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柏的到來並沒有引起什麽轟動, 最多就是一群學生天天跑他這來,睜著期待的眼睛,“柏哥兒, 你真沒帶點我們學院的自嗨鍋來?”
“沒有自嗨鍋, 螺螄粉也可以啊。”
這些學生最難熬的估計就是吃飯問題, 每天吃得都是愁眉苦臉的, 陳柏一來,他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有沒有給他們帶點好吃的, 完全是一群吃貨。
陳柏當然不可能給他們在軍中開小灶, 隻得給他們畫一個大餅,等回去以後吃個夠。
等待了幾天, 在庸城中的敵軍終於有了動向。
今天是甘辛執勤, 頂著用來偽裝的樹葉做成的帽子就跑了回來,跟個髒兮兮的小鬼子一樣。
“柏哥兒, 你讓我們注意的敵情有動靜了, 今天庸城後面的城門快速打開, 然後湧出至少一半敵軍的兵力。”
陳柏點了點頭, 又去問了問劉讓, 果然劉讓說道,“臨線也傳來了消息, 召聖太后那裡整頓軍武,做出一副要全面進攻的姿態, 敵軍的確震動異常,他們現在調兵去支援也在情理之中。”
敵人現在剩下一半的兵馬, 佔據要地, 按理只要不主動迎戰, 不出城, 他們就能守得住。
陳柏說道,“看來召聖太后那裡的計劃已經很成功的在實施了,我們也不能怠慢。”
陳柏叫來一個年紀比較大的學生,“你帶一隊人負責尾隨離開的軍隊,隨時報告他們的情況,注意路上一定藥小心。”
“柏哥兒,放心吧,我們現在都是老手了,才不會被敵人發現抓了去,我們還等著回學院吃香喝辣。”
陳柏:“……”
陳柏也沒有閑著,進入了他帶來的那些密切保護著的物資之中。
一個個棉布包裹著的奇怪背包被小心翼翼的移動了出來,如果仔細聞,還能聞到一點奇怪的味道。
陳柏也不急,直到三天后,得到了學生在群裡傳回來的消息。
“他們一路不停歇的趕往臨線,如今距離庸城已經有三天的路程了。”
陳柏這才放心,也就是說就算對方發現了異常,也來不及回來救援了。
只要自己等奪回庸城這一險要的要塞,那麽對方想要再奪回去,就困難了。
陳柏找到劉讓,“將軍,可以開始了。”
劉讓都忍不住握了握手心,持續了數月,付出了慘痛代價的戰爭啊,能不能出現轉機,就看他們這一線能不能打破平衡了。
此時,臨線,召聖太后那裡。
召聖太后一如既往的冰冷著臉坐在輪椅上,倒是旁邊的將軍蘇定嵐面色有些焦急。
蘇定嵐也是老將了,所以有什麽話也不會扭扭捏捏,直接道,“太后,在等下去,敵方其他兩線的援軍就要到了。”
召聖太后一來,就鼓舞士氣,有一鼓作氣強行攻下敵方的氣勢。
大乾氣勢如虹,加上召聖太后曾經的戰神之名,的確讓敵軍人心惶惶了好久。
大乾這般士氣大振,蘇定嵐都以為這是大乾反敗為勝的最佳時機了,雖然肯定會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
但讓蘇定嵐想象不到的,他們這般準備著隨時攻打對方,讓對方膽戰心驚,但就是不出兵。
現在敵方其他兩線的援兵就要來了,總不可能這個時候攻打對方吧
實在不知道召聖太后心裡在想什麽,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這時,召聖太后開口道,“慌什麽,本就是在等他們的援軍到來,他們若不來,那才該費心。”
說完,說了一句,“讓將士們準備防禦。”
啥?
