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局, 比試的內容是設計能提高民生的物件。
看似簡單,其實非常的難。
民生是國之根本,若真那麽容易提升, 大乾百姓也不會到現在還過著苦哈哈的日子。
“皇子大比果然不一樣, 這考題也太難了一點。”
“是啊, 簡單的一句話, 卻能為難死天下人, 但身為皇子,現在又是爭取皇儲的地位, 為國為民也是應當的。”
“若是不難,又怎麽可能拉得開差距。”
議論紛紛。
齊政的目光也看向陳柏, “這次派誰上去?”
陳柏也愁, 因為群裡面已經鬧翻了。
“老師老師, 該我了, 甘辛和商雎鳩都得瑟過了,也該輪到我上去得瑟了。”
“該我該我,不許和我爭……”
陳柏:“……嚴肅點。”
這些學生怎麽回事?一點緊張的心態都沒有,他們現在可是和別人比試,真以為是上去得瑟的啊。
“可是……可是嚴肅不起來, 都怪甘辛和商雎鳩,將氣氛弄得這麽搞笑, 特別是甘辛, 笑得肚兒痛。”
甘辛還回了一句, “能怪我麽?是那些皇子的門客真的很搞笑, 用特別特別驚訝的眼神看著我, 眼睛瞪得跟牛一樣, 我才沒忍住的。”
陳柏:“……”
難得理會這些逗逼, 想了想,這一次讓陳小布上場得了,陳小布也需要點名聲,像他們這樣的官家子弟,最終還是會走向仕途的,有名聲在身,仕途能暢通不少。
別看這些學生的家長一臉焦急的過來找過他們一次,但若不是因為政治立場,這樣揚名的機會,他們睡覺都能笑醒。
觀眾乃至百官目光居然也在關注著齊政後面的馬車,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們就突然十分的好奇,齊政的這些門客到底都是些什麽人。
這或許也是這次皇子大比的看點。
等一個妹妹頭的小孩從馬車下來的時候,突然間,原本有些喧鬧的現場居然安靜了一瞬。
那妹妹頭看上去實在有些滑稽,這樣的髮型大乾孩童中也不是沒有,但這個妹妹頭有些不一樣,小臉臉向前伸,小屁股向後翹,走出了一副前所未有的得瑟樣。
陳柏也有些捂臉,太辣眼睛了,陳小布現在正在換牙,缺了兩顆牙齒的嘴巴笑得都擋不住風,還在那自鳴得意。
觀眾也是驚訝,“又是雲上學院的學生。”
“那些馬車上該不會坐的都是雲上學院的學生吧。”
“嘶,各皇子府上門客,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說一句實在話,都是我大乾的能人異士,文人匠作,無論放在哪裡,也都是出類拔萃的人物,要真都被這些學生比了下去……”
話沒說完,眾人一驚,想到這樣的結果,看著那些馬車的目光就不一樣了。
“雲上學院的學生實在了不得了一點,先不說輸贏,能作為皇子府上門客出戰,就已經讓人匪夷所思了。”
“他們年紀還這麽小,原本以為能成為弘文閣散人已經十分讓人震驚了,現在居然……”
“這雲上學院還真是奇怪,難到一個個全是神童不成。”
有些家長又有些垂首頓足,當初山君招生的時候,他們怎麽就看著高昂的學費猶豫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聽說早就有人去打聽過了,雲上學院已經不招收新學生了,聽說是學生太多,山君一個人教不過來。
實在讓人惋惜。
而學生家長們,前面有了甘辛,商雎鳩,現在又有陳小布從馬車上下來,他們大概也能猜出剩下的馬車上坐的什麽人了,雖然不可思議,但極大可能,他們家孩子就在那馬車上,今天就是作為皇子政的門客,來進行這大乾最頂端的,僅次於天下名士的比試的。
心裡十分的矛盾,有些擔心他們的子輩站到皇子政一邊,事後被人秋後算帳,但如此揚名的機會,又實在有些舍不得,他們家孩子要真能在這皇子大比上獲得一些名聲,甚至贏了其他皇子府上的門客,可以想象對以後的仕途的幫助有多大。
互相看了一眼,但誰也沒有動作。
原本齊政還有些擔心,他開始可以忽悠過去,但肯定最後還是會被人猜到這些馬車中坐的大概是什麽人的,要是這些家長真的不管不顧上來要人,他也不可能真的半點都不理會。
結果,卻有些出人意料。
這些家長心裡是煎熬的,目光隱約看向了三公的位置。
心中道,甘公和商公家的子輩不……不也作為皇子政的門客出戰了,還幫皇子政贏了,現在百姓討論的話題大部分都在說甘府的甘辛和商府的商雎鳩。
都說槍打出頭鳥,有甘公和商公在前面頂著,怎麽也輪不到他們吧?
