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恪看了一眼手機,還是打不通,段琮之顯然不可能每一次都在第一時間拒接,他現在已經知道這是被拉進黑名單的意思了。
顧助理得到秦總吩咐的時候是有點懵的,什麽叫“約一個擅長處理家庭關系的心理谘詢師”?
秦總還沒成家就開始考慮這些問題了?
他知道最近秦總跟段少鬧了點不愉快。雖然秦恪是老板,他也不得不承認,跟這樣的人談戀愛應該是非常累的。
壓力得多大。
要是一般人,真跟他談戀愛多半也不是衝著人來的,看在這個名字附帶的那些東西上說不定就忍了。真衝人來的,可不就受不了了嗎?
他其實覺得秦總應該找個戀愛專家谘詢,但是老板吩咐不敢不從。
谘詢師也挺不解的,他們平時解決家庭糾紛,多半跟家暴,冷暴力掛鉤,要不然就是婆媳矛盾,一方有不良嗜好。
剩下一小半是小孩青春期,父母不知道怎麽溝通。
這麽一個未婚英俊的男人來找他幹什麽?
而且看他助理那加錢不手軟只求時間快的架勢,肯定也不缺錢。
而大部分有錢人都是直接找律師的,誰找他們呀?找他們的人當中,錢就能解決一大半的家庭矛盾。
最棘手的是,這位谘詢者跟那些大吐苦水的人不同,他問一句,秦恪說一句,不問就不說。
問完了基本問題,谘詢師也只知道他未婚,伴侶跟他鬧矛盾了。
至於為什麽問不出來,秦恪是這樣說的:“這涉及到他的隱私。”
谘詢師想罷工。
段琮之自己琢磨半天,總覺得姚晴話中有話,他乾脆去問導演,到底是哪裡不對。
不拍戲的時候范導就拿著保溫杯一鏡一鏡地看回放,段琮之來了他也沒停,拍拍一邊的小馬扎,知道他有話要說:“來問什麽?”
“我不知道紋身那一段,要怎樣的感覺。”
那是一個開始,他現在像是想要破殼而出的幼崽,但被困在一片混沌之中,找不到方向,只要撕開一個口子,他就能出來。
范導說不上好脾氣,但是對於肯下功夫鑽研的人,他也願意花力氣去打磨,他按了暫停鍵,轉過來正對著段琮之。
“要那種不經意間流露的感覺,要收一點……”他做了一個五指並攏,抓的手勢,隨後又放下,“不過也別太收”
段琮之:“……”
他甚至不知道導演要他收什麽放什麽。
姚晴說的也是不經意間流露的感覺,段琮之其實根本沒明白他們到底在說什麽。
范導玄之又玄地說完了,放下手問他:“你是不是沒談過戀愛。”
談沒談過戀愛,當然看不出來,他這是委婉的說法。
段琮之懵了一下,然後忽然就領會了范導的意思,他是在問:你是不是還是處男?
段琮之:“……”
他有點尷尬地咳嗽一聲,撇開視線,在心裡把秦恪翻來覆去罵了一遍。
這是他想的嗎?
秦恪要是配合一點他早就不是了。自己27歲了沒點想法,難不成就要他也等到那個年紀嗎?
他不告而別直接來了劇組,至今沒有接過一個電話,這就是直接原因,段琮之一點都不想去提。
不過范導這麽說,他好歹是知道范導和姚晴說的那種感覺了,說白了就是“欲”。
不經意間透露出來的荷爾蒙。
要是個女性角色,他可能早就想到這一茬了,那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眼角眉梢都透出來的,欲說還休的,風情,顧隨畢竟是個男人。
不過結合姚晴說的孟惜的人物設定,這樣才合理。
孟惜又不是十七八歲沒談過戀愛的小女生,會因為一個男生好看,因為一個眼神,一個不經意間的對視就被吸引,從想要得到,到甘願奉上一切。
吸引孟惜的必然是更為濃烈的東西。
盡管段琮之不是很想回憶,但事實就是,他唯一的經歷是跟秦恪,還是只有半截的那種。
不管怎樣,總算是找到了方向,再多的范導也沒法說了,這是人生體驗的問題,他不會說要段琮之去體驗一下。以段琮之的條件來講這一點也不難,但這是一種極度不負責的行為,對自己不負責,對另一個人不負責。
有些話,結了婚的人可以講,跟這種青年小演員沒法講。
既然不能去親身體驗,就只能靠他自己領悟。
話說到這裡,段琮之要是有可以體驗的人應該也就去了。
范導看他神色,知道他明白了,拿過紙筆,給他寫了幾部影片的名字:“你可以觀摩學習一下。”
段琮之接過來,他說:“可能不太好找,找不到的你就問李編,她肯定都有。”
段琮之點點頭,范導擰開保溫杯,杯子裡冒出熱氣來,他往杯口吹了幾口氣,然後小心翼翼地將杯子傾斜,喝了一口。
喝完咂了一下嘴,一臉享受的表情,他把杯子蓋回去,拍拍段琮之的肩,臉上有一種看兒子的迷之和藹:“慢慢來,紋身這段不急,等你找到感覺再說。”
