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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了未婚夫後他入魔了》第四十九章 委委屈屈
“你知道這邊城千燈節的傳說嗎?”季禎坐在一處台階上,手裡拿著串糖葫蘆,正盯著糖葫蘆有些挑三揀四地撚出一顆放在光線下看是否有蟲蛀,口中則隨性而言。

 西陸也不知怎麽自己就跟著這位姑娘了,手裡拿著一串季禎買來塞給他的糖葫蘆,迷蒙地搖頭:“姑娘說的是哪一個?”

 季禎檢查完畢,張口咬了半塊糖葫蘆下來,少女笑眼彎彎地對少年道:“那個若在茫茫人海相遇相識,便是緣分天定的傳說。”

 季禎實在是很中意西陸呆氣十足的模樣,忍不住開口逗他,“你可是我今天第一個遇見的人,也許我們就有天定的緣分。”

 一鴨可以三吃,誰說一個傳說不能三用。

 季禎吃掉整顆糖葫蘆,手上沾了點糖,有些黏糊左右沒找到能擦手的地方,就見西陸把自己的衣擺遞過來讓季禎擦手,臉卻紅著又有些結巴道:“姑娘,你,你莫要說笑。”

 季禎忍俊不禁,簡直控制不住想要抬手捏捏西陸的臉頰,他正要伸出手,卻見西陸抬起頭來向遠處看。

 季禎的視線跟著轉過去,只見到人來人往燈影幢幢,連樹梢頭都掛著小燈籠,人們各著華服,勾勒出一片盛景。

 “你在看什麽?”季禎問西陸。

 西陸看著遠處有片刻愣神,然後道:“那邊剛才好像有什麽東西……”

 “什麽東西?”季禎又咬了一顆糖葫蘆。

 西陸捏住了自己的劍,匆匆回頭對季禎說:“姑娘你先在這兒別動,我去看看。”

 “你去看什麽?”季禎跟著站起來想要跟上西陸,手撐著想站起來,結果剛碰到地面就感覺指尖粘上了沙塵。季禎抬手一看,果然有糖漬的地方本就黏糊,現在灰蒙蒙看著就髒了。

 季禎嫌棄地將自己的手推出去,再看西陸已經走進人群之中,不知往哪個方向去了。

 季禎也不好追,乾脆坐下來繼續慢吞吞吃糖葫蘆,順帶著思索剛才西陸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大魔物要形成的征兆是什麽……?

 季禎抬頭看天。與喧鬧的人世相比,夜空黑暗而靜謐。明與暗似乎被劃分出一道明顯的分界線,不知什麽時候星星都不見了。

 季禎的口中慢慢咀嚼著,視線落回人間,他獨自坐在一處,以旁觀的視角看著眾人,他們的笑貌容顏均生動而鮮活。

 若說人心有欲望而欲望化成魔念,那在表現之下掩蓋的內裡會不會已經真的陳腐不堪?季禎想到血妖,有那麽一瞬間他的視線中閃過行人們猛然露出原形的想象。

 季禎忍不住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將那想象拋出腦海。

 若說心中有欲望便是魔,那未免太過蠻橫又籠統,成魔的關鍵並非心中有無欲望,而是如何無節製,不分對錯地放縱自己的欲望。

 成魔總有誘因,血妖成魔是為了獲得力量,維持衰老的生命,望舒成惡鬼是為了扭曲的報復欲。除了生而為魔,後天成魔從來並非易事。或者受欲望引誘,或者墮落成魔。

 季禎腦海裡整理不出個頭緒,他本來對此也並不有什麽特別見解,只是此時打發時間略一思索罷了。

 他拿起竹簽子,盯著上面最後一顆糖葫蘆,抬起手咬了一半,忽而感覺一陣習習涼風吹來,將他的發絲吹得往後拂過臉頰,又掠到他的眼皮上。

 眼皮上傳來一陣酥麻,季禎眯起眼睛,伸手去將那幾根發絲撥弄到自己的耳朵後面,就這一眯眼睛的功夫,季禎眼前忽然站了一個人。

 他搓搓眼睫,掀開眼簾看向來人,只見一個青衣男子站在他面前,隔著面具正笑意盈盈十分溫和地看著自己。

 “你喜歡吃這個?”男人開口,聲音如春風般和煦溫柔,讓人聽了全身就感覺暖融融的。

 季禎握著糖葫蘆的指尖松了松,那竹簽子一頭就扎到了地上,季禎卻分不開神去看掉在地上的半顆糖葫蘆,仰頭看著青衣男子。

 他的神思一半還糊塗著,一半又是疑惑好奇,努力在心裡分辨著當下情形。

 又聽青衣男子說:“你聽過千燈節的傳說嗎?”

