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三十六棍, 沒有人認為像陳柏這樣錦衣玉食的公子哥能承受得下來,因為陳柏都沒聲了,慘叫都沒了, 估計應該是沒氣了。
太子蛟臉上的笑容特別的舒暢。
等三十六棍打完,太子蛟揮了揮手,準備讓人將這“屍體”拖下去。
連齊政都拿了一件衣服將陳柏遮住, 不遮不行, 傷太輕。
正有人準備上前,突然, 那個一動不動的身體抬起了頭, “現在可以還他們一個清白了麽?”
嘶!
竟然沒有死!
太子蛟臉上的笑容消失,一臉的陰晦,這都不死?
還沒見過如此命大的。
冷著臉,說道, “何出此言,就算你能過得了這昭雪三十六棍, 依然改變不了他們是妖魔的事實。”
不能翻案, 陳子褏依舊會死, 有他在,這案子就翻不了。
齊政讓人送來一個架子,將陳柏抬在了架子上, 直接抬到了台前。
“他們被斬首, 不就是因為臉上醜陋的紅斑, 在我看來, 不過是生病了而已。”陳柏說道。
生病?
不少人不由得一愣, 這如同惡鬼面具一樣的紅斑, 不是妖魔纏身嗎?
太子蛟眼睛都眯了起來, “什麽時候,廷尉府的大公子還會醫術?強詞奪理也得有個限度,我大乾法度森嚴,豈容你胡攪蠻纏。”
陳柏也愣了一下,上京公子柏,可是在上京人眼中長大的,若貿然說這毒斑紅腫症是自己看出來的,多半無人會信。
太子蛟繼續道,“你說這是病,有何依據?還是僅僅是你一個連醫術都不懂的人的胡亂猜測?”
胡亂猜測,直接就下了定論。
但卻也有些道理,曾經風光一時的公子柏他們清楚啊,哪會什麽醫術,現在卻想用生病來翻案。
太子蛟冷笑出聲,“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上京又出了一個狂妄無邊的山君。”
陳柏卻笑了,“太子說得對,這病還真是山君診出來的,山君的醫術相信上京的人應該有所耳聞吧,做不得假。”
眾人一愣。
太子蛟:“既然是山君診斷,那麽來敲這沉冤的當是山君才是,和你有甚關系?”
他討厭的人居然走一塊去了。
一旁副監斬也道,“且讓山君前來說明醫理藥理,有何憑證。”
陳柏心道,他和山君怎麽可能同時出現,答道,“山君見我天賦異稟,收我當了個學生而已,至於山君,上山采治這病的藥去了。”
算是回答了太子和副監斬的問題。
齊政都忍不住看了一眼陳柏,那妖怪收陳子褏當學生?
這倒是能解釋為何那妖怪和陳子褏一直糾纏在了一起。
突然,太子蛟開口了,“也就是說,第一,山君無法到場,第二,這病現在也還沒有現成的藥可以治。”
“怎麽聽都是你的一面之詞,沒有任何可以取信的地方。”
“如果僅此而已,你今天怕是阻不了行刑。”
阻不了行刑,也就翻不了案,陳子褏就得跟著一起死。
陳柏皺了一下眉,“山君”的確無法到場,現成的藥也的確沒有,現在全靠他一張嘴,太子蛟如果堅持不信……
正想著,這時齊政突然說了一句,“我看著,太子怎麽這麽急著要殺這些人?”
所有人都是一震,現場可不就是這樣,擔架上的陳子褏一心想救人,而太子一心想殺人,半點機會都不給。
齊政繼續道,“山君沒有到場,等他到便是,沒有現成的藥,等藥熬製出來便是,怎的在太子眼中這三十多條人的命不是命?不值得等待這一時三刻?”
這時又一個聲音突然插了進來,居然是來看熱鬧的素丹,“他們也曾是大乾子民吧,哪怕有一線生機,生為太子不應該竭盡全力為自己的子民爭取活的機會麽?”
