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谷叫道:“好什麽啊!又被打又被踩,我爹說了,不可以隨便欺負人,但如果被欺負上門也不能軟弱任由別人欺負。”
南山一劍問:“你有爹?”
包谷好氣地問道:“誰沒有爹啊?沒爹怎麽來到這世上?”算了,她不和一個瘋掉的人計較。就在這說話的功夫,包谷看到天上跟下餃子似的一口氣落下幾十道人影,把他們牢牢地圍在中間。
玉宓環顧一圈四周,冷聲道:“太陰門好大的威風!”
一名六十多歲的頭戴玉冠、胸前繡著月亮圖案的老者叱道:“玉宓,你一介小輩,沒資格說話!”
玉宓傲然說道:“姑奶奶我在玄天門號令一峰,你一個雜仆出身的糟老頭居然說我沒資格說話?怎麽著?仗著年歲大就想倚老賣老?你不知道有個詞叫著老不知恥?沒念過書不識禮?沒念過書不知禮就滾回太陰門去,少在這裡丟人現眼!”
那老者大聲笑道:“哈哈哈哈!好大的口氣,號令一峰,笑死我也!你靈雲峰有幾人?”
玉宓說道:“我靈雲峰一個抵你太陰門十個、百個!人多有什麽用?都是些廢物!築基七階與煉氣四階正面拚鬥,交手不到百個回合便被一招斃命,好大的出息!”她歎了聲,又回頭瞅著包谷問道:“你不是用斧頭的嗎?”
包谷委屈地說道:“斧頭不是被你收手了嗎?我隻好用劍!”她撓撓頭,說:“斧頭換成劍,才練了半個月,用不習慣。師姐,你什麽時候把斧頭還給我?我保證兩斧頭劈死他,絕對打不了這麽久的!”
玉宓噗哧一笑,一抬手,把包谷的斧頭扔回給包谷,說道:“給!你還是用劍吧!”
那老者被這師姐妹一唱一和氣得渾身發顫,邁步就要上前擒拿玉宓,他身後的一個聲音響起:“慢著!”
一個穿著月華色長袍、頭戴玉冠的俊朗男子上前,看向胸口還留著淡淡鞋印痕跡的南山一劍,抱拳道:“我見閣下面熟,不知是否為故人?”
南山一劍瞥了眼那人,又扭過頭繼續盯著包谷打量。
玉宓笑道:“故人?是故人你還不認識?這是來攀親認故?雪宗主,害怕就請回!”
雪宗主的神情冷淡地睨向玉宓,說道:“玉宓仙子,你放肆了。我敬你師傅是個人物,給他三分薄面,你莫要造次!”
南山一劍忽然說了句:“我不能收你為徒。”
包谷無語地瞅著南山一劍,說:“我沒想拜你為師,我有師傅。”
南山一劍說道:“叫他出來,我要和他比劍。”
包谷說道:“我師傅在閉關,我都沒有見過他,我連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我怎麽叫他出來?”
南山一劍說:“等他出關後讓他來玄月古城找我。”他忽又想起什麽,環顧一圈四周,似在尋人。
包谷心說:“壞了,這是又要發瘋了!”她趕緊兩步上前,說道:“我知道你要找誰,你先幫我個忙唄!”
南山一劍問:“我為何要幫你的忙?”
包谷說:“因為是我把你帶來玄月古城的啊?你不記得了啊,你還吃過我的牛肉、吃過我的饅頭,你之前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我給你買的。”
南山一劍一臉怔忡地瞅著包谷,說:“不可能!”
包谷叫道:“什麽不可能!我用我的嫁妝銀子給你買的吃的和衣服!客棧老伯、還有我師姐都可以給我做證!”她說話間把玉宓拉到南山一劍的面前。
南山一劍盯著玉宓的眼睛說:“你不要騙我!”
玉宓說道:“我沒騙你。你腦子不清楚,可能不記得了。”
南山一劍問:“你怎麽知道我腦子不清楚?”
包谷驚得瞪圓眼,心道:“呀,瘋子居然知道自己是瘋子?”
玉宓說道:“你如果不是腦子不清楚,怎麽可能會淪落為乞丐,包谷又怎麽會把你當成乞丐救濟你?”
“原來如此!”南山一劍說完又陷入沉思,他沉默許久,問:“我為什麽會淪落為乞丐?”
玉宓說:“因為你的腦子不清楚。”
南山一劍又問:“為什麽我的腦子不清楚?”