急也急不來,但段琮之也知道不可能無止境地等下去,還是要抓緊。
要真只有紋身這一場也就算了,問題大部分重要的戲份是在紋身之後的,范導的意思明顯是讓他從紋身這一段入戲找感覺,這一段對了後面就沒問題了。
顧隨是個莫測的人,白天和夜晚的他是兩個樣子,現在段琮之感覺沒對,只能拍白天那些浮於表面的生活化的鏡頭,真正涉及到人物心裡的,都暫且擱置著。
所幸這不是他一個人的戲,他的戲份往後排,別人的就往前提,暫時對劇組的進度影響不大。
段琮之回去找了電影才知道范導為什麽會說可能找不到,這上頭八部片子,六部禁片。他看了介紹,全是泛著溫暖潮氣仿佛要腐朽的文藝片。
許多東西看一次根本看不懂,不過那種感覺倒是呼之欲出的。段琮之準備每天睡前刷一部片子。
那天掛了秦恪電話之後他就沒有再打來過,當然也可能是因為被拉黑了打不進來。
秦總顯然不是會換手機打電話的人,那跟騷擾有什麽區別。
段琮之走進書屋,門口的奶奶看他一眼但沒有再說什麽。
薛平讓他處理一下微博,這次段琮之來之前就往包裡放了紙筆,走進書屋之後熟門熟路地放下東西,到書櫃找到昨天沒看完的書。
這本書有一整套,整齊地排列在一起,現在這一列書中少了一本。
他抽出自己要那一冊,回到座位的時候留意了一下那位林先生看的書,就是那一套書中少的那本。
巧合?
段琮之確認這一點之後,也坐下看書,大約兩個小時之後,他拿出手機打開微博開始看題。
一邊看一邊選,掛了那麽久,大部分題,其中包括大部分高等數學的內容,已經被好心人解了,留下的都是寫偏僻古怪或者常規專業碰不到的東西。
有一個數字id隻留了一道題,但是解了不少,他點進這人的主頁一看,果然是那位教授的粉絲,大概是之前引流過來的。
萬萬沒想到還有這種漲粉的方法。
段琮之按時間順序,挑著沒有答案的題,在草稿紙上寫,寫完一題就拍照發一題。
沒有私信,而是光明正大在評論區回復,省的再不知情地給人做了作業,為了防止再被人老師找上門來,大部分解題過程都是不詳細的,只是寫了簡單的解題思路。
【為什麽看了小段哥解題,我覺得數學也不是很難(doge】
【我以為是艸的高知人設,竟然是真的自己做題嗎?】
【這是什麽神仙速度給跪了】
【小段哥開網課吧】
【我飄了我竟然想要這樣的家教老師】
【數學老師要是長這樣,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的學習。】
這些留下來的題都不簡單,段琮之做了大約有六題,看看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在那條微博底下自己留言:先這樣,下次有時間再來
幾乎是一瞬間,就看到了回復:【為什麽每次到我就停了嗚嗚嗚是我不配】
段琮之笑了笑,給她點讚,然後收起手機沒有再回。
他好像找到一個平衡的方法了,現在他可以更大膽一點地去嘗試,去體驗顧隨的人生。
他起身把書冊放回書櫃,然後回到座位收拾東西,林先生忽然抬頭向他看過來,段琮之對上他的視線,跟他點點頭算作打招呼。
他忽然開口了。
段琮之第一次聽到他說話,他的嗓音粗礪沙啞到幾乎不成調,難怪那天用的紙條。
他說:“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可以。”
“今天我的助理沒有過來,你能幫我把輪椅取來嗎?”
段琮之平時來得比他晚,走得比他早,也不知道他具體是怎麽來回的,是不是有這麽一個助理。
不過他既然開口了,段琮之走到前台將輪椅取過來展開。扶著他上輪椅時,段琮之發現他的腳並不是完全不能動,應該是膝蓋以下出了問題。
輪椅上有一塊薄毯,段琮之順手給他蓋好。
他嘶啞地說:“謝謝。”
“舉手之勞。”
出了店門,他就自己推著輪椅走了,他沒要段琮之送,段琮之也就沒說要送他。
走到轉角,有人在緊張地等著,看見他才松了口氣。
段琮之回頭,盯著他消失的方向看了一會兒。
他不至於這點戒心都沒有,他問過了,這人不是范導安排的,卻又是在他來書店的第二天出現的。
之前助理都好好的,他今天多留了一會兒他的助理就來不了了?
段琮之猜測過他跟林家有關,甚至猜過他是林宏的兄弟什麽的,但是這相貌好像不是很像,林又是一個很常見的姓。
這位林先生看起來不像有惡意,只是過於巧合了。
顯然是衝他來的。
就是不知道是什麽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