眾人:“……”
這話說得,怎麽感覺別人家的太子都愛民如子,自己家的太子卻急切地要殺人……
如果這話是其他說出來,免不了要被人詬病,但說這話的他剛好是趙太子素丹。
素丹說完,還一本正經地加了一句,“或許是國情不同?反正身為趙國太子,當一心為自己的子民著想,像這樣出現疑點的案子,恨不得自己去敲那沉冤鼓。”
眾人:“……”
別說太子蛟去敲那沉冤鼓為自己的子民爭取一線生機了,他還……
這話聽著怎麽這麽不是滋味,這裡可是大乾上京,居然被他國太子在道德上譴責了,雖然別人的話聽著還有些道理。
陳柏都恨不得給這兩人點個讚,這樣的助攻多來點。
看太子蛟如何自處。
太子蛟臉色有些難看,他知道現在所有人都在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身為大乾太子,當維持朝廷的決定,維持大乾律法,趙太子如何我不知,但對我大乾來說,沒有真憑實據,豈能容人胡言亂語兩句,就推翻原來的判文。”
陳柏也不急,話雖如此,但太子蛟要是今天堅持繼續執行斬首,他也的確沒錯,但卻會寒了人心。
陳柏隻說了一句,“幾日之後就會有治這病的藥。”
太子蛟:“……”
眾人:“……”
太子蛟手都握緊了。
但他若是執意要斬,也不過是在維持朝廷的決定而已。
陳子褏惡心了他這麽久,都快成心病了。
今日,陳子褏必死。
“僅是無憑無據的揣測,做不得數,行刑繼續執行,斬。”
聲音一落,周圍都安靜了,當真是無情,由太子蛟親手絕了這些人活的機會,又看看趙太子素丹,想想他剛才的話,兩個太子當場,無形中就會讓人進行對比……
趙國果然是受聖人教誨的文教之國,仁義當先,也難怪能憑一人之力挑戰整個大乾文教。
陳柏:“……”
太子蛟倒是看得透徹,可以用維持朝廷法度來掩飾人性。
不過……
陳柏不想引起恐慌的,但現在不得不這樣了。
陳柏抬頭,“斬不得。”
太子蛟真的怒了,“放肆……”
話還沒說完,陳柏就道,“今日你視他們為妖魔,要斬了他們,但如果以後再出現同樣的情況,你還要繼續斬下去嗎?”
太子蛟幾乎想都沒有想,“妖魔作祟,為何不能繼續斬下去?以後出現一個我必斬一個,絕不手下留情。”
陳柏直接道,“就怕你做不到。”
一群人也愣住了,為何?
陳柏歎了一口氣,“我好歹也是山君的學生,雖然無法給你們講清楚病因病理,但也聽山君說起,這病雖然不致命,但具有很強的傳染性。”
“或許今日在場的人,明日就會變成別人口中的妖魔,成為太子蛟斬殺的對象。”
“你們……都有可能。”
嘶!
一股涼意從心底升起。
太子蛟可是說過,要一一斬下去,絕不放過。
他們雖然不知道陳柏說的是不是真的,但要是有個萬一,他們不就變成了今天法場上這些人。
明明就是病,卻被當作妖魔斬了,冤是不冤。
人性就是這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一但和自己有關,想法又不同了。
“危言聳聽。”太子蛟說道,“從一開始到現在,沒有一句能當真的話。”
也不用陳柏說什麽,現場已經有百姓驚恐地道, “要是……要是陳子褏說的是真的怎麽辦?”
“真一個個殺掉啊。”
驚恐聲不斷擴散,太子蛟說什麽都沒有人聽了。
陳柏就知道會這樣,有時候病不可怕,可怕的是這躁動的人心,這也是他一開始不敢將這病會傳染的事情說出來的原因。
現場……亂了。
看看法場上那猩紅醜陋的面孔更是恐懼,恐懼地是他們很有可能變成他們一樣,恐懼地是一但他們變成這樣,就會被太子蛟斬殺,明明只是生病了,卻這樣被斬了,冤是不冤?
陳柏看了一眼太子蛟,提高了聲音,“法理無情,但人有情,若不給他們一線生機,和牲畜何異,和恣意冤殺他們何異?”
素丹也歎了一口氣,“你們大乾人真奇怪,不想著自己的子民生,反而一心想他們死,聖人可不是這麽教導的。”
齊政冷著臉,“皇兄到底是為著我大乾朝廷好還是在一意孤行?”
