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谷不知道這些圍攻她的仙家是從哪來的,但她知道自己闖了彌天大禍,很懷疑自己已經落到人人得而誅之的地步。她怕自己被意欲替天行道誅殺她的仙家追蹤到,以傳送域門傳送出去後即又取出一艘百丈戰艦不斷地進行傳送,一口氣逃到她都不知道到哪的地方才停下來。她連仙域大世界都沒敢進,隱在虛空中。
她坐在戰艦主控室中的主位大椅上,望著法陣投影中那暗無邊際的黑暗虛空,渾身難以自抑地顫栗著。
她不怕死。可是她害怕自己鑄下如此殺孽會被天下所不容,她害怕自己走投無路。
她很想說這些都是戰王族的錯,是他們發起轟擊才這樣的,可她很清楚如果不是自己設局誘他們轟向護城劍陣的遁一位昭顯自己的陣法造詣,昭顯自己的實力能耐,再來一百個金仙都不可能鑄下如此殺孽。是她失算,沒算到戰王族殺她的決心。
包谷問自己:“以後我會舉世皆敵嗎?”她不怕舉世皆敵,清瀠的仙帝爹不就是舉世皆敵,憑一雙拳頭生生地殺到成為仙帝。可她怕舉世皆敵,她怕她走到哪都人人喊打,她怕誰見到她都要殺她,她怕連累師姐她們,她怕以後身邊沒有人一個,她怕只剩下自己。
包谷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有感到害怕的一天,可她知道害怕是於事無補的。她狠狠地揉了一把臉,將戰艦駛出虛空,以傳音玉符聯系玉宓。
很快,玉宓的聲音從傳音玉符中傳來:“包谷。”
聽到玉宓的聲音,包谷捏住傳音玉符的手都在抖。
沒聽到回應的玉宓喚了聲:“包谷?”
包谷“嗯”了聲。
一向有事說事的包谷突然沉默,這讓玉宓感覺不妙,她問道:“出什麽事了?”
包谷輕輕地喚了聲:“師姐”,她說道:“剛才,我……我……我渡……渡了次紫雲雷劫……”
玉宓“嗯?”了一聲,問:“紫雲雷劫?你渡?別開玩笑!”
包谷說道:“我和戰王族,我誘他們轟……轟戰城的護城劍陣……的遁一位,戰王族……他們要一擊轟殺我……力量太大,護城劍陣當場炸了,連同護城劍陣勾動的地脈也炸了,死……死了很多人,方圓數千裡生死滅絕,萬裡之地遭到波及,幾乎也受到了毀滅性打擊,波及范圍達方圓數萬裡……”說起這些,她的牙齒都在打顫。
傳音玉符那邊一通寂靜。
好一會兒,曲迤柔的聲音傳來:“包谷,你沒事吧?”
包谷“嗯”了聲,繼續說道:“我渡完紫雲血劫後,許許多多的仙家聯手從四面八方向我發起轟殺……我當時為了逃命,把主艦砸了出去,在我踏進傳送域門時我看到許多仙家被主艦給砸爆了……很多……很多……”說起這事,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天理難容。
傳音玉符那邊又是一陣沉默。
良久,曲迤柔幽幽飄來句:“你以後走以殺證道的路子吧,我覺得你很有潛力。”
玉宓的聲音傳來:“護城劍陣是你轟爆的嗎?”
包谷說:“不是。”
玉宓又問道:“他們向你下死手?”
包谷“嗯”了聲。
玉宓叫道:“他們向你下死手把自家給炸了,關你屁事!你在愧疚?”
包谷沒再作聲。
玉宓叫道:“那成,下次再有人想要宰你,你為了保護保住要宰你的人和他們的國土,你乖乖地坐以待斃引頸就戮!以後出門別說是我師妹!”
包谷啞聲叫道:“師姐,殺孽太重,死了太多無辜……我滿身血腥……”
玉宓揚聲問道:“有清瀠多?”
