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踩著傳送法陣出現在昭城外,服食易容丹一番改頭換面後才進城。
昭城作為不夜城,日夜不休,即使是清晨時分,仍舊繁盛嘈雜。
玉宓領著包谷進城,翻悠一圈,找到孫地龍經營的酒樓,要了一間廂房點了一桌吃食填肚子。她的儲物法寶中收羅了好多妖獸肉,很想扔到廚房去讓廚房給她烹煮後端上來,可又怕曝露行蹤,隻好作罷。
飯菜剛上桌沒多久,包谷便收到曲迤柔的傳音,詢問她倆的蹤跡。包谷把地址報給曲迤柔後,約模過了兩柱香時間,春風滿面的曲迤柔趕了過來。
酒足飯飽的玉宓慵懶地躺在軟榻上笑意盈盈地瞅著曲迤柔,那眼神、那表情只差沒直說曲迤柔是不是昨夜找玉修羅滾床單去了。雖說曲閣主和自家拜把姐妹是道侶,但那師徒關系也是真真切切的,不管怎麽說,曲閣主的輩份都比玉宓高出一輩,玉宓再放肆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取笑。
曲迤柔自然是去找了玉修羅,可和玉宓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她臉皮薄,又不好意思辯駁,省得被說是此地無銀,她自己尋了個位置坐下,說:“我昨夜率人襲殺了龍門寨,收割了不少腦袋,已經交給玉修羅讓她找王鼎報帳。為了截斷潛龍淵對龍門寨的支援和對追魂閣的追擊,我隻好把龍門寨毀了。我想了想,覺得龍門寨要被毀,裡面的物資浪費可惜,便勉為其難地收入了囊中,廢物利用嘛!”
玉宓斜眼睨著曲迤柔,心道:“難道你這舉動不是洗劫了潛龍淵十八寨之一的龍門水寨?”這何止是洗劫啊,簡直就是把龍門寨三光了!殺光、搶光、毀光!
包谷的眼睛一亮,問:“殺敵多少?”
曲迤柔應道:“八千!揀到五十艘戰艦。追魂閣用不上戰艦,便賣給了砍幫!”
揀?玉宓無語。追魂閣的門規規定不準劫掠,人家追魂閣主為了不違反門規,改成“揀”!一“揀”就是五十艘戰艦,運氣可真好!玉宓的眉頭一挑,對包谷說:“潛龍淵短短三天時間折損兵馬近三萬、損失戰艦近百艘,十分之一的兵力和戰艦沒了。你還不滿意?”
曲迤柔說道:“小勝而已,對潛龍淵來說連傷筋動骨都算不上。我已經聽說了你倆昨晚的行動,戰績不錯啊,兩個人滅了對方兩萬多,令修仙界再一次刮目相看。”
包谷略作沉吟,問道:“閣主昨晚帶走的人怎麽安頓的?安全嗎?”
曲迤柔說道:“不方便去找你們,在撤走的時候動用龍門水寨的傳送域門撤回了砍幫地界,交給玉修羅統領。”她的話音一頓,說:“經過昨晚兩場戰役,接下來潛龍淵必定會加緊防備,想要再襲殺就有點困難了。你有什麽打算?”
包谷輕輕吐出四個字:“一籌莫展!”她懶洋洋地窩在椅子中,說:“讓我賺錢我有一萬種方法,讓我帶兵打仗,我只剩下愁悵。”
曲迤柔說道:“那撤兵吧!”
包谷幽幽地看了眼曲迤柔。
曲迤柔說道:“王鼎忙得焦頭爛額,估計還沒來得及向你稟報。”
包谷問:“什麽事?”
曲迤柔說道:“攻伐鉞國的聯盟大軍,有一支百萬人的軍隊本來是打算從傳送域門直接奔襲蒼都城的,結果坐標錯誤傳進了荒古山脈,整整一百萬大軍消失在了荒古山脈中。”
玉宓聞言驚得眼睛都瞪圓了,難以置信地叫道:“這烏龍鬧得也太大了吧!”
包谷問:“真的假的?不會是為了誘敵放出的假消息吧!”
曲迤柔說道:“難說,現在各方勢力都在派出人打探確定消息真假。就目前得到的消息來說,聯盟大軍確實有一支百萬人的隊伍消失了。如果對方有你那虛空寶界一樣的寶物,那這消息便極有可能是假,如果這一支百萬人的隊伍當真消失在荒古山脈,包谷,你認為會發生什麽事?”
包谷想到魃吸收了這一百萬人的力量便感到一陣後怕。她說道:“我寧肯這是聯盟大軍的誘敵之計,如果真是鬧出大烏龍,那……也太可怕了!”她取出傳音玉符聯系王鼎和幽影閣閣主,詢問他們關於那一百萬大軍消失在荒古山脈的事。
王鼎和幽影閣閣主給出的回答都是尚在核實中,因無法確定消息的真假所以未向她稟報。
包谷又與鉞國女皇司若聯系。她問道:“我聽說聯盟大軍有一支百萬人的軍隊消失在了荒古山脈?”