這就有些誅心了。
其實陳柏有時候也想不通,為何齊政有那膽量和太子蛟對著乾,他一個無權無勢的皇子,居然還能安然無恙,也是挺神奇。
聲音參雜在百姓的驚恐慌亂之中。
太子蛟的手掌都握緊了,民意已起,陳子褏居然敢取死,這事怕是要直達天聽傳到大王和三公那裡去了……
也罷,陳子褏掀起民意,就算自己不出手,大王和三公也不會饒他。
太子蛟冷著聲,“還是那句話,妖魔當殺,不過本太子也並非不近人情,給你三日時間,如若三日之內你無法拿出證據,休怪我大乾律法無情。”
說完拂袖而去。
陳柏一笑,只要能爭取到這緩和的時間,他就贏了。
因為……不出三日,他們眼中的妖魔,會越來越多。
太子蛟那句妖魔當殺,看百姓如何看待他。
陳柏也是感歎,這毒斑紅腫病雖然不致命,但被傳染了,恐怕有苦頭吃了,老醫師說,這病是感冒並發症,只有感冒的人才會被傳染,但感染率極高,今日這麽多人,終歸是有感冒的。
陳柏是被“奄奄一息”抬走的。
走過人群的時候,周圍的人突然就變得默默無聲了起來,自動讓開了位置。
他們其實還不確定陳柏說的是真是假,但他們親眼所見,陳柏為了一群不認識的百姓,甘受那昭雪之刑。
試問這天底下,有幾人能做到如此。
試問他們又有什麽資格辱罵了這人這麽長時間?他們以前哪來的臉敢如此。
有人嘀咕了一句,“就算他陳子褏真是個斷袖,也……也是個有情有義的斷袖。”
“哪怕他真辱沒了皇室名聲,也……也不能說他的人品就真的那麽壞。”
“……”
有些東西開始改變了。
陳柏聽著討論差點沒有翻身爬起來,“說……說誰是斷袖來著,老子大老爺們一個,直……直得很。”
齊政看了一眼,有本事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別閃躲。
齊政問道,“如何?”
陳柏答道,“還能如何?死裡逃生,腳都在發抖,不過能救人爭取到時間,心裡還挺舒坦。”
齊政:“……我是問你的傷如何”
“別說,人家還真有兩手,棍子揚得那麽高,打下來啪啪響,但也就那樣,我可是答應保他性命的,你別忘記了……”
齊政:“……”
這陳子褏今日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半響齊政又道,“你說的那什麽病當真會傳染?”
陳柏認真了起來,點點頭,“傳染得非常快,為了不引起恐慌,朝廷最好做好準備,太子蛟那句妖魔當殺,恐怕會讓情況變得更糟糕……”
並非什麽了不得的病情,但被妖魔化後,加上快速傳染,和太子蛟說的出現一個殺一個的那番話,事情已經注定,定會掀起不小的波瀾。
這事兒也只能朝廷能解決得了。
齊政問了最後一句,“你當真是山君的學生?”
陳柏鼻子一哼,“這還有假,開山大弟子。”
陳柏被抬回廷尉府後,整個院子都是榮華夫人哭天搶地的聲音,“你這個不孝子,他們的死活和你有什麽關系,你非得去敲那甚沉冤鼓,那也是你能敲的……”
陳柏:“……”
陳守業就更直接了,“早知道你這麽會惹事,乾脆活活打死你得了。”
陳柏嘀咕了一句,“再打就真死了。”
“你還敢還嘴。”陳守業臉都黑了,哪家兒子能有這麽會折騰的,都說別人家的兒子紈絝,但再紈絝也就是小打小鬧,他兒子卻是從來不嫌棄事情大,天天都想將天捅個窟窿。
說來也怪,他兒子居然連昭雪棍都能挺過去,忍不住罵了一句,“禍害遺千年。”
得,一看就是親爹。
還好,宮中傳旨,讓陳廷尉進宮了,不然還得一頓好罵。
陳柏大概也能猜到大王為什麽召見陳廷尉,他敲了沉冤鼓,散播了大病即來的消息,大王肯定要召見陳廷尉去詢問一番的。
屋子內,榮華夫人哭累了,被人扶了下去,只剩下一個端著一碗黑漆漆藥水的陳小布。
“哥,這是我剛剛看著下人們熬的藥,你快喝了,你說你怎麽老是挨打,看著也不像挨打相。”
陳柏:“……”
看了一眼那碗漆黑的藥,上面還飄了些奇怪的東西,又看了看陳小布一臉的鍋灰,小花貓一樣,“這藥應該不是下人熬的吧?”
