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段琮之落後了兩步,他看著秦恪的背影,又加快腳步跟上,這種問題還是不要求證了。
第二天需要拍日出的鏡頭,段琮之起了個大早,連帶著秦恪也被他吵醒。
他有些抱歉:“還早,你繼續睡,周泉會來送早餐。”
秦恪搖搖頭,眼中已經是清明一片,他沒有睡回籠覺的習慣,更不會讓人進臥室來喊他起床。
段琮之快要來不及,顧不上他,匆匆走出房間去和胡旭澤會和,遇到周泉的時候讓他給秦恪泡杯咖啡過去。
無塵眼裡只有劍,他對女主尊敬有余,卻沒有多少愛,更別說戚妄,在戚妄對兔子下手之後無塵對他更冷淡了。
戚妄輕佻地道歉過,沒有得到諒解,也開始閉口不言。
他們之間的交流,本來除了教學就是戚妄的單方面輸出,現在戚妄一兩個人一天下來都說不上兩句話,一個教一個學,一個教完就走一個學完死命練。
戚妄對自己狠,總受傷,女主常常會給他送藥,一來二去就生出了感情。
她從小就知道自己會嫁給無塵,也曾對無塵有過欽慕之意,但無塵太冷了,他像是永遠矗立在懸崖上的雪松,他看盡塵世的一切,沒有人可以動搖他分毫。
戚妄讓她感到快樂。
這一幕拍的是女主給戚妄送藥,無塵站在一旁看著他們,戚妄知道他在那,他們眼神交匯之後戚妄第一次要女主為他上藥,無塵面無表情地離開。
這個畫面並不複雜,但是拍了幾次都沒過,田導把段琮之召過去:“小段啊,你這太冷淡了,不是這樣的。”
段琮之有點茫然,劇本研讀的時候不是說了前期無塵是不信任戚妄的嗎?一直到後期他發現戚妄有所改變之後才把劍借出去。
是因為吃醋?可是其實無塵對女主也沒有多少感情啊。
導演嘖了一聲:“我以為你們年輕人應該懂……就沒說清楚,這是朦朦朧朧的東西,表現得太明顯就不好了。”
看著段琮之懵懂的眼神,田導少見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胡旭澤笑了一下:“我來說吧。”
導演對胡旭澤十分信任,放心地把段琮之交給他,去拍女主的戲了。
他們到樹下坐著,胡旭澤讓張姐先離開片刻,把兔子留給他就行。
他一邊擼兔子一邊給段琮之講人物關系,當胡旭澤說到戚妄喜歡無塵的時候段琮之十分驚訝,說到無塵對戚妄也不是沒有感覺的時候,段琮之就不信了。
“他不是應該喜歡姝玉嗎?”
無塵對姝玉不是沒有感情的。
胡旭澤說:“那是責任,就像他肩負著奉劍山莊,姝玉也是他的責任。”
“……這你這麽說,男一男二都快兩情相悅了,女主幹什麽?”
“女主是給大部分觀眾看的,至少表面上看,兩個男人都愛她。”
段琮之:“……”
他以為自己拍的是武俠劇,這是什麽“她愛他,他愛他,但他愛她其實愛的也是他”的狗血感情糾葛?
胡旭澤拿了根草葉子喂兔子:“你是不是沒談過戀愛?”
段琮之:“……”
“我喜歡你。”
“你……”猝不及防間聽到了告白,段琮之驚了一瞬,第一反應是胡旭澤在跟他對戲。
“我不是在對台詞,你應該知道沒有這句台詞。我也不是入戲太深,戲裡戲外我分得清。”
段琮之不知道怎麽發展到這一步的,思索該如何拒絕,胡旭澤下一句就說:“不是要你跟我在一起,我只是想告訴你。”
段琮之松了口氣:“你喜歡我的臉?”
他們才認識多久,除了臉他也想不到別的原因。
胡旭澤覺得他要是不把話說清楚,段琮之以後大概要躲著他走。
“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就更好了,我會追你,你要是不喜歡我,我就一個人喜歡你,這是我自己的事,喜歡一個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他看著段琮之,眼神真誠,“我個人感情不強,演戲的時候會沉浸在人物的感情中,有一點屬於自己的感情對我來說很珍貴。”
段琮之默默聽他說完,這可能就是天才的世界。
胡旭澤大概是真的不求段琮之的回應,似乎只是話說到這就順便告個白,連拒絕都不需要,他又把話題轉回去:“我的喜歡也是真喜歡,但每個人都不一樣,戚妄就和我不一樣。”
戚妄是個離經叛道的人,無塵要是願意,他應該是能放下一切跟他私奔的。
其實看起來無塵更像主角,更符合人們對主角的期望,他身上肩負著責任,而戚妄是一個浪子,他是自由的,他拒絕一切強加給他的枷鎖,包括責任。
因為他的離去,無塵主動擔起了劍主應該擔的責任,但那個時候他身上還有戚妄留下的傷,沒有人知道。
戚妄知道,無塵這一去注定是有去無回,他知道無塵不是在逼他,做了這樣的選擇,無塵自己也知道後果。
戚妄還是站出來了,為了無塵。
“這是暗線,明線你懂的,無塵感化了他,戚妄最後選擇了天下大義。”
段琮之:“……”
“我以為你應該能懂。你,你那位朋友,你們。”
段琮之搖頭否認:“我們不是那種關系。”
“你明明很喜歡他。”
胡旭澤說話,直接得有點過分,段琮之沉默片刻,輕聲說:“他拒絕了。”
“你覺得他是真的拒絕嗎?”
