讓人看去了像什麽話。”老太太半響才開口道,“還不站起來坐直了。”
“還不是家裡不同意,讓我們心裡委屈,實在忍不住,眼淚就流出來了。”
“太后當年守衛我大乾的時候他們就誇得,為何輪到我們,他們就不肯讓步一丁點。”
太后:“……”
哪裡能和以前比,那時候的大乾實在被逼得無路可走了,只有那麽一個選擇而已,對於她對於大乾,都沒得選而已,她何嘗不是富貴人家的大家閨秀,如果有得選,又何至於到了那種地步。
世人看到的只是她的英勇果斷,又何曾知道當時她需要面對的,遭遇過的艱辛。
就是因為太過辛苦,老太太看著這些準備走上同一條道路的女子,心中才會不忍,似乎又看到了當年的那個自己,她是在多少人異樣的目光中才走到這裡的啊。
現在的情況不同了,又怎會輕易允許出現第二個召聖。
女子活在這個世上,實在太艱難了。
老太太歎了一口氣,如果能搭上一把手,她又何曾想斷了這些和她有些相似的女子最簡單的念想,說道,“即便我能幫你們說上一兩句,這世上又有哪一個學院會收女學生,莫看你們的要求似乎很簡單,其實牽扯得可不小。”
話才落下,就見一個個剛才還哭哭啼啼的小姑娘突然精神就來了,“有的有的,山君的學院就願意收女學生,就是那個皇子政府上,名動上京的第一門客山君。”
老太太都愣了一下,“還有這等事情?”
“是的,山君親口許諾的,我們雖然只見過山君一面,但我們看著比那什麽大乾四君子有風度多了,才學肯定也是俱佳的,沒看將太子府的那些門客比得都抬不起頭來。”
說完似乎覺得有些不妥,趕緊改口,“昭雪大學士不也是山君的學生,連他的學生都幫大乾挽回了一座城池。”
“品行就更不用說了,上京鬧大病的時候,還是他出來貢獻的奇藥,救了好些人。”
“最近還幫他的學生辦那麽大規模的畫展,師恩浩瀚可見一斑,還有那壁上神圖,連趙國太子素丹那樣的妖孽都誇獎個不停。”
老太呻吟了一聲,“教肯定是教得了你們的,我這腿已經多年不便,最近被皇子寧用那個什麽電子針灸一弄,似乎都有了些起色,可見教出來的學生也是不錯的。”
只是不知道,為何他要挑戰這世俗,這才是讓人值得思考的地方。
老太太揮了揮手,“且讓我想一想。”
沒過多久,陳柏就收到了召聖太后的懿旨,懿旨是給山君的,先到了齊政府上,再轉到了他這裡。
懿旨的內容很簡單,甚至看上去有些冰冷無情,和老太太那性格一樣。
直接問了一句,為何答應召女子入院這等世俗不容的事情。
陳柏都驚訝了一下,所以那些小姑娘將事情都鬧到召聖太后那裡去了,還讓召聖太后發了懿旨來問他。
也是能耐了。
陳柏想了想,拿來紙筆,洋洋灑灑的寫了一篇。
“如今諸國紛爭不斷,大乾雖然兵力強盛一些,但誰敢言大乾在諸國征戰中能長盛不衰?”
“大乾只要和任意強大的國家打上一仗,實力就很可能被拖下來和諸國持平,大乾的兵力還沒有強盛到能力壓諸國的地步。”
“大乾向來都是男子保家衛國,守衛疆土,但女子就不行麽?當年的召聖太后不也守衛了大乾20年,這才有了現在的大乾。”
“所以,學院要是能培養出第二個,第三個甚至更多像當年的召聖太后一樣的女子,大乾的情況當如何?”
“大乾女子的數量可觀,如果在最危急的時候,這些女子能突然站出來,必定能給那些窺視我大乾的虎狼沉重的一擊。”
陳柏歎了一口氣,他也只能幫這些女生這一步了,老太太當年能站出來保衛大乾,可想而知心裡是有大乾的,他這麽寫,突出女子的數量和可能起到的作用,就是想讓召聖太后哪怕看在這樣的份上,也給大乾的女子多爭取一些自由。
皇宮,老太太看著回復也是身體一震,看著最後一句,“大乾的實力從來都被人低估了,因為沒有人看到也沒有人會想到我大乾還有一群不輸給男人的女子,這就是我大乾隱藏的實力。”
“好一個大乾隱藏的實力,當真是離經叛道得厲害。”
說著話,嘴角卻是向上揚了一下,“這個山君倒不像他人,忒看不起女人,既然如此,女人又豈能自己瞧不起自己,幫著說上一兩句也未嘗不可,倒要看看,他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學院,如何教出第二個第三個召聖……”
於是,上京最近幾天,一些功勳府邸的氣氛就古怪了起來。
“你們不讓我入學院,和我說幹什麽,你們自己去和召聖太后說去,這可是召聖太后答應的。”
“你們不怕惹怒召聖太后,你們就去。”
一群家長懵得很,所以說,他們家女兒真的要像男子一樣入學院讀書了?