陳小布一臉驚訝,“你怎麽知道?我看他們熬藥火小得很,我親自上了手,用嘴嘴吹了半個時辰的火,現在都頭暈。”
陳柏:“……”
這藥喝下去,他覺得他要爛屁股。
好不容易將陳小布打發走,讓他帶著大麥町去玩滑板。
陳柏翻身就爬了起來,那三十六棍,就像是擊腹練習一樣,用拳頭擊打腹部的練習,只聽打得響,其實最多也就是將皮膚打紅,那執行手真是個人才。
就當鍛煉了,打翹一點也好。
然後拿出手機。
太子蛟隻給了他三天時間,他也說山君去上山采藥了,抗毒劑他得買到。
還好那老醫師正是好友唐慎姐夫旗下醫院的醫師,正好可以幫忙。
陳柏首先找到唐慎,大概說了一下情況。
唐慎:“柏哥,你這是跑到哪個角落去了,那裡醫院都沒有?”
陳柏答了一句,“有是有,就是醫療條件實在太差,沒辦法,還得讓你幫幫忙。”
唐慎答道,“哪裡的話。”
當初他被一群流氓堵在小巷子裡,好多人冷眼看著他差點被打死,也就柏哥站了出來救了他,不然他真給人活活打死了。
然後兩人興趣相投,成了最要好的哥們,柏哥這人,有著別人看不到的善良和陽光,讓人忍不住想要好好相處。
唐慎說能幫上忙,陳柏也松了一口氣,可惜不在原來的世界了,也不知道怎麽還這人情。
搖了搖頭,如果唐慎知道自己想著還人情,說不得要說教他一番。
一個人的一生中,總會出現那麽一兩個讓人不計回報的人。
唐慎說了一句,“柏哥,我準備開一個遊戲公司,你乾脆來我公司得了,柏哥的原畫,在遊戲圈那可是一畫難求。”
陳柏一愣,好像只要有網,也不是什麽都不能做,回了一句,“這還不簡單,到時候有什麽需要說上一聲就是,我現在手下有71個小學徒……”
……
皇宮,陳守業跟著內侍到了禦花園。
落日亭中,大王的身影依舊是那麽偉岸。
只是大王腳邊,翻著個肚皮,四肢腳一個勁劃的是個什麽鬼?
大王居然還用手去rua它的肚皮。
辣眼睛。
皇子寧委屈巴巴地站在一旁,每次來落日亭,父王就要獨佔鬥牛,他也想rua。
齊襄看了一眼,“來了,你倒是養出來一個好兒子。”
陳守業:“……小兒無知,還請大王海涵。”
齊襄抬起頭,“敲響沉冤鼓,受那昭雪棍,還真讓行刑緩遲了,說起來也算做到了人所不能,讓人刮目相看,本王原本還有些遺憾,那孩子經歷了一些事情,本王都以為,昔日風光無限的上京公子柏就此消沉了,倒是本王看差了。”
陳守業汗水都流了下來,“小兒罪不可恕,但請看在……”
話還沒說完,齊襄就道,“他何罪之有?他看似挑釁朝廷威嚴,破壞律法制度,但立那沉冤鼓不就是讓人去敲的,不然立它何用?沉冤鼓也在我大乾律之中,他走的也是大乾律,總比皇子政使一些小手段讓朝廷改了公子柏的判文強。”
陳守業:“……”
果然什麽事情都瞞不過大王,大王不出聲並不代表他不知道。
不過陳守業糾結了,大王這是個什麽意思?
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小兒的懲罰……”
齊襄說道,“既然走的大乾律,就按大乾律來吧,若真能沉冤昭雪,朝廷非但不能罰他還得賞賜他。”
陳守業沒敢問,要是沒能沉冤昭雪又當如何。
半響齊襄才道,“想必你也知道召你進宮是為何,公子柏所言會快速傳染的疾病有幾分真?”