蘇定嵐都以往聽錯了。
他們大張旗鼓,氣勢洶洶地準備著進攻,現在突然又變成了防禦?意義何在
召聖太后一開始沒有細說,是因為這計劃必須保密,不能有一點閃失,而最好的保密方法,不就是連自己這邊都信以為真。
不過現在嘛,就算敵軍知道了他們的計劃,也來不及了。
召聖太后說道,“我從來沒有說過我們這裡是主戰場。”
只是因為她的到來,無論是大乾還是敵國,都將這裡當成了主戰場了而已。
蘇定嵐不由得一愣,臉上露出了驚訝,召聖太后的意思豈不是……
“可是其他兩線都被敵國佔據了險要的要塞,他們恐怕連城門都破不開……”
所以吸引一些敵國的兵力來這裡又有什麽用?
在召聖太后和蘇定嵐討論的時候,陳柏那邊已經十分的緊張了。
昨天夜裡,陳柏就讓劉讓帶著人去城前叫戰了。
當然,對方城門緊閉,完全沒有將外面的叫罵聲當一回事。
陳柏也不以為意,叫戰本就是假。
誰也沒有注意到的是,趁著夜色,趁著劉讓叫陣分散敵軍的注意力,一隊人馬,悄無聲息地背著一個個緊實的棉布包,潛到了城門下。
劉讓就那麽帶著人,在城下叫戰了一晚上,目的就是讓對方不敢開城門或者派人出來檢查異常。
當然,庸城裡面的敵軍也挺緊張的,不過看看高高的城門,看看堅實的城牆,似乎又放心了不少,哪怕是魯國最強大的攻城車投石車,也休想輕易地砸開。
他們倒是覺得大乾軍隊挺蠢的,明明知道攻不下城,卻偏偏花費力氣在那叫嚷,還不如省點力氣節約點糧食。
只是,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
庸城之外,突然突兀的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雷鳴聲。
不對,他們也無法形容那是什麽聲音,因為從未聽過這麽巨大的聲音,比雷鳴還要大聲。
一時間,所有人都愣住了。
耳朵中只剩下接二連三巨大的嗡鳴。
陳柏為了能轟開城門,用的量稍微大了一點。
震驚之中,還沒來得及回神,突然,在一片帶著刺鼻味道的煙霧中,一群人眼睛睜得洞大,因為“轟”的一聲,他們眼中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被攻破的城門,就那麽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轟然倒地。
不僅如此,連旁邊堅實得根本不可能被投石車砸跨的城牆,都倒塌了一片。
懵。
不僅庸城城牆上的敵軍懵了,大乾這邊也有些懵。
“城……城破了?”
甚至忍不住使勁揉了揉眼睛,估計都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陳柏旁邊的一群學生,嘴巴張得和雞蛋差不多,眼珠子都差點掉地上了。
他們在這呆了好幾個月,這城門有多牢不可破,他們還是知道一二的。
可就在剛才,那整個高大的城門,就在他們的眼睛中,伴隨著巨大的聲音,就那麽倒下去了。
掀起的灰塵都高過了城牆。
沒來由的,不知道多少人打了一個哆嗦。
而大乾這邊,哆嗦完就是滿眼的興奮和激動。
庸城的城門破了,庸城中又只剩下一半的敵軍,他們又“剛好”全軍集結在城門下,豈不是說……
陳柏看了一眼劉讓。
哪怕陳柏提前告知過劉讓會是現在這般情況,但說實話,劉讓都沒能掩飾住眼睛中的震驚。
見陳柏的眼神,劉讓這才讓旁邊的戰鼓手敲響了鼓聲。
在古時候,軍令的傳遞,靠的就是鼓聲相傳。
是代表進攻的鼓聲。
剛才被震驚的寧靜,瞬間變成了嘶吼聲,哪怕他們不知道為何城門突然破了,連城牆都倒塌了一片,但他們卻知道,他們要勝利了。
帶著興奮,帶著這幾個月被入侵的憋屈,衝向缺口。
而絲毫沒有想過城門會被攻破的敵軍,哪怕想要將城門重新堵上的可能都沒有。
士氣高下立判。