玉宓真想說一句:“因為你瘋了!”她才發現自己居然和一個瘋子理論半天。
南山一劍沒得到答案也沒有追問,而是再次沉默,他默默地環住自己的雙臂朝街邊走去,縮在屋簷下背靠著牆、蜷坐在那。
包谷趕緊奔到南山一劍跟前蹲著,問:“你不覺得你蹲在這很可憐嗎?她要是知道你這樣會不開心的?我們換個地方蹲她就會開心了!”
南山一劍問:“那蹲哪?”
包谷笑得分外燦爛地說道:“我家!順便幫我看家護院趕走些壞蛋,我給你管吃管住。你看你這樣坐在這好吃懶做的也太不像話了!”
南山一劍一臉茫然地看著包谷。
包谷問:“走不走?我給工錢的!我還有可以助人衝擊化神期的神藥!”
南山一劍噌地一下子站起來,驚聲問道:“當真?”
包谷跟著站起來,說道:“你還怕我騙你不成?你要是不信,你跟我走,我拿給你看。”
南山一劍問:“何物?”
包谷說:“天靈果!地靈果!元神果!”
南山一劍說:“你騙人。”
包谷想了下,說:“你剛才盯著我看什麽?你應該看見我有什麽了吧?你覺得我連那都有,還能騙你這個?”她身上有玄天劍,南山一劍是劍中至尊,她剛才拚鬥又用了劍氣,她就不信以南山一劍的實力眼界還看不出她身上有玄天劍的痕跡。
南山一劍盯著包谷看了一會兒,又將視線移到她肩膀上的小猴子身上,說:“好,我答應你。我給你看家護院,你給我天靈果、地靈果、元神果。”
包谷笑道:“成交,三擊掌為誓!”
南山一劍抬掌與包谷擊掌為誓。
包谷露出開心的笑容。
南山一劍如逢重赦地長喘口氣,露出如陽風般和煦的笑顏,那俊美的容顏襯上這笑容,令這大雪紛飛的雪域都有了陽光。
包谷看著南山一劍渾身輕松的模樣,笑意漸漸隱去,沒來由地一陣難受。她覺得南山一劍或許沒有瘋,只是無法接受失去至愛的打擊,自欺欺人地活在回憶中逃避。她告訴他自己有天靈果、地靈果、元神果,是讓他看到救他至愛的希望,給他一個充滿希望的謊言讓他可以不再那麽傷心和絕望。如果有天,她有愛的人,她一定不要讓自己和所愛的人落得南山一劍與蘇雲兮這樣的結局。
包谷對南山一劍說道:“那你現在跟著我走吧。”
南山一劍輕輕點頭。
包谷又扭頭對呆若木雞的玉宓叫道:“師姐,走了!”她又衝一旁正招聚清風閣眾弟子的呂閣主揮手大喊:“呂世伯,走啦!我幫你把人請來了!”
呂閣主一直有留意包谷這裡的動靜,對包谷和南山一劍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如果不是親耳聽到、如果不是知道南山一劍瘋了,他真想把自己的耳朵挖出來檢查下看是不是出了毛病聽錯了。
太陰門的一位元嬰境修仙者叫道:“大庭廣眾之下殺了我太陰門的弟子便想一走了之?”
包谷十分淡定地看著那修仙者,一字一句地說出四個字:“我有保鏢。”
那元嬰境修仙者笑道:“找個酷似南山一劍的人來,你想唬誰?莫說他不是南山一劍,就算是,我也不懼他。”
包谷斜斜地睨了那元嬰境修仙者一眼,無聲地說:“你找死!”慢慢悠悠地晃著步子朝清風閣方向走去。
那元嬰境修仙者略作猶豫,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包谷衝去。
包谷看到那元嬰境修仙者動,剛要往南山一劍的背後躲,那元嬰境修仙者已經衝到面前,包谷趕緊把身上所有的護身法寶都開啟然後閉上眼睛等待結果——
她聞到空氣中有血腥味飄來,很小心地睜開半隻眼瞅去,發現面前沒有那元嬰境修仙者,自己還站在原地。
旁邊,一片驚呼聲響起。
“南山一劍!”
“南山凌絕一劍,橫掃玄月無敵!”
“天!”