關鍵是有宮裡那位老太太撐腰,他們還真不好說點什麽。
但不行,他們得進宮找大王,也只有大王才能阻止得了。
而大王那裡,情況其實也不怎麽好,因為……
大乾長公主樂塤公主正面無表情地站在大王面前,聲音都是冰冷的,“請父王允許我去學院讀書。”
大王正皺著眉不知道怎麽勸。
樂塤長公主年紀可不小了,但一直未嫁,不是不想嫁,而是嫁不出去。
當初樂塤公主到了適婚年齡的時候,許給了燕國一個根正苗紅的皇子,結果婚期還沒有到,根正苗紅的皇子不知道怎麽的就死了。
然後又許給了趙國一不錯的皇子,然後那皇子沒多久也死掉了。
後續又厚著臉許了一個皇子,但也沒什麽好下場,聽說瘋掉了。
大王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怎麽這些皇子都這麽倒霉,然後想著別國那麽遠,也不知道個具體情況,乾脆長公主就不遠嫁了。
於是將公主許給了一個大臣之子,只是這次更快,第二天就死了,這就是眼皮子底下的事情,做不得假。
這下有些東西不信也得信了。
樂塤就一直蹉跎到現在,也沒能嫁出去。
以前的長公主性格是十分大方得體的,還沒有這麽冰冷,自從出事後這才將自己關了起來,越關越出問題,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大王其實心有愧疚的,畢竟是第一長女,以前的寵愛都在她身上,看著原本集眾人寵愛於一生的長女變成這樣,還是時隔多年的第一次請求,實在拒絕不了。
他也知道樂塤公主為什麽會突然來他這裡,那天的壁上神圖,聽說樂塤也如同行屍走肉一樣被帶著去看了。
沒辦法,隻得硬著頭皮答應,因為大王覺得他就算答應了,人家學院也不會答應收人的。
他這才一答應完,其他大臣就來了。
大王:“……”
他答應讓自己長女入學院,而又拒絕其他功勳的女子入院,這……
大王心道,你們早來片刻也好,還能勸一勸長公主,現在可好,說什麽都晚了。
……
事情就這麽悄悄咪咪地定了下來。
陳柏也迎來了他第一批的女學生。
只是……這些女學生一個個都戴上了面具,盤起了頭髮。
陳柏看著那些面具,感到了無盡的壓抑。
和他不同,他戴上面具是因為自己要掩蓋身份,而這些女子恐怕並非自願。
這就是她們家裡的最後的妥協吧,哪怕因為召聖太后的原因,已經到了無法阻止的地步,也不忘做這最後的阻擋,因為這些女子入學院讀書,說起來也不僅僅是她們個人的事情,還會牽扯到她們的家族。
陳柏看著實在難受,這張面具在他看來,不僅僅是一張面具,而是加在這些女子身上的枷鎖。
如同禁錮的牢籠,現在不過化作了這一張張的面具一樣。
壓抑得心裡實在有些喘不過氣來。
更可悲的是,這張面具還是逼迫這些女子自己戴上的,因為不戴她們可能永無無法踏出這第一步。
陳柏歎了一口氣,既然如此,那麽教她們的第一課,就是如何親手摘去她們臉上的面具,坦坦蕩蕩的做這學院的一個普通的學生。
陳柏說道,“先進多功能電子教室熟悉一下你們的學習環境。”
其實敢踏出這第一步的女子並不多,陳柏不知道以後還有不有,反正現在就8人而已。
他這教室已經有72個學生了,正好還剩下八個位置,以後來的也只能當旁聽生了。
等陳柏走進多語言教室的時候,就聽到一群學生正熱火朝天的介紹著。
“阿姐,點這個,這個是開機鍵。”
“這個屏幕上面的東西是可以操作的,用手戳或者用這個鼠標點。”
“戴上耳機就能聽到聲音。”
“教室裡面不能帶水到這邊,看到那邊的休息間了嗎?口渴了可以去那邊的冰箱取水喝,裡面還有我們凍的葡萄,還有雪糕。”
“阿姐阿姐,我們這個叫電腦,老師都是通過這個教學的,必須得學會怎麽用,不然聽課都聽不了。”
一群女生:“……”
她們想過學院的生活會很不同很精彩,只是似乎有點超出了她們的思考范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