陳守業趕緊道,“臣已經仔細詢問過,小兒隻說……隻說三日之內,水落石出。”
齊襄不置可否:“他倒是有幾分自信,三日倒也等得。”
如果是其他借口,齊襄未必會信,但只是讓他等待三日,反而……
憂心忡忡,不免有些感歎,“我大乾建立艱難,前有趙太子驚世之才,憑一身本事一人之力,不費一兵一卒,堂堂正正的要奪我邊城,我大乾竟然無半點製略的余地,現在上京城中又流言四起,鬧得人心惶惶……”
陳守業趕緊接了一句,“我大乾太子也德行兼備,被所有人擁戴。”
不知為何,齊襄卻冷笑了一聲,“除了德行,他還有其他麽?”
陳守業:“……”
這讓他如何回答?
齊襄面無表情地繼續道,“更可況……”
但最終也沒說下去。
君臣相顧,半響齊襄才道,“下去吧,三日之後再言。”
陳守業退了下去,邊走邊想,也不知道這個結果是好是壞,要真能翻案,他廷尉府倒是能得個替人申冤的好名聲。
而齊襄不知道在想什麽,竟然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乖乖站在一旁的皇子寧,“你說那陳子褏為何要去敲那沉冤鼓?”
明知必死還為之,要麽是傻,要麽……
皇子寧還真回了一句,“柏哥兒可好了,是好人,狗狗的布球都是柏哥兒教我做的,柏哥兒還說下次請我吃口水雞……”
這時,一群人向這邊走來,為首一婦人雍容華貴,是公子蛟的生母岫夫人,公子蛟也在列,只是公子蛟似乎被蚊蟲叮咬了一番,臉上撓出了一點紅印。
見禮之後,岫夫人就道,“我聽蛟兒說起,今日法場之上,那廷尉府的陳子褏好生無禮,口無尊卑,目無法紀,先前還辱我蛟兒名聲,這等汙名之人,為何還給他三天時日,如若此,豈讓人忘了這皇室威嚴。”
齊襄臉上沒什麽表情,而是突然對太子蛟問道,“如果是你見到有冤之人在那刑場之上,你可敢去敲那沉冤鼓”
太子蛟一愣,這……
“兒臣身份尊貴,肩負興我大乾的職責,又豈能輕易冒險,非是兒臣不願,而是不能……”
齊襄不置可否。
倒是岫夫人開口道,“大王為何有此一問?蛟兒還能為了幾個不認識的人舍了性命不成?”
齊襄心道,是啊,沒有人願意為幾個不認識的人舍去性命,但陳子褏卻這麽做了,所以更加難能可貴,觸動人心,這樣的人給他三天時間又如何?
太子蛟正要說話,齊襄就道,“趙太子素丹力壓我大乾文士,你可有何對策?與其將心思放在其他地方,不如想想身為太子,如何保住我大乾的城池。”
太子蛟的手都緊了一下。
怎麽隱隱感覺,父王並不是特別責怪陳子褏,那可是掀起民意之人,皇室向來最忌諱這個。
現在整個上京都在傳,什麽大病將至,弄得人心惶惶,父王不可能不知道才對,這可都是陳子褏做的孽。
……
而此時,陳柏正呆在院子裡面,有些無聊。
因為他現在“身受重傷”,不能出門,要是讓人在外面碰見了他,他就解釋不清一個才受了昭雪之刑的人為什麽這麽快就好了。
得,安靜地“養傷”吧。
不過廷尉府倒是來了一個人,名叫顧浚,九卿之一太仆府的第三子。
說是專門上門來感謝他們廷尉府小公子的,禮物可帶了不少。
陳柏聽到下人談論的時候也一愣一愣的。
陳小布和幾個學生救了太仆家的孩子?
左一句右一句也沒聽明白,不過陳小布正高高興興拿著別人送給他的禮物跑了進來,“哥,剛才顧家的人送了我好多禮物,我分你一點。”
陳柏一問,原來是中暑。
這麽說來自己教的東西,倒是派上了用場,只是不知道那顧家顧三爺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才讓幾個學生出手的,應該已經是到了萬不得已了吧。
陳小布沒心沒肺地盯著陳柏,“哥,你真的也是山君的學生?我怎麽沒在學舍見過你。”
陳柏一笑,“能一樣?我可是山君的開山大弟子,都是開小灶教的。”
“那哥也知道我們學舍那些東西嗎?可有意思了,我說給爹聽,還被抽了,說我一天不好好學習,盡去茶樓聽話本。”
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這時,陳小布突然向外跑,“哎呀,我差點忘記了,今天約了商家兄弟,還有甘辛他們去二皇子府。”
陳柏愣了一下,“去皇子政那幹什麽?”
