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兒聞言頗不認同地噘著嘴說:“誰說不講性別的?至少我接受不了自己是男兒身狀態,如果月兒表姐是表哥,我絕對離她遠遠的。至於子嗣,姑姑,姑夫已經不在世很多年了,您不能守著回憶過下去,對吧?”
雪清被靈兒的話噎得美眸圓瞪,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玄月則端然跪下,說道:“娘親,修行變強延長壽數,不就是為了守護至親至愛麽?沒有妖皇的天狐妖皇族,還算是妖皇族嗎?以靈兒犧牲幸福和放棄本心為代價去延續那早已敗落的榮光和那不可未知的未來,不覺這太殘忍了麽?靈兒封印多年,她如今不過五百多歲,還在幼狐期,心智年齡亦未成年,現在考慮子嗣血脈的延續,不覺太早了麽?”
雪清強行穩住心神,目不轉睛地看著玄月,問道:“靈兒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玄月重重地叩了一首,道:“女兒只是想遵照自己的本心所願所求,懇請娘親成全。”
雪清的身子輕顫,她緊緊地攥緊拳,說道:“你不是不知道得證天道的皇族血脈天生烙刻有天道法則印記,極易勾連天道引來天象。你們體內皆有純正的妖皇血脈,行嫡親表姐妹亂、倫之事,若招來天譴,當如何?”
玄月沉聲說道:“即使有那一日,女兒死而無憾。活,痛痛快快地活,死,坦坦蕩蕩地死!”
雪清倒抽一口冷氣,心頭一陣劇痛。玄天何償不是痛痛快快地活坦坦蕩蕩地死,然後呢?留下她一人,孑然一身獨留於世。丈夫沒了,弟弟沒了,天狐皇族一脈幾乎被趕盡殺絕,僅剩下她和兩個孩子。若靈兒和月兒有什麽閃失,她連僅有的兩個至親都失去……她想成全她們,她想成全她們的愛情,可她拿什麽來成全?兩個孩子的命嗎?她可以承受得住一世孤苦,她承受不起兩個孩子——想到那可能,雪清便覺不寒而栗。兩害相權取其輕,她的態度也隨之堅決起來。她冷聲道:“若連命都沒了,還有什麽資格說愛?”
玄月應道:“生同衾死同眠。”
靈兒不服氣地問道:“放棄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難道就不會死?不會被人殺死?不會渡不過天劫被雷劈死?不會熬盡壽元老死?妖皇老祖宗那般厲害,不也死了?橫豎都有一死,為什麽就不能讓自己這一生活得痛快點死得不留遺憾?”
雪清冷然道:“我若是不成全呢?”
靈兒氣憤地指責道:“姑姑,你不講道理!”
玄月悄悄地拉了拉靈兒的袖子,她仰起頭看向雪清,喚道:“娘親……”略帶猶豫地咬了咬唇,說:“你容孩兒考慮考慮。”從她娘親那轉冷的態度以及透著幾分冰冷絕然的眼神她便知道說不通,再講下去,那結果就只有一個,她倆被她娘親強行分開。別看她娘親平時溫溫柔柔的,但若真要惹到她,她辦起事來那叫雷厲風行果斷絕決。她倆對上她娘親,她娘親抬一根手指頭就足夠把她倆收拾得連掙扎和反抗都不知道。
雪清問:“考慮什麽?”
靈兒也困惑地扭頭瞅著玄月。
玄月扭頭看向靈兒,說:“靈兒,你不怕死,但我怕你死。娘親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
靈兒氣得直咬牙。
玄月又說道:“兩個人在一起是為了幸福和活得更好,不是嗎?”她一把握住靈兒的手,緊緊地握住,說道:“我不想看到你有事,更不想我們有事。如果我們有事,你讓娘親怎麽辦?”
靈兒被玄月說得啞口無言不知該如何反駁,偏有不服氣不認同,隻覺心頭堵得慌。可她看著玄月那雙看著自己的眼睛充滿真摯和情意、滿滿的都是自己,又覺得玄月不是想要放棄她。她憤憤地甩開玄月的手,叫道:“隨你怎麽想吧!”
玄月抬起頭看向雪清,說:“娘親,你容我好好想想。”
雪清亦不想逼她倆,她當即緩和了神情,輕輕點頭。
玄月問:“不關禁閉了行嗎?你瞧靈兒給髒得。”靈兒雖然在見到她娘親的時候就化回了人形,可那身由狐皮所化的狐裘髒得都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她從坑道裡鑽出來,亦弄得一身塵埃。明明一身本事,怕驚動她娘親,連最基本的土遁功法都不敢用,灰頭土臉地爬出來,結果還是被她娘親堵上了。
雪清說道:“回去洗洗吧。”說罷,轉身離開。
玄月把正在生悶氣地靈兒強拉回她的寢宮,以沐浴為幌子將寢宮門一關,拉著靈兒一頭鑽進了建妖皇宮時便備好的秘密逃生地道進入地下的密室,踏上密室裡的傳送域門,直奔修仙界!