懷著這樣奇怪的心理,所以才沒有人來找齊政的麻煩。
也對,現在去找齊政要人,得不得罪其他皇子不知道,但肯定是要將皇子政得罪死的。
而且皇子政連贏了三局,平了一局,要是……要是萬一這皇儲之位真被皇子政爭到了嘞?
雖然說大王以前不喜歡皇子政,但現在明面上是誰贏了這皇子大比誰就是皇儲,這麽大張旗鼓的比試,哪怕是大王也不好改口吧,大王的心思到底如何,他們也猜不透。
“皇子大比,皇子政府上門客,弘文閣散人陳小布。”
這時,台上內侍已經在唱門客的銘牌了。
陳小布就那麽翹著小屁屁走上了台,還用手捋了捋自己的妹妹頭,這才笑眯眯地看向旁邊其他皇子的門客,“大家好啊,我是廷尉府的陳小布。”
“……”
這逗逼居然要和他們同台比試?
要是以往,恐怕都有人忍不住出口了,可有甘辛和商雎鳩的先例在,這雲上學院的學生不能以常理推斷。
沒辦法,只能忍一忍了。
只是他們能忍,陳小布卻一直去挑逗別人,還學著名士的樣子對著人做了一個不倫不類的禮節,然後就眼巴巴的將別人看著。
被看的人心裡有些發毛,這小逗逼該不會是在等著他回禮吧?
名士之間的禮節那是十分高雅的,但看著眼前這個伸長了小臉臉一臉期待的小家夥,嘴角實在有些抽。
陳小布有些不高興,因為他看別人名士之間見面,都是互相行禮的,可好看了,怎的到了他這裡就沒有人理他了?
頭上的妹妹頭一甩,不理他就不理他,等會讓他們好看。
然後規規矩矩坐在了準備好的桌凳前,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時不時發出傻笑的聲音,看得旁邊的門客鬱悶到不行,他們就和這樣的人同台比試?
眼睛一個勁給主持官員使眼色,趕緊開始。
還好鼓聲響起,比試開始,不然他們的嘴角要抽出毛病來了。
紙和筆都已經準備好。
陳小布像模像樣的將紙筆鋪好,磨好墨,拿起來筆,然後有些傻眼,“題目是啥來著?”
旁邊的門客身體都哆嗦了一下,要是輸了,真是丟死臉了。
那主持的官員臉上也是一黑,但不得不重新重複了一次題目。
陳小布抓了抓腦袋,“哦”了一聲。
他看甘辛和商雎鳩贏得挺簡單啊,沒想到一上台才發現,還是得努力的。
將手上的筆放下,“我得仔細琢磨琢磨。”
然後往桌子上一趴,拱自己袖子裡面去了,還能聽到嘀咕聲,“我們雲上學院的學生習慣不好,思考問題的時候都這樣。”
陳柏嘴角都抽了一下,虧他想得出來這樣的理由。
觀看的人也懵得很,雲上學院的學生的確古怪到了不行,無論是甘辛商雎鳩,還是現在的陳小布,沒事就將腦袋埋袖子裡面,難到這樣真有助於思考?
不行,他們回去也偷偷試試,傻就傻一點吧。
當然也有人心生疑惑,但實在也想不到這樣會有什麽不妥。
陳小布捂進袖子裡面後,還裝模做樣的四周看看,其實除了他自己的袖子,能看到啥。
然後這才在學生手表上點了一下,小聲的道,“我現在該怎麽辦啊?我一上來才發現啥也不會。”
陳柏:“……”
剛才那拽出天際的步伐是怎麽走出來的?
陳柏這邊其實早已經準備好了,修修改改將資料傳了過去,隨便說了一句,“注意你的藍牙耳機戴好了,別被人發現了。”
現場的氣氛其實並不凝重,反而十分的熱鬧,都是討論的聲音。
特別是陳小布的小腦袋從床子上抬起來,開始執筆寫寫畫畫了起來的時候,討論聲就更大了。
他們也不知道為何,居然不由自主的將注意力放在了陳小布身上。
“也不知道雲上學院的學生能不能再接再厲,比出一個精彩來。”
“實在好奇,會不會又拿出什麽驚人的東西出來。”
“你們快看,那陳小布開始寫了。”
一聲高呼,將所有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陳小布小腰杆都不由得挺直了,“這腰杆它怎麽自己就坐直了,想彎還彎不了,奇怪奇怪,我以前可是愛怎麽坐怎麽坐。”
甚至連百官心中都有些好奇,雲上學院的學生到底是不是個個都是神童,又會給出怎樣驚人的答案?