陳柏旁邊的學生都啊啊叫的拿出了袖子裡面放著的小匕首,作勢就要往城裡衝,由此看見其他人得多勇猛。
當然,這些學生被陳柏攔下了,都沒成年,連佩劍都沒有,就一把裝飾用的小匕首,就想衝陣,也不怕被人一槍給戳穿掛城門上。
一群學生看看自己手上的小匕首,又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哎呀,都是功勞,可惜了可惜了,便宜那些小兵了。”
陳柏:“……”
得,來了軍隊幾月,性子倒是野了起來,以前一個個可都是帶著一群家丁,自己在後面耀武揚威。
陳柏看著眼前的硝煙,是戰火的硝煙,衝天而起的硝煙,以及空中飄過來的血腥味。
這就是戰爭啊。
或許以後這樣的場面,他會經常看到吧,這才是這個世道真實的一面,反而是天下第一城看上去有些虛幻了。
陳柏正了正神,最近他一直在逃避一些東西,因為想讓一個現代人,一個從小接受五講四美,人命大於天教育的人,就那麽輕易接受眼前的現實,除非是一個天生冷血之人。
而陳柏,在現代,也不過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普通人而已,甚至有時候還有那麽一點點同理心泛濫,喜歡共情別人的經歷。
但現在,他也知道,逃避是不可能解決問題的,甚至因為他的逃避,可能讓更多的親人朋友受到來自他人的傷害,哪怕是這一點,他都得堅強起來面對。
眼前的戰鬥從天蒙蒙亮持續到了晚霞西斜。
陳柏深呼吸了一口氣,看了看已經被佔領的城牆和現在的戰況,說道,“既然無法回避,那麽就親眼看看以後要面對的東西吧。”
指著城裡,又對一群學生道,“你們去不去”
一群學生小腦袋直點,他們雖然來了前線幾個月,但有齊政讓軍中照顧他們的命令,他們都是遠遠的探查消息,反而沒有真正特別靠近過戰場。
然後,陳柏就後悔了。
陳柏帶著一群學生吐得哇哇的。
倒是劉讓帶著打理戰場的士兵路過的時候,沒有任何意外,還安慰了一句,“以後多看看就習慣了。”
對這些上京的公子哥來說,第一次見到這些的確難以忍受了一些,不過對他們這些戰場的士兵來說,若是連這都忍受不了,又怎麽上陣殺敵保家衛國。
劉讓對陳柏他們倒是抱有很大的包容心,當然這也是因為陳柏他們的職責並非在第一線殺敵,不然恐怕就不會是什麽好臉色了。
陳柏臉色蒼白的第一個恢復過來,對劉讓問了一句,“怎的感覺是空城?我們大乾原來的百姓在哪?”
劉讓的臉色都變了一下,“像這樣一座險要城池,為了便於管理和節約糧食,敵軍……”
陳柏都不知道怎麽聽完劉讓說完這些的。
其實他只要稍微想一想歷史,歷史上有很多這樣的例子的。
只是以前,他隻覺得那僅僅是一個記錄而已,但現在……
亂世啊,肮髒得如同這個世界上最醜陋的魔鬼。
陳柏咬了咬牙,如果……如果能結束這肮髒的亂世,或許背上千古的罵名也……也是值得的。
他也想安安靜靜地待在天下第一城,不問世事,過著瀟灑的日子,但現在看來,或許有更迫切的東西需要去做。
旁邊,一群臉色蒼白的學生,“柏哥兒,剛才不是在說城裡面的百姓嗎?我們去看百姓吧,待在這裡我估計我以後都吃不下飯。”
陳柏趕緊阻止,這些學生還小,哪怕不得不接觸這個世界最黑暗的一面,但也不是現在。
陳柏帶著學生去找了劉讓,“將軍,庸城事情已畢,該我們去支援其他戰線了。”
劉讓倒沒有猶豫,只是疑惑地一問,“現在兵力集中在其他戰線,就算我們趕去,就總兵力而言,我們恐怕也討不到好處。”
陳柏搖搖頭。
為了萬無一失,他這次帶來的可不僅僅是破開城門的工具,只是這一戰敵人被嚇破了膽子,士氣全無,沒有用上罷了。
陳柏心道,數量雖然不多,但用來鎮定軍心,威懾敵人還是足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