司若那帶著顫音的聲音從傳音玉符中響起:“包谷,我派遣三十萬大軍幫你打潛龍淵,你趕緊回蒼都城來找我。”
包谷坐正身子問道:“消息是真的?聯盟大軍當真有一百萬人消失在荒古山脈!”
司若說道:“那一百萬人消失在荒古山脈的消息還在核實,但鉞國境內已經有許多地方都出現骷髏怪!特別是荒古山脈四周的鎮城村落,接連變成死地。沒遇到襲殺,人和動物無聲無息地就消失了!”
包谷驚詫地問道:“骷髏怪?”
司若說道:“對,骷髏架子,渾身泛著血煞死氣,眼眸中有兩團火焰。數量不多,都是零星幾隻地出現,但是特別難對付,拆散了都能重新組合起來。我派人去抓過一隻回來,刀劈火燒法寶轟擊甚至雷擊都沒效。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你傳的對付屍鬼屍妖的辦法,一擊轟散附骨頭中的血煞死氣,它便散了架。眼下忙著與應付聯盟大軍,根本沒功夫抽出時間對付骷髏怪。”
一向淡定自若的司若聲音裡難掩急切。她沒有想到魃禍會來得這麽快!魃禍已迫在眉捷,聯盟大軍仍死死相逼,不交出包谷便不罷兵!在魃禍面前,包谷對司若來說就是救命稻草!把包谷交出去?鉞國必然亡在魃禍之下!
司若滿心悔恨,早知如此,在各勢力進入荒古山脈破陣取聖器時,她就該集全國兵力不顧一切地將他們攔下!
包谷聞言,一陣沉默。
司若聽不到包谷的回應,喚道:“包谷……”
包谷心情沉重地說道:“魃之禍,是人禍。司若,我救不了他們。”
司若叫道:“浩劫在即……”
包谷不由自主地提高聲音,問道:“那又如何?我回去,魃禍就會消失麽?司若,我有應對的辦法我已經教給你了,我回去,修仙界不會放下爭端去聯手對付魃,而是逼我去對付魃!以我這點微末的修為和道行,我對付得了魃麽?他們在這關頭還死命攻打鉞國,為的不就是逼我就范,逼我請師母出手滅魃!在修仙界破陣取聖器解開封印的時候,我師母來過,她給我聖姨說過這樣一句話,藥醫不死人,佛渡有緣人。藥方已經開出來了,對付魃的法子已經拿出來了,還能如何?修仙界自己作死,誰人能救?”
司若覺得冤,氣叫道:“這場禍,修仙界闖的禍,卻要讓鉞國來擔!包谷,相交一場……罷了!不該讓你為難,我……鉞國……呵……”司若沉歎著掐斷了與包谷的聯系。
包谷於心不忍,又以傳音玉符與司若聯系。
傳音玉符連通,卻沒有司若的聲音。
包谷驚疑地喊了聲:“司若?”
司若“嗯”了聲,說:“在的!我沒事,剛才情緒有點激動有點亂,沒什麽的,大不了我與鉞國共存亡,大不了,我成為鉞國最後一任女帝。無妨的,沒有永久的王朝,沒有永不滅的生命。”
包谷猶豫了下,說道:“動用鉞國的力量幫我滅了潛龍淵,我幫你保全鉞國的實力。”
司若問:“幫我保全鉞國的實力?”
包谷說道:“鉞國不保,既然已經守不住,你難道真能坐以待斃不成?當年,玄天門也曾守不住,舉派搬遷……”
司若聽到這裡哪還不明白包谷的意思。玄天門舉派搬遷,遷去哪了?包谷的虛空寶界中!這一走,便等於放棄鉞國的基業,放棄鉞國境內的無辜百姓。軍隊可以撤走,城池可以搬走,可那廣袤無垠的大地,以及大地上的生靈、難以數計的凡人,怎麽辦?鉞國撤了,那些無辜凡人怎麽辦?在魃禍面前,他們怎麽辦?他們搬不走山川大地,沒有山川大地,沒有立足地,凡人如何存活?他們三天不吃飯就得餓死!如果沒有聯盟大軍的圍攻,或許她還能央包谷與鉞國一起想辦法將山川大地一起挪起那虛空寶界中,再以法陣生成星辰日月四季氣象。可在聯盟大軍的圍攻下,各路勢力虎視眈眈,包谷興許連面都不肯露,又怎麽會冒那被搶走虛空寶界的絕大危險出手相助?