齊政也看著台上的陳小布,說實在的,現在和讓陳子褏單挑這一群門客的意思差不多。
似乎又有了一點當初對山君那種精才絕豔的感覺。
齊政甚至忍不住看了一眼旁邊的馬車,透過馬車還能看到陳柏戴著面具的樣子。
在他的心中,山君和陳子褏完全是兩個人,但現在,居然有些將兩人融為一人的感覺。
趕緊搖了搖頭,也不知道為何,一想到山君和陳子褏是同一人,他心裡就有些許的古怪,他可以對山君很好,是那種純潔友誼不容許任何玷汙的好,但要是讓他像對山君一樣對待陳子褏,他又會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齊政都嘀咕了一句,“奇怪得緊,這是為何?”
陳柏忍不住看了一眼,“怎麽了?”
齊政搖了搖頭,他自己都弄不清楚。
要是陳柏知道齊政的想法,肯定會直接來一句,有啥想不通的,網友奔現,結果見光死了唄。
這心情他懂,網上的網友萬般好,完美得能沒有一點暇絲,但一但現實中見面,稍微有一點點缺點,就會玷汙原本印象中的完美形象。
山君對於齊政來說,就是一個完美的網友。
陳子褏對於齊政來說,就是現實中活生生的人,離完美肯定是有差距的。
齊政看得有些出神,還唉聲歎氣的,“怎的就變成了陳子褏了。”
害得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小布面前的紙張已經寫得密密麻麻的了,還畫了圖。
說實話,其他門客不可能像雲上學院學生的設計稿一樣,整得這麽清楚明白的,光是這寫實的畫,其他人就不行。
所有,考官能最快弄懂的設計稿,反而是雲上學院學生的。
但這一次不同。
陳小布將寫好的設計稿用小嘴吹幹了墨跡,這才遞交給主持的官員。
而那官員接過設計稿看了看卻愣住了。
倒不是發現了什麽驚天動地的東西,而是設計稿上面的每一個字他都認識,但組合在一起,愣是沒看懂。
有些默不作聲。
按理,作為主持的官員,因為是現場“閱卷”,他多少會當眾發表一點看法的,但張了張嘴,愣是沒有吐出一個字來。
上面的百官也是眉頭一皺,“怎麽了?”
主持的官員這才回過神,將陳小布的設計稿遞交了上去,“你們一看便知。”
“閱卷”的本就是百官,給他們看也無妨。
只是百官接過設計稿,也是一臉的懵逼,“寫的啥玩意?”
陳小布正揚著小臉臉等待表揚,可惜等了半天沒等到。
觀眾也發現了問題,“怎麽回事?百官的表情好像有些不對。”
“實在好奇,到底設計的是何物什。”
最終設計稿交到了三公手上,三公眉頭也皺了起來。
“這個三硫化二銻是個什麽東西?”
蒙圈。
倒是甘公指著硫這個字說道,“倒是聽甘辛平時背什麽元素周期表背到過這東西,當時跟聽天書一樣,吵得我腦子疼,也就沒有仔細問。”
三人面面相覷,看都看不懂,這讓他們如何評判?
設計稿又原封不動的退回給了陳小布。
陳小布甩了一下妹妹頭,“怎啦?我寫得還不仔細嗎?都寫了一大篇,小手手都疼。”
主持的官員嘴角一抽,寫到是寫了好大篇,但寫的個啥,說道,“上面讓你自己解釋你的設計稿。”
旁邊向觀眾傳話的內侍也準備妥當,他得將解釋原封不動的傳遞給所有人。
陳小布抓了抓腦袋,“哦。”
那他讀讀自己的稿子?