陳小布遠遠地答道,“上京文院不是閉院了嗎,我們想去山君那讀書,可是找不到山君,我們約好一起去皇子政那問問。”
陳柏:“……”
好不容易放假,還有爭著搶著去讀書的?
所有人都認為陳子褏現在身受重傷,所以只要用山君的身份在外人面前晃一晃,就能打消任何人將陳子褏和山君聯想成一個人的可能。
這倒是一個好主意。
山君現在也差不多該從山上采藥回來了。
陳柏起身,府裡還是得交代一番的,不然他這麽大個人突然消失了估計廷尉府能找瘋。
陳柏坐在木頭做的輪椅上,讓人推著向主廳走去。
陳守業正在和顧浚聊天,大兒子一天惹事,小兒子還算乖,這麽小居然都有人上門道謝了。
廳內還有個孩子,手指用布包著,手腕和腳腕一片烏紅,額頭也一樣,跟長了第三隻眼睛一樣,搞笑得很。
顧浚還在感歎,“那山君當真是世上無雙之人,教出來的學生都這麽了得,當時的情況你有所不知……”
“我本想著讓我這兒子也去山君那學習的,結果山君人見不著,皇子政那又不肯給個準信,你說說,以前還說別人招收不到學生,現在想將人送進去都沒有門路……”
他是看著當時救他兒子的陳小布他們,當真少年有為,所以也想著將他兒子也送去。
陳柏被人推著進來的時候,剛好聽到這些。
看了一眼那個搞笑的孩子,然後道,“若顧三爺真有意,將孩子送去山君那學舍便是,我給山君說說。”
這人是九卿之一太仆府的顧三爺,正好可以賣個人情,他們廷尉府也輕松一點。
陳守業一看到陳柏就氣不打一處來,好好的不在床上躺著,怎的還到處亂跑,說道,“你說行就行,別人皇子政都沒能應下來。”
陳柏指了指自己,“能一樣?我可是山君的開山大弟子。”
陳守業都有點懵,雖然他也道聽途說了不少,但也沒怎麽放心上,難道還真是?
陳柏沒有多說,直接道,“我去一趟皇子政那裡,山君應該采藥快回來了,我得去問問情況。”
說完做了一禮,讓人推著向外走。
顧浚看得一愣一愣地,昭雪之刑後,還坐著輪椅到處跑?這個陳家大公子還真是一個跳脫的性子。
陳守業就有些尷尬了,半響撇出來一句,“皮厚,經打。”
顧浚還真聽進去了,要不是經打,一次鞭刑,一次昭雪之刑,能這麽沒事人一樣到處亂跑?
陳柏重新回到自己院子,擺脫了跟著自己的廷尉府的下人,這才偷偷溜了出去。
等陳柏裝扮好,以山君的名義走進齊政府上的時候,裡面的情況就熱鬧了。
陳柏那些上京城的學生居然都在。
“我們要找老師。”
“皇子政,你是不是將我們老師藏起來了?”
齊政腦門疼,他這府上一向冷清,結果一來來了一堆。
陳柏跟著管家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齊政太陽穴直跳。
陳柏直接道,“你們想加課?可以,不過以後每天得上交一幅素描。”
嘖嘖,正好唐慎不是要開遊戲公司嗎?看他教出一群小學徒出來。
反正他現在也正在等那老醫師製出抗毒劑來,沒什麽事。
而且,為了讓人不將他和山君聯系在一起,這幾天山君的身份是要露一下面的。
以前五天一節課,教學速度也慢了點,他還想著早點給學生開畫展,早點解答甘公提出來的那個比試問題,讓趙太子素丹讚一聲大乾文教。
打發走一群高興壞了的學生。
齊政問道,“你這是渡劫回來了還是采藥回來了?”
陳柏:“……”
額,倒是忘記了先前跟齊政說的是渡劫去了,後來陳子褏的身份又說去采藥去了。
這個齊政,這些小事倒是記得清楚。
答了一句,“一邊渡劫一邊采藥不行?”