包谷聽得司若沉默許久,非常有耐心地等著,沒有掐斷傳音玉符。
許久,司若沉緩的聲音響起:“包谷,作為鉞國女皇,我不能棄天下萬民於不顧,我若率領大軍撤走,凡間的生靈怎麽辦?我幫你滅了潛龍淵,你幫鉞國保下一個傳承,上都作為鉞國的陪都,亦是司家的龍興之地,是司家的祖地,我想拜托給你。”
司若“托孤”,這包谷的心情愈發沉重。包谷說道:“司若,我沒有那法力挪動一座城,虛空寶界是我的身家性命所在,我亦不能交托給任何人操控。對不起。”你背負著鉞國億萬臣民,我何償沒有背負玄天山脈的傳承。虛空寶界的誘惑太大,她不敢交給旁人去操控。她的話音一頓,說:“虛空寶界中的玄天山脈佔地極廣,可以給鉞國劃出一塊地方,城池搬不走,但可以將人遷進去。你挑中合適的人送到蒼都城的砍幫分堂,我會去把他們帶走,不會讓鉞國斷了傳承。”
司若道了聲:“多謝!”她又說了句:“我會幫你滅了潛龍淵。”便掐斷了與包谷的聯系。
玉宓沉默不語。
曲迤柔低歎道:“鉞國女皇是位好帝王。”
包谷一陣煩燥。這時候讓鉞國打潛龍淵,不過是增加鉞國和負擔和消耗罷了。雖說,司若已經存了死志,對鉞國來說,亡在聯盟大軍手上是亡,亡在魃禍上是亡,亡在潛龍淵亦是亡。能幫她一把,做筆交易,保下鉞國的一道傳承,是筆劃算的買賣。可包谷於心不忍,魃禍當頭,不該再內訌下去。可這內訌不是她想止便止得住的。這場仗不是砍幫和鉞國要打,而是聯盟大軍在挑起,鉞國和砍幫都只是被迫反擊……
包谷再一次聯系,聯系上以後,她說道:“這場禍是誰惹的,由誰去背,鉞國不該亡!去荒古山脈外圍建傳送域門,把傳送域門扔向荒古山脈,將禍水引向引起這場大禍的修仙界各方勢力。他們憑什麽逼我們去死我們就要去死?要死大家一起死。”說完,直接掐斷與司若的聯系,傳令王鼎讓砍幫的人大肆修建傳送域門,將刻好攻打鉞國和砍幫勢力大本營老窩子坐標的傳送域門扔進荒古山脈,由遠程操控激活!讓荒古山脈裡的鬼東西可以通過傳送域門直接出現在這些大禍臨頭還要內鬥的勢力的老巢!
命令下達,王鼎大叫一聲:“令主三思!”聲音都變了調!
玉宓和曲迤柔瞪圓雙眸難以置信地看向包谷。
曲迤柔站起身渾身戰栗地叫道:“你這是在支助魃禍的蔓延擴張!一旦如此,魃禍將瞬間卷席整個修仙界……”
包谷問道:“我不這樣,魃禍就不會蔓延嗎?我不這樣,他們能放下內訌去對付魃麽?禍不到自己頭上,他們想的只是讓砍幫和鉞國去背,這場禍是誰闖出來的?他們把事情想得太美了!想逼我去請師母出手對付魃?還想再上演一場當年修仙界利用完妖族對付魃再在背後捅一刀的戲碼?做他們的春秋大美夢!”
曲迤柔被包谷噎得無言以對,直擰眉頭。
王鼎深吸口氣,喚道:“令主,傳送域門……會讓魃禍將來更難對付。”
包谷問道:“你們在建造域門的時候不會埋下手段控制域門的損毀?”
王鼎沉沉地歎了口氣,說:“屬下遵旨。那現在的戰局……”
包谷說道:“你看著辦。反正傳送域門你要扔,要保證敵對勢力每個勢力的老巢都能收到好幾個。”
王鼎應了聲:“是。屬下告辭!”掐斷了與包谷的聯系。
玉宓起身,走到包谷的身邊,將氣憤難平的包谷攬在懷裡。她不知道包谷這樣做是對是錯,她只知道包谷極少有這樣大的情緒波動和憤怒。這憤怒是緣於對自私貪婪的修仙界的失望,緣於對天下蒼生的悲憫和無奈,以及對魃禍的深深恐懼。她說道:“包谷,這個世界本來就充滿了貪婪自私和不公,做好自己的本份,無愧於心就好。我們不是神,我們救不了這天下蒼生,我們只能盡我們的努力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包谷抱緊玉宓,緊緊地抱住。這修仙界就像一團汙泥,不管她願與不願,她都被卷在這團汙泥中滾得滿身泥垢。她若不作為,遠避世俗之外,那是坐視不理、人性冷漠;她若作為,可這這修仙界讓她心寒,更讓她害怕,怕她在前面拚死拚活對付大敵,修仙界的人躲在她的身後捅她刀子。
曲迤柔說道:“要不再等等消息,等確定那一百萬人的大軍到底有沒有消失在荒古山脈再做決斷?”
包谷深吸一口氣,穩住情緒,說:“司若的反應,只怕那一百萬人……已經凶多吉少。回蒼都城的砍幫分堂吧,總得與大家碰個頭商量個應對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