包谷:“……”
玉宓的話音一頓,道:“成,你要是覺得難過或於心不忍,找個沒人的地方自己躲起來哭一場吧!我現在沒空陪你軟弱,念回要建砍幫客棧,孫地龍正在談買地建地龍堡的事,王鼎說他好像看到狂魔了,正派出人手去到處找……”她的話音一轉,道:“包谷,我以前還以為你除了對著我和聖姨她們以外,對誰都是鐵石心腸沒心沒肺,天塌下來都能無動於衷,沒想到你居然還有這麽……唔……一會兒自己躲起來哭會兒啊,別哭太久,省點力氣想想自己錯在哪,下次別再犯這種事,紫雲血劫離天譴就差一點,你悠著點,以殺證道都不招惹那玩意兒!”說完,掐斷了傳音玉符的聯系。
包谷:“……”她愣愣傻傻地盯著傳音玉符,呆了。她突然有一種“我犯了彌天大禍,我深感愧疚”,然而卻發現周圍的人都一副“這有什麽?這很正常啊!你怎麽會有這想法?”的反應。她盯著傳音玉符看了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被她師姐那劈裡啪啦地一通訓完全給訓懵了。
客棧中
曲迤柔幽幽地看著麻利地掐斷傳音玉符聯系的玉宓,問:“你不擔心她?”
玉宓說道:“她連紫雲血劫都抗下來了,有什麽好擔心的?”話雖這麽說,卻真的為包谷擔心。可包谷都那樣了,她若不表現得輕松點,還能再罵包谷一通雪上加霜不成?
曲迤柔皺了皺眉,道:“以她剛才的反應,若是處理不好,很容易出出心魔。哎,她剛才渡劫時沒渡心魔劫?若是渡了,不該有此反應,而她能有這愧疚,很容易滋生心魔,不可能不渡心魔劫吧?”
玉宓扭頭看了眼曲迤柔,道:“心魔?淨世聖蓮的徒弟會生出心魔?你當心聖姨對你有意見。”說完,她瞅著曲迤柔眨眨眼,問:“真會生出心魔?”有聖姨在身邊,她敢這麽說。可包谷自八百多年前就沒再見過聖姨!
曲迤柔說:“包谷又不是沒鑽過牛角尖。”
玉宓愣愣地眨了眨眼,她仔細想了想,瞅著曲迤柔,不確定地問:“會嗎?”心裡更加為包谷擔憂。
曲迤柔扔給玉宓一句:“那是你的道侶,你問我?”
玉宓趕緊說道:“閣主識人英明,您給斷一斷。”
曲迤柔見玉宓連“您”字都給用上了,她深深地看了眼玉宓,知道玉宓是真的替包谷擔心,便不再逗她,直言道:“你那師妹是被這麽大動靜給弄得有點懵,讓她自己緩一緩靜下來想清楚就好了。她是個聰明人,知道該怎麽選擇,也知道該舍棄些什麽。”
玉宓目不轉睛地看著曲迤柔。
曲迤柔輕輕地吐出句:“她身後有一百多萬砍幫弟子追隨她,她既然選擇背負起她師傅的血海深仇,注定她只能走一條殺伐之路。自古以來,不管是凡間還是修仙界,立業之君無不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
玉宓沉默了。她想起坐在院子裡悠閑地喝著茶、眉眼帶笑地看著她,一派悠然的包谷。她低聲道:“如果可以,避世隱居才是她最想要的吧。”
曲迤柔平靜地看著玉宓,說:“弱者,只能卑微地活著,面對欺凌只能隱忍沉默,無力反抗、無力掙扎。避世隱居?避得了一時避得了一世?天大地大,何處是淨土?”
玉宓聞言感慨道:“是啊,哪怕逃到人煙絕跡的荒山野嶺都還有來自妖修凶獸的危脅。”
曲迤柔扭頭看向窗外的遠方,低聲道:“她福緣深厚、悟性過人,又無屈居人下臣服之心,且又不是沒有一爭之力,為何不爭?”從包谷找上她滅太陰門開始,她就看出包谷有一顆殺伐之心。
這樣的人不出世則罷,一出世必造殺業,是為亂世之人。思及此,她不由得朝玉宓看去。
玉宓被曲迤柔看得心頭直發毛,她問道:“閣主這麽看我做什麽?”