包谷感覺到腳下有動靜,她低頭朝腳下一瞅,嚇得“啊——”地一聲尖叫!她面前的地上,躺著一個人,確切地說是一個被從正中間一分為二的人!腸肚滿地……包谷隻瞅了一眼就不敢看第二眼。
“啊——”地慘叫聲再次響起。
包谷順著慘叫聲的方向望去,只見圍住自己的那些太陰門的人群中忽然有血光飛濺、有人的身子瞬間裂開……
太陰門方向傳來驚惶的大叫聲:“快退!”
叫聲中,鮮血飛濺,染紅了地上的白雪。
玉宓叫了聲:“走!”一把將包谷拽上飛劍亡命飛逃。
包谷扭頭被玉宓拽上飛劍後仍然扭頭朝身後望去,只見剛才把偌大的街道堵得嚴嚴實實的人此刻正在飛逃,一道寒光在人群中掠過,所過之處鮮血飛濺、活生生的一個人刹那間便成了兩半。修仙之城的大街傾刻間變成了地獄。
天上又有法寶的光芒爆開,炸得包谷的耳膜嗡嗡作痛,那法寶爆開的波動將腳踏飛劍的玉宓和包谷掀飛出去。
玉宓被震得氣息絮亂甚至無法聚氣,她只能牢牢地護住包谷,眼看就快要著地,為防把包谷壓死,她拚盡全力運氣在空中翻了個身,將自己掂在包谷的身下,跟著便用力地撞在地上,撞得她頭暈目眩隻覺五髒六腑都受到劇烈的震動……
包谷摔得七葷八素、迷糊了好一會兒才爬起來,她剛喘了口氣便看到玉宓躺在身邊,嘴角正朝外湧著鮮血。她叫道:“師姐!”
包谷聽到多寶靈猴的“吱”聲從身後響起,她扭頭一看只見多寶靈猴正從屋簷下的瓦片中探過顆腦袋,小爪子還捂住臉一副不忍直視的模樣。包谷叫道:“小猴子快救師姐!”
多寶靈猴直搖頭,“吱吱吱吱”地叫喚,似乎是說:“我就是不救。”
天上又有爆炸聲響起,炸得空氣都在晃。
風師伯忽然出現在包谷的身邊,夾起昏迷不醒的玉宓、抓住包谷的虎皮腰帶拎起包谷衝天而起,朝著遠離打鬥的方向疾奔。他的速度極快,冷風吹得包谷幾乎凍僵,頭上、虎皮裝上全是冰渣子,她吸一口氣都覺得把肺凍住,逼得包谷拚命運轉真氣禦寒。
好在沒飛多過,風師伯便落在地上,同時撒手。
凍僵的包谷一頭栽倒在地上。
風師伯夾著重傷的玉宓進屋,先喂下幾顆丹藥,又再查探了下玉宓的傷勢,便將她放在床上不再理會。他徑直出了院子,把凍得爬不起來的包谷拎進屋子裡,又灌了包谷幾口靈酒,包谷總算緩和過來。
外面忽然又傳來一聲痛苦的長嚎:“啊——”緊跟著便又是嚎啕大哭,聽這聲音和包谷遇到南山一劍的那天夜裡在客棧中聽到的南山一劍的哭聲一模一樣。
包谷抱著酒壺,怯怯地看著風師伯說:“這就是化神期瘋子發瘋?”她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她幾次回頭都看到有人死,滿地鮮血……
風師伯點點頭,輕輕拍拍包谷,說:“你好自為之,他應該還會來找你,我先回玄天門了。有事捏鈴鐺通知我,如果是南山一劍發瘋,你不必向我求救,我救不了你,別連累我。”說完,火速奔出小院,找呂閣主借了傳送法陣,以最快的速度遁離玄月古城。
呂閣主送風師伯離開後,急得團團打轉。他很想把玉宓和包谷送去太陰門,讓太陰門去對付南山一劍!誰叫太陰門的人竟然不知死活地去試探南山一劍的真假,這下好了,真假試出來了,後果慘重!他允諾要護好包谷,送出去有違道義,且包谷去請南山一劍前也曾和他說過這裡面有古怪、如果請來有什麽差池不能怪她,堂堂一代宗師對著一個小丫頭食言,不妥。最重要的是那邊有包谷頂著,未必能有事。他先回避一下,南山一劍就交給包谷和玉宓去應付吧。呂閣主稍作猶豫,立即通知門下元嬰境、金丹期修仙者通通回避,余下的弟子各自老實窩著,然後踏上傳送法陣遁去玄天門找風師伯避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