那條逃生秘道修得隱秘,傳送域門深埋地底又有法陣遮掩,啟動傳送域門時沒有絲毫波動傳出。雪清更沒想到自家女兒會和自己玩花樣耍手段,等發現玄月和靈兒不見時,她倆早不知所蹤。
※※※
玉宓被殿外的動靜驚動,她起身出來時正好看到雪清將殿門關上,背倚在殿門上顫顫地低歎一聲,那帶著顫音的歎息宛若無言的低泣,透著無奈和彷徨。她拉開雪清旁邊的那一扇殿門,追上已經到令使府大門口的靈兒和玄月。
玉宓的俏顏一繃,說道:“逃什麽啊?若祖師婆婆真要阻止你們,逮你們回去,你們還能在外逍遙這麽多年?”不需要祖師婆婆親自動手或動用妖域的力量,就衝她那玄天宗祖師婆婆的身份,只需要言語一句,玄天宗和砍幫上下都得出動把她倆給逮回去。
靈兒心虛地吐了吐舌頭,衝玉宓討好地笑了笑,問:“我姑姑怎麽會在這裡?”
玄月則問道:“我娘親……她還好嗎?”
玉宓輕輕地搖了搖頭,說:“包谷回來,你娘匆匆趕過來,見到包谷後,她和包谷就都有點怪,似乎和你爹有關,之後她倆的情緒便都不對,包谷閉了關要重鑄劍魂,不放心祖師婆婆獨自離去,留下了你娘,閉關前再三囑咐我照顧好她。”
玄月雖聽得雲裡霧裡不明白玉宓說的到底是什麽情況,但玉宓話裡的意思卻聽明白了。她問道:“包谷閉關和我爹留下的那把劍有關?重鑄劍魂?”提到重鑄劍魂,她便隱約有了幾分明白,問道:“我爹那把劍,包谷一直沒有鑄過劍魂嗎?”
玉宓搖頭,說:“我怎麽知道?”
玄月拍拍靈兒,說:“別擔心,我娘親不是不講理的人。”她邁步朝雪清的宮殿走去,見到殿門緊閉,隔門喚道:“娘親。”殿中一片寂靜,沒有半點聲響。
玄月曲膝在門外脆下,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說道:“女兒不孝,惹你傷心了。”她的話音剛落,便感覺到身旁有動靜,跟著便見靈兒奔過來,在她身邊也跪下了,喚了聲:“姑姑。”
門裡一片寂靜。
玄月和靈兒並肩端然跪立。
玉宓坐在距離不遠處的院子裡的玉石桌前看著。她等了好一會兒,見三人都沒有動靜,便失了耐心,站起身,說:“你們好了記得去我小院裡喝酒吃烤串,先失賠了。”她恭敬地朝殿中行了一禮,道:“祖師婆婆,玉宓告退。”
靈兒回頭,用眼神向玉宓求救。
玉宓哼笑一聲,說:“慢慢脆著吧,若是擱我身上,我鐵定狠狠地收拾你們。”她頓了下,似又想起往昔,說:“當年師公不讓我和包谷在一起,我一走就是十年,許多次回想起來……”她苦澀一笑,說:“我都覺後悔,當初沒去爭取,也沒去想自己到底要什麽,到底喜歡不喜歡、愛不愛包谷,輕易的便放棄了,結果傷了包谷的心,也錯過了她成長過程中最重要的十年。”她頓了頓,又說:“我以為離開她,她會過得更好,我以為忘了她,我便不會難受,可事情卻是以為是為她好、以為是為自己好,不過是自欺欺人,感情由心,不是想割舍想放棄就能割舍放棄的。愛上了,便由不得自己。”這話,她是隔著門,對屋裡的雪清說的。她問道:“祖師婆婆,即使靈兒和玄月分開,她們若不快樂,想必,你亦不願意見到。既然想要成全,何不成全?”她說完,拂拂裙擺,恭敬地隔著門行了一禮,揚長而去。
玉宓走後沒多久,雪清便打開門,冷然立在門口,冷冷地看著玄月和靈兒,說道:“起來吧。”她的視線落在玄月身上。她的女兒早不是小時候那窩在她懷裡撒嬌需要父母庇護的小孩子,一瞬間,生出種女大不由娘的感觸。看著女兒和靈兒,都是自家的孩子,雪清終是冷不下心腸,見她倆還跪著不起身,抬袖一拂卷出一股柔和的力量將她倆托了起來。
靈兒雖然淘氣,卻打心裡有點怕自己這姑姑,她縮在門口不敢進去,結果被玄月拉著一把拽了進去。
玄月跟在雪清的身邊,一隻手拉著靈兒的手,一隻手拉著雪清的袖子,可憐兮兮地看著雪清,喚道:“娘——親——,女兒和靈兒在外,沒一天不是過得膽戰心驚,唯恐您大發雌威……”一把抱住她娘親,撒嬌道:“娘親最好了,以後女兒和靈兒都在您身邊好好孝敬您,好不好?”
雪清冷笑一聲,斜眼睇著玄月,說道:“靈兒跟著玉宓養成了一根筋的直腸子,你倒成了九曲心腸,連我都坑?”就是因為是自家女兒,沒半點多心和提防,結果,就把她給騙了!一走就是三百多年,一點音訊都沒有。
玄月眨眨眼,滿臉無辜、一臉委屈地看著她娘親,叫道:“哪有!”
雪清輕輕地歎了口氣,說道:“去和玉宓她們玩耍,我有點累,想自己待一會兒。”說話,又回頭看向玄月,看向她和玄天的孩子。這孩子是她的女兒,卻並不太像她,隱隱約約有些玄天的影子。
玄月見自家娘親雖然面色平靜,但卻不太有精神,特別是那眼神,讓她看著特別難受。她心思敏銳,聽完玉宓所說,便能猜到個七八分,當下哪容得她娘親自個兒窩在屋子裡自己傷心,二話不說,抱著她娘親的胳膊把她娘親往外拽,說道:“娘親還沒有嘗過玉宓的廚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