曲迤柔淡淡一笑,說:“你最好比包谷活得久。”
玉宓聽見曲迤柔這話想到包谷一沾上她的事就跟人玩命的事,沒好氣地瞥了眼曲迤柔,說:“我出去探點消息。”戰王族的事鬧得這麽大,她不摸點消息出來不放心。
曲迤柔見到玉宓抬腿就往外走,趕緊叫道:“丹容丹!”
玉宓輕輕擺了擺手,腳下不停,手裡卻摸出一個藥瓶倒出一顆易容丹,往嘴裡一扔,咽下,改變了容貌氣質遁入虛空潛行出去。
玉宓一走,曲迤柔才想起待會兒還要給孫地龍當保鏢去談買地的事,頓時跳腳!上界這麽危險,她一個人去當保鏢?一旦打起來,她只有自己跑路的份!追魂閣的招牌不能在她手裡砸在上界啊!她追出去,大喊道:“火暴龍,你給我回來!”玉宓早奔遠了,哪還有半點回應!曲迤柔氣得直翻白眼!
捏著傳音玉符發了半天呆的包谷感覺到有人朝自己探來,她猛地驚醒,抬頭一看,只見一個仙人一臉好奇地出現在大羅赤金艦外一臉迷茫地抬頭朝她望來。
包谷嚇了一跳,那仙人也嚇了一跳。她警惕地看著那仙人,同時凝神朝四周探去,沒見到旁人出現。
那仙人用神念掃視完這艘快閃瞎他的眼的大羅赤金打造的戰艦都沒有看到除這位模樣長得非常漂亮看起來還有點呆的仙子外,沒有見到第二個人,多少放了些心,問:“仙子,你來我這公雞山做什麽?”
公雞山?包谷愣了下,問:“這是公雞山?”
那仙人說道:“是啊,這是我公雞大仙的公雞山。方圓三十裡都是我公雞大仙的地盤。”他摸著這金光燦燦的戰艦,說:“這是大羅赤金打造的吧?這麽大的一艘大羅赤金戰艦可不常見呐!你是渭城過來的?”說話間,還朝遠處一指。
包谷見到這裡只有“公雞仙人”,且對方的實力也只在真仙境,並不為懼,她想了想,起身離開主位,走到艦艙外,對明顯對這大羅赤金戰艦非常好奇的“公雞仙人”邀請道:“請上來吧。”
公雞仙人摸摸不泛著法陣光澤的艦舷,見到這位漂亮的仙子撤了防禦大陣,飛身落到了艦上,他緩緩地步入艦艙,摸摸那上品美玉打造的椅子,說:“我公雞仙人還從來沒有坐過這麽華麗的戰艦。”他說完,轉身想要坐坐這上品美玉打造的椅子,剛要坐下,又覺得不好,又站直身子問:“我可以坐嗎?”
包谷點頭,說:“你隨意。
公雞仙人問:“姑娘,您從哪來?我剛才覺得你是從渭城來的,可看你不像是渭城來的!渭城的仙家都是用鼻孔看人,瞧不起我們這些山野散修。”
包谷說:“戰城。”
公雞仙人“哦”了聲,說:“戰城啊”他再一想,叫道:“哎,戰城在哪?”
包谷:“……”她應道:“戰王族地界。”
公雞仙人“哦”了聲,點頭,又問:“哎,那戰王族在哪?”
包谷扭頭看向這公雞仙人,心說:“你逗我玩呢,你是上界仙家,我這個下界剛飛升上來的都知道,你不知道?”待看向這公雞仙人一臉呆滯相,她報出戰王族最醒目的戰王城坐標。
那公雞仙人聽到包谷報出的坐標,掐起手指算了好一會兒,還腿下襪子掰著腳指頭算。
包谷扭頭把這公雞仙人從頭看到腳,再看到那有點像雞爪子的腳丫子,她突然有點想趕人下艦!
那公雞仙人抱歉一笑,說:“不好意思啊,我算術有點不好。”
包谷見他連算個坐標都要手腳並用,心道:“何止不好!”她問道:“您是怎麽修成仙的?”原形是隻公雞?