“為什麽這麽說?”
“我只是覺得如果他真的拒絕了,你一定會死心的,你不像是會追逐無望感情的人。”
段琮之愣了愣,胡旭澤說:“當局者迷罷了,有時候你的本能比你更清楚應該怎麽做。真正的喜歡,是瞞不住的。”
就像戚妄對無塵,他追求自由,最後還是站出來擔起了責任。
無塵對戚妄也是,他在縱容戚妄,縱容他的逾矩,縱容他的選擇,他從來沒有逼迫他,他站在戚妄身前,給了戚妄選擇的余地。
段琮之忽然就明白胡旭澤說的無塵對戚妄也不是沒有感覺,無塵不是會表達感情的人,他的回應的方式就是縱容。
他想到秦恪對他的縱容,如果他是戚妄,他也會想要試探無塵,可以為他退到哪一步。
導演驚喜的發現段琮之找對感覺了,胡旭澤怎麽幫他找的,就不在他的關心范圍之內了。
段琮之回到院子的時候發現多了點喜糖紅雞蛋,周泉說是民宿老板送過來的,是段琮之他們昨天去吃喜酒的回禮。
小時候在東街,街坊鄰居誰家結婚了也會整條街地送紅雞蛋。
紅雞蛋其實就是水煮蛋,還是放涼的水煮蛋,有股蛋腥味,段琮之不喜歡,但架不住好玩。
段琮之把紅雞蛋拿起來,怎麽也想不起來到底哪裡好玩了,倒是那麽一會兒手上已經紅了。
他放下雞蛋隨手擦了擦,進房間的時候發現秦恪的助理也在,這是他第二次過來,段琮之很快意識到他來幹什麽的。
“你要走了嗎?”
“嗯。”
段琮之不知道該說什麽,記憶中,他跟秦恪很少分開,這次是他自己要離開的,他可以離開秦家,但秦恪不行。
就像無塵不能離開奉劍山莊。
秦家放在那,秦恪平時一年都修不了幾次假,能在這裡呆那麽幾天已經很難得。
他們相對著沉默,段琮之想想無塵,想想剛才胡旭澤的話,拿出手機調出一張二維碼對他晃了晃,笑吟吟的:“三爺,加個好友?”
秦恪沒說話,段琮之一本正經地解釋:“方便你給我發湯圓的照片。”
秦恪說:“我沒有微信。”
段琮之無言片刻,他以為秦恪只是用不上,沒想到他是真的沒有。
他面不改色:“那就申請一個吧。”
秦恪垂眸看他,段琮之試探著:“我幫你?”
秦恪真的把手機給他了。
秦恪的手機日常在助理那裡,但助理只是幫著保管偶爾接電話,其他還真沒動過。
段琮之也是第一次拿到秦恪的手機,桌面十分簡潔,大眾娛樂通訊產品幾乎都沒有,除了手機自帶只剩下一堆段琮之見都沒見過的小眾app。
段琮之一眼掃過,沒有多看,下載app申請帳號加好友一氣呵成,沒有給秦恪喊停的機會。
“好了,”他把手機還給秦恪,“昵稱和頭像我隨便選的,不喜歡你可以換。”
話是這麽說,他知道秦恪多半是不會換的。
昵稱是QK,頭像是湯圓。
段琮之沒想到秦恪手機裡居然有湯圓的照片,順手就用了。看來他當初那條領帶沒白系,湯圓跟秦恪關系還不錯的樣子。
秦恪通訊錄內的人很快收到好友推送,點開之後都嚇了一跳,誰那麽大膽子敢拿三爺的手機注冊微信,頭像居然還是狗頭?
程遇看到的時候倒沒有太驚訝,秦恪其實有微博,不過自己從來沒上過,注冊好之後就一直是助理在打理,微信應該也就是申請一下,以後交給助理打理的。
他在秦恪身邊工作多年,很清楚,三爺沒有什麽私人社交。
看到頭像之後他就知道自己猜錯了,這是秦總家裡的狗,段少養的,好像叫湯圓?
一直有傳言說三爺在身邊養了個小情人,程遇一直對此嗤之以鼻,但凡見過段少都說不出來這樣的話,這怎麽能是小情人,這是真當少爺養著。
但是最近好像有點不對,好像是從段少離開秦家開始的。三爺默默關注他,又幾次三番去找他……莫非段少這是欲擒故縱?
這一刻,程遇對段少肅然起敬,這種手段別人用起來秦恪大概看都不會看一眼,但是段琮之,看看秦恪現在在哪就知道效果如何了。
程遇想,段少再回來他是不是就該改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