“你當真確定那鬼臉病能治?不然你那信徒估計怕是活不成了。”齊政說道。
陳柏一愣,齊政居然會問關於陳子褏的事情?也是破天荒了。
點了點頭。
接下來就是給他的學生加課了。
素描課要一步一個腳印的往後面上。
下午的課嘛,就安排的和傳染病有關的課程了。
因為大病將起,他也得讓他的這些學生早做防備。
一人還發了一大包板藍根,一包裡面有二十小袋。
“這就是我們正在種的板藍根製成的藥,能防治感冒。”
“如今上京城中傳得沸沸揚揚的鬼臉病,其學名叫做毒斑紅腫病,就是傳染病中的一種,是感冒並發症,看著可怕,其實只要注意身體健康,不感冒,就不會被傳染上……”
一群學生也聽得特別認真,因為這就是發生在他們身邊的事情。
一群學生笑眯眯地抱著板藍根,“吃了這個就不怕感冒了,那什麽鬼臉病傳得太嚇人了,聽說出現一個,太子蛟就要殺一個。”
“可不是,聽說現在上京的人求神拜佛都在祈禱不得這病。”
陳柏一笑,“也不用那麽緊張,就算不小心染上了,也並非無藥可醫。”
比起陳柏愉快地加課,上京城開始發生了一些變化。
如果說只是傳言,讓人惶恐不安,那麽當其他“妖魔”出現了又會如何?
事情就發生在法場事件後的第二天,第一例“妖魔”出現了。
正是那天拖著感冒去看熱鬧的人之一。
其實在第一天他就出現症狀了,只是他太恐懼了,驚恐得不敢說,所以拖到了第二天。
他再怎麽隱藏,家裡沒菜沒糧,總得出去買,他的情況也是這樣被人發現的。
滿臉的紅斑,猩紅得如同鬼面,和那法場上的人一模一樣。
當時整條街都轟動了。
驚恐,尖叫,如同見到了妖魔,害怕對方的同時,又心裡恐懼,因為這兩天都在傳,這可能是一種極具傳染性的病,關鍵是太子蛟說了,出現一例他殺一例。
但讓人意外的是,太子蛟並沒有像想象中的那樣出現,反而是轟動了整條街後,由京中衙的人將人帶走了。
帶去了哪無人得知,那人什麽結果也無人得知。
一時之間,恐慌的情緒蔓延。
陳柏得到消息的時候,還是齊政發語音告訴他的。
陳柏心道,他就說過,不出三日必有結果。
陳柏隻回了齊政一句,“不可能只有這麽一例。”
為什麽?
因為都躲起來了,暴露出來了就會死啊,太子蛟說了,出現一例殺一例。
而躲起來,只會傳染更多的人。
果然,消息不斷地傳來。
一例又一例的“妖魔”出現了,而且擴散的速度超乎想象。
整個上京的街道都空了,全都呆在家裡不敢出門。
看上去實在淒涼。
第一時間,朝廷就找到了皇子政,由皇子政找到山君。
陳柏也沒敢拖延,一拿到抗毒劑,就當著朝廷的這些官員的面,給現有的鬼臉病人,包括上次法場上那三十幾人打了抗毒劑。
效果其實很快,第二天就能看到病情明顯好轉。
只是除了這些個現有的病人和被抓來的病人,陳柏拿到的抗毒劑,居然就沒有用武之地了。
因為病人根本不敢出來。
陳柏有些感歎,這就是妖魔化的結果。
陳柏以山君的身份第一次正式接觸這麽多大乾的官員。
大乾的官員恐怕也沒有想過,他們回接觸一個白身,就像一堆博士生在的情況下,卻要一個沒有文憑的人來解決問題。
陳柏說道,“得盡快想辦法找到那些已經感染的人,不然情況只會越來越糟糕。”
“最好是讓太子蛟出來承認錯誤,讓百姓相信他不會殺了那些生病的人,不然沒有人敢來我那看病的。”
“我會讓陳子褏在上京設一固定的醫療點,找到病人直接送去那就行,他是我的學生,知道如何給病人打抗毒劑。”
當然看病得收錢,他的藥也是真金白銀買來的。
眾人一愣,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陳子褏還得靠這個證明他敲那沉冤鼓並非亂敲,這樣才不會獲罪而死。
只是……
陳子褏幾天前還汙名纏身,今天就要幫著朝廷解決這京中大病了。
感覺也挺奇怪的。
特別是看到陳子褏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