公雞仙人說:“我以前有個主人,他可喜歡煉丹了,沒事就喜歡喂我幾顆仙丹,我吃著吃著就成仙了。”
包谷:“……”
公雞仙人道:“哎,我……哎,你別打岔啊,你這一打岔,我又算錯了。你……你再告訴我下坐標,我重新算。”
包谷又報了遍坐標給他,然後安靜地坐在一旁等著這公雞仙人手腳並用地算坐標路線。
小半柱香時間都過去了,這公雞仙人“哦”了聲,把腳丫子放下去,穿上鞋襪說:“仙子來的地方有點遠啊。公雞大仙我手腳並用都沒算清楚方位。”
包谷心說:“你主人怎麽沒把你燉來吃了?”
那公雞大仙似乎看得出包谷在想什麽,說:“你是問我主人為什麽沒燉我吃吧?他是想啊,本來就是喂我吃肉來著,可是他渡金仙劫的時候出了點差錯,沒渡過去,都沒來得及燉我就沒了。”
包谷:“……”她問道:“出了什麽差錯?”
公雞大仙沉默了。
包谷說:“不方便說就算了。”
公雞大仙歎了口氣,說:“我主人修的是丹道,他是靠吃仙丹吃到渡金仙劫的,他渡劫的時候才想起自己沒有本命法寶扛雷,匆忙之中撈起他的丹爐扛雷,沒挨過去。”
包谷沉默了。
公雞大仙緊張地用手搓了搓他那身色彩斑斕的衣服,說:“仙子,我的煉丹術也不錯,雖然說我是……呃,我主人雖說沒渡劫成功,可是他的丹方什麽的都留下了,小仙也有所成,煉的丹都不錯。”
包谷:“嗯”了聲,心說:“你不要和我比丹術。”
公雞大仙趕忙搖手說:“我不和你比丹術,我知道你比不過我,我……我就是想用我的仙丹給你換點法寶渡真仙劫。”
包谷震驚地扭頭看向公雞大仙,問:“你會讀心嗎?你怎麽知道我心裡想什麽?”
公雞大仙緊張得猛揮手,說:“我……我不是故意的,誰……誰叫你……哎,好好好……”他趕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包谷心道:“這是位有奇特本事的雞仙?”她說道:“我沒怪你的意思。只是頭一次見到你這樣的,感到很震驚和驚奇。”
公雞大仙說道:“這有什麽,這不過是成仙後自然而來領悟到了本能神通。你沒有本能神通嗎?”
包谷不答反問:“你想換法寶渡真仙劫?”
公雞大仙說道:“對啊,我會煉丹但不會煉器啊,我不想像我主人那樣臨渡劫時倉促抓一口煉丹爐來扛雷。您看您連大羅赤金艦都坐得起,想必仙寶不少吧?”
包谷稍作沉默,輕輕地說了句:“我和你一樣修習的是丹道不擅長煉器。”
公雞大仙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去。他想了想,又不死心地說:“要不然,您幫我一個忙,我給您很多很多丹藥,您幫我去渭城換一件仙寶?”
包谷問:“你為什麽不自己去?”
公雞大仙說:“我是隻雞仙啊,家畜,我兜著丹藥進城去買仙寶,他們還不把我逮住塞進鍋裡用我的丹藥把我一起燉了?”他說罷,用力地擺了擺手,說:“不乾!我寧肯用煉丹爐扛天劫也不冒那危險。”
包谷問:“你就不怕把我燉來吃了?”
公雞大仙說:“雖然我看得出你此刻心情很不好,但感覺得到你對我沒敵意沒惡意,還懷有一點善念,要不然我才不湊過來。別看我是一隻雞,笨,但我不傻。”
包谷心說:“笨有傻有區別?”
公雞大仙大聲叫道:“當然有區別!”
包谷:“……”
公雞大仙見沒什麽好談的,便站起身,說:“那個,仙子啊,雖說仙生艱難,但你看我一隻畜生都能逃過被燉的命運還成了仙,這世事難料,世上就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熬不過去的難,你就別難過了!你們這些年輕仙啊,總是多愁善感,還不如我們畜牲。”
包谷被一句“還不如我們畜牲”噎得說不出話來。說這是罵人的話吧,公雞大仙沒罵她啊,說的是事實啊,可若說是事實吧,這真就是罵人的話啊。她被公雞大仙一句話給噎得那大仙都到了艦艙外才回過氣來,說:“你等等。我雖說沒有仙寶給你渡劫,不過我在法陣和風水一道上略有造詣,能夠幫上你一二。”
公雞大仙聞言趕緊回身擺頭道:“不成不成,你如果布法陣幫我渡劫,這也是變相幫我渡劫,會讓你受到牽累的,不成不成,我不能為了讓自己渡劫成功害了你。你可別說教我法陣,我算術差,連方位都算不明白的。”
包谷沒想到公雞大仙會說出這番話來,她不由得愣了下,隨即輕聲失笑。好難得,居然遇到這麽一個憨傻的仙家。
公雞大仙的臉一繃說:“我才不憨傻!我這只是厚道!知道嗎?厚道!我不佔你便宜!”