嘖嘖,自己這次可是出大風頭了,看看多少人盯著他看,連朝堂上的大官兒,比他爹還大的官兒都在看他。
陳小布搖頭晃腦的用獨特的童聲讀了起來,“……火柴雖小,確能走進千家萬戶,油燈雖賤,確能照亮世間萬物,今天設計稿上的就是火柴和油燈,火石之所以能點火,是因為它含有三硫化銻,但火石的雜質太多,點火十分不容易,還容易受潮濕影響,根本點不然……”
陳柏為了勝利,這次直接給出了兩件新鮮的東西,火柴和油燈。
別小看這兩樣東西,在沒有電的無盡年代中,就是這兩樣東西貫穿了人們生活的歷史長河。
火柴和油燈在古時候是不可或缺的東西,可以說它們的意義實在太重大了,若論對民生的影響,哪怕陳柏都想象不到,在這個時代還有其他什麽東西能出其左右。
在大乾,或者說這個時代,點火用的就是火石,或許這個時代的人十分習慣了火石點火,但在陳柏看來,其實和摩擦起火差不了多少。
正好火石中的三硫化銻又是製作火柴的材料,所以陳柏也不愁製作火柴的材料找不到的問題。
至於照明,大乾用得最多的是蠟燭,看似蠟燭照明也算十分不錯了,但它並不是真正的惠及百姓,因為蠟燭太昂貴了。
哪怕是地主家庭,到了晚上也不得不熄滅掉大部分燈火,隻點燃主屋的一兩隻蠟燭,地主家尚且如此,就更別說普通百姓了。
燈火通明在古代,象征的可不是一般的大富大貴之家,大乾上京的夜晚十分的安靜,其中很大的原因可不就是點不起蠟燭。
而油燈不同,燈油看似不算便宜,但它持久啊,一瓶子燈油節約著用,能用上大半年,算下來的話,比起蠟燭來不知道便宜了多少,而且亮度也不差。
陳柏也查了查古代燈油的製作,一般使用得最多的是動物油和植物油,動物油或許昂貴了一點,但什麽樹皮脂油陳柏倒是可以想辦法利用起來,畢竟大山裡面的那些產生油脂的樹木,到現在還沒有人發現它們的好處。
陳小布大概也在念著同樣的內容,小腦袋一搖一搖的,得瑟到不行。
只是聽的人卻懵了。
火柴是什麽?聽上去像是和火石同樣的作用。
油燈又是什麽?照明不都用蠟燭嗎?
陳小布念完,還眨巴著眼睛,“厲害不?百姓有了火柴,生火就方便了,有了便宜的油燈,就不用忍受漆黑的夜晚。”
鴉雀無聲。
“噗。”突然一聲笑聲響起。
居然是皇子濯,“還以是什麽了不起的東西,聞所未聞的東西,即便真有你說的什麽火柴和油燈又有什麽用,我們不是有了火石和蠟燭,我覺得完全沒有必要再找替代物,有沒有用不說,勞心勞力是肯定的,這哪是方便民生,這是準備勞民傷財吧。”
嘩然。
只是這麽說一個半大孩子,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陳小布也有些懵,怎的沒有得到表揚,反而還被罵了?
這時,一個聲音突然響起,“聞所未聞的東西,皇子濯就覺得是勞民傷財的了?”
“都不願意嘗試就下結論,簡直愚昧之極。”
嘶,這話說得可不客氣。
向聲音的位置看去,正好看到一抹久違的妖異紅衣,戴著面具的孤絕的人從馬車上下來。
“是山君。”
久違了,好久不見的,雲上學院之主,在上京擁有赫赫名聲的山君。
難怪連皇子濯都敢反駁,還用了“愚昧之極”這樣帶有嘲諷的話,山君還是那個離經叛道的熟悉性子啊,當初也是這麽懟太子的,狂傲到了沒邊了。
但人家狂是狂,但是真有本事啊,沒看到連他教出來的學生,都能和各府邸門客論高低了。
陳柏一邊下馬車,一邊心道,陳小布還那麽小,要是給他留下了什麽心理陰影可怎麽得了。
所以他必須用自信而且高傲無比,甚至俯視一切的態度將皇子濯的話壓下去。
“任何舊的事物都有可能被更好的新的事物取代,比如你口中的火石和蠟燭,它們不也一樣是通過取代舊的事物,才能像如今這樣被廣泛使用,要是用你的說法,聞所未聞的東西就直接被否定,我大乾還如何進步,如何變得更好?作為皇子,甚至可能的大乾未來之主,你這種思想是最要不得的……”
“你……”皇子濯都有些懵,他不過反駁了一句,這山君居然說他的思想都是大乾之主要不得的,什麽意思啊。
陳柏根本不給對方辯駁的機會,繼續道,“火柴和油燈到底如何,做出來看看不就知道了,隻憑你的猜測就否定別人,以後還不知道得冤枉多少人。”
台上,原本被罵了,小肩膀有些慫的陳小布,小臉臉又揚了起來,“就是就是,憑什麽說火柴和油燈勞民傷財,你是親眼看到了還是怎麽的,哼,冤枉人。”
害得他還小小的傷心了一會兒。
陳小布氣鼓鼓的喊得比誰都大聲,“據理力爭”,跟個小尖叫雞一樣,小jiojio都跳了起來。
陳柏一笑,這樣充滿活力就對了,面對困難迎難而上便是。
皇子濯冷哼了一聲,“不就是個火柴和油燈,有什麽了不起的。”
陳柏搖了搖頭,若論民生,能惠及千家萬戶的,越普遍越廉價的東西反而影響更大,如果連這一點都不明白,皇子濯的思想也不過依舊禁錮在貴族階層而已,陳柏說他的思想不利於大乾的進步,也未必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