 這熟悉的台詞從陌生人嘴裡出來,像是一記警鍾,讓季禎腦袋清醒了一下,為難地吐出三個字,“騙人的。”

 他想說的整句話是,這是騙人用的。我都用過三次了,你現在說這個做什麽?

 然而話一出口只剩下三個字,季禎有些察覺不對了,他想要站起身遠離這個青衣男子。可他用了大力氣,感覺自己已經站起來,然而眼珠子一轉,卻見到自己依舊穩穩坐在原地並沒有動彈。

 季禎啟唇,卻隻輕輕啊了一聲,再多卻說不出了。

 “不是騙人的,”青衣男子好脾氣地同季禎說,“因為我每年都在努力尋找。”

 在季禎訝異的目光中,青衣男子接著說,“只是找了幾百年,再難找到如她一樣的人了,佳人難覓,我也隻盼你也能和我心意,否則又是白費功夫,只能棄了你。”

 季禎的心房緊張地飛快跳動。

 這青衣男子顯然不是人,行為也是很不把自己當人。被他擄走又拋棄的少女恐怕不止一二,都是什麽下場?

 若是扔在一旁不管倒還行,自己大不了跑回來,若是他直接殺了呢?

 青衣男人的面容靠近季禎,眉目很是俊朗,他的指尖沿著季禎的下巴勾勒出輕柔的撫觸,這本來應該是十分親昵的動作,卻帶出季禎身上一陣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

 他仿佛化身成了被打量的商品,陳列在貨架之上被人隨意審視。

 此時季禎若是能動彈,一早跳起來要和面前的人打過,奈何此時無法動彈也無法言語,就如同一道魂靈被拋進了傀儡之中,除了視線與感官存在之外,其他均無法自控。

 “這人間不是什麽好地方,馬上就要變天,”青衣男子一把拉起季禎,“不妨我帶著你去魔界逍遙自在。”

 季禎被他摟著腰扶起來,他感覺自己果真成了一個傀儡娃娃,雙手雙腳都不由自己控制,由青衣男人操縱著挽住了對方的胳膊,乖順地依靠在對方身側,徑直走進了鬧市人群中。

 季禎逆著人流,隻覺得周圍的景物倒退著離自己遠去,外界的聲音也遙遙不可觸。如同他被沉入了水底在聽岸上的人講話。

 “那小修士回來了。”青衣男子帶著季禎微微轉過身,讓季禎的視線看見西陸,並不擔心西陸會對自己擄走季禎造成任何改變一般,青衣男子的聲音依舊溫和淡然,甚至帶著幾分懶散。

 季禎的余光之中,西陸扶著劍回到方才他們一塊兒吃糖葫蘆的地方,此時正低著頭看著自己剛才掉在地上的半顆糖葫蘆出神,臉上多少掛著些可見的失落。

 季禎此時離他不過十多步遠,很想開口喊西陸一聲,然而他說不了話,也喊不出聲音。

 肩膀上的力道再一轉,他已經被青衣男子攬住又換了個方向,朝著前方繼續走去。

 青衣男子一邊走一邊和季禎說話,“這人間景色千百年來也不過如此,藏汙納垢與魔界無二,偏作清高樣,”

 季禎認真聽著他的一言一語,指尖不動聲色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慢慢將腰上的荷包給解了下來。一個平時做起來十分簡單的動作,此時簡直要了季禎半條命。

 荷包沉甸甸掉在地上,沒被什麽人注意到。

 青衣男子不知是許久沒有和人說話,抑或是情緒高漲需要抒發,口中幾乎可以說是喋喋不休,“不過也許不用多久,此地也變成魔境,如果那時候你願意回來,倒也可以。”

 季禎成功拋下荷包,指尖剛想再動動。

 青衣男子已經垂眼看向季禎,他眉眼帶笑,不以為意。

 兩人的腳步停在人群之中,青衣男子竟然放開了季禎,讓他獨自站著。青衣男子雙手背在身後,耐心十足地對季禎說:“不要用光力氣,沒有用的。”

 仿佛是要季禎完全死心一般,青衣男子將季禎帶到一處小攤前,攤販正在叫賣許多雜貨。

 青衣男子隨意取過攤位上的一面小銅鏡交給季禎,季禎的雙手不由自己控制,抬手接過那面銅鏡,看見了鏡子中的自己。

 他視線之中還有面具的存在,然而鏡子裡的自己臉上卻什麽都沒有。不止如此,他的長相也無鬼面具加持,只是變得普通許多,就像是人間隨處可尋的一個普通婦人。

 “現在還有誰能認出你來嗎?”青衣男子的聲音在季禎耳邊響起。

 這應當是障眼法。

 無法控自己的動作,無法出聲,連長相也被障眼法改變。無論是哪個認識季禎的人此時過來,恐怕都認不出他來。

 季禎心覺自己涼了一半,只能用眼神狠狠盯著那青衣男子。

 季禎心裡是有些絕望的。在他看來青衣男子身上毫無魔氣,便是個再尋常不過的普通人。保不齊修士都看不出來,若是修士也看不出來,自己還不玩完?

 一旁小販注意到他們,又見季禎手上將那面鏡子拿得緊,連忙上前推銷:“兩位客人,這鏡子可是宜城過來的時新貨,買一面放回家,價格可便宜了。”

 小販壓低聲音湊到青衣男子面前,仿佛說什麽驚天大秘密一般道:“若不是陳家出了事,這批貨哪裡輪得到我來賣。”

 他說著用咱們都撿了大便宜的目光暗示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眉目神色淡淡,唯有聽見陳家二字時才面露一些譏諷。他倒真的掏出荷包要付錢,季禎站在一邊乖乖拿著鏡子,心裡急得想咬人。

 他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指尖,慢慢將緊握著的手松了開來,那鏡子從他手中滑落,哐鐺掉在了地上,砸出一聲悶響。

 這聲響若是放在平日裡恐怕要引來不少注目,然而此時人群之中皆熱鬧,不過是就近的站著的幾個人,以及心疼貨物的小販循聲看了過來。

 小販抓住機會道:“好在你要買下來,否則現在你不買也要買了,不過客人放心,這東西的質量極好,抗摔得很。”

 青衣男子懶得理會這小販的自吹自擂,付了錢將鏡子撿起來隨意放在身上,人群便被人擠開一條路。

 是些官兵打扮的人正在搜尋著誰。

 季禎目光落到其中一個面熟的小廝身上,眸中霎時多了希冀的光芒,努力睜大眼睛盯著對方看。

 眼睛是他僅剩下可以自如活動的地方了。

 小廝倒是注意到了季禎的目光,不過僅僅是奇怪地看了季禎一眼。小廝反而多看了青衣男子幾眼,而後才有些失望地挪開目光。

 “什麽時候能找到我家爺啊,”小廝低聲哀歎,殊不知他家爺就在旁邊想要一巴掌拍在他的呆腦殼上。

 青衣男子顯然是自信滿滿並不著急離開,他攬住季禎的後背似乎在寬慰他,“你放心,沒人看得穿的。”

 季禎沒有被安慰到,並且想反手給他一個大耳刮子。

 青衣男子攬著季禎繼續往前走,忽而聽見方才已經離開的官兵中一陣喧鬧,有個聲音喊,“這是我家爺的荷包啊。”

 聞言,季禎余光裡便看見自家小廝舉著自己荷包如同得勝一般衝過來經他身旁往前跑去,沒兩步就站住,將荷包呈給了誰。

 季禎的視線努力穿過人群找到梁冷。兩人之間有不知多少個人頭加上侍衛的阻隔,能看見梁冷已經很費力。不過季禎想到自己隔著窗縫看梁冷都被他抓個現行,心裡對梁冷還留存些許希望。

 他努力將自己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梁冷身上,恨不得自己的視線化作能穿透人的利刃。

 百般努力,梁冷似乎真的有所差距,抬眸看向季禎這邊,很快抓住了季禎的視線。

 季禎的希望在這一刻達到了最高點,盼望著梁冷看出什麽來,過來救下自己。

 梁冷的視線冷冷凝著,從他的身上卻只是一掃而過,仿佛在看一棵樹一棵草一塊石頭。

 季禎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這條街他走過許多次,再往前幾百步就是城門口,出了城門就等於出了邊城。

 青衣男子注意著季禎的動作也沒有阻止的意思,放縱他向梁冷求救,不過是想讓季禎死心,至此發出一聲輕笑,他擋在季禎面前,迎著季禎失望的目光道,如同最後的宣判一般伸手將季禎的腦袋按在了懷裡,挾著他往城門去。

 季禎幾乎也放棄了反抗的心思,只露出一個後腦杓,自閉了。

 一股力道忽然落在了他的肩頭,季禎的身體依舊不由己控,如同木偶般被拉出青衣男子的懷抱,往後悶悶撞進了不知是誰的懷裡,腰肢被緊緊抱住,幾乎嵌入對方身體裡。

 城門口匠人揚起的鐵花漫天,在空中炸裂開璀璨光芒,人群爆發出陣陣歡呼與雀躍之聲。

 季禎的鼻尖聞到一股熟悉的,淡雅的香味。

 所有焦急的,失落的,擔憂的,恐懼的情緒從無所依托的天際霎時間被人拉回了平地,驚喜伴著鼓噪的情緒,讓季禎一把抱住了對方的腰,委委屈屈叫了一聲:“江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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