包谷站起身,重重地向公雞大仙做了一個長揖,說:“謝謝!”
公雞大仙趕緊蹦開,說:“你幹什麽?行這麽大的禮做什麽?”
包谷說:“我剛才幹了一件大錯事,也遇到一些不好的事……總之,謝謝你。”
公雞大仙擺手,說:“那是你自己想開了。”
包谷忽然有點明白為什麽這公雞大仙能成仙。天道是不忍心滅掉他們這樣的吧。她走出艦艙,在距離公雞大仙幾尺遠停下,說:“其實除了煉體者,渡劫沒必要用仙寶或自身去扛。您已經成就仙身,想必已經掌握一些控制天地能量的神通了吧?您在渡劫時,引天地能量為己用,在天劫未落下來時,也就是您看到天劫剛從雷劫中劈下來時就朝天劫出手,引天地之威在半空中攔住天劫力量,這樣即使不能把天劫力量全部打散,至少也能轟散很大一部分,落在身上的時候造成的傷害就很小了。簡單點說,就是借力打力,利用天地力量去對抗天劫,我渡升仙劫和扛紫雲血劫都是這樣扛的。”
公雞大仙一拍大腿,說:“我以前就是這樣乾的啊!天雷降下來時我還躲到地脈裡去過!那天雷轟下來把山都轟開了,但我沒事兒,然後我就成仙了。”
包谷:“……”
她突然發現這隻公雞大仙真是一位神人,哎,不對,神仙!她真不知道自己是在這裡找到了安慰還是受到了二次傷害。
公雞大仙小心翼翼地問:“怎麽?你在渡劫時沒往地脈裡躲過?”
包谷說:“我以前不懂,生生地挨著天劫的轟擊,後來學乖了,跟天劫對轟。”
公雞大仙頓時對包谷表以深切地同情。他非常豪爽地摸出一瓶丹藥給包谷,說:“如果大仙對你造成二次傷害,這瓶仙丹……聊表安慰。”
以前都是她送別人丹藥,如今竟然是一隻雞仙送她丹藥。包谷道過謝,接過丹藥,摸了一壺至尊猴兒酒給他,說:“您我初次見面,我貿然收您的東西不好,便算是您我互贈見面禮吧。”
公雞大仙擺擺手,說:“沒事,我的丹藥多,我主人以前還拿丹藥喂雞……”
包谷:“……”這不是說的你自個兒麽?
公雞大仙糾正道:“我們一群雞,成仙的就只有我這我一隻。”
包谷默默地在心裡說了句:“您福緣深厚。”
公雞大仙說道:“那是,要不然怎麽我主人就快要燉我的時候就渡劫死了呢!”
包谷突然不想和這隻雞仙說話。
公雞大仙說:“好吧,我告辭。”
包谷忽然心念一動,問:“您這來頭來的人多嗎?”
公雞大仙納悶道:“人?人族?成仙的還是沒成仙的?”
包谷說:“仙家。”
公雞大仙說:“我這山頭小,還經常出現空間錯層、亂流什麽的容易迷路或一不留神就不知道鑽到什麽地方無聲無息地消失,仙家沒事跑我這做什麽?”
包谷問:“我在外面有很多仇家,能借您這地兒避一避麽?”她的話音一頓,說:“如果您怕我給你招禍就算了。”
公雞大仙猶豫了一下,問:“你會乾活吧?看爐火總會吧?來我這兒避避沒關系,得會看爐火,還有,會喂雞。”
包谷問:“如果有人找我,能找到你這地方嗎?”
公雞大仙說:“不能吧,我這裡空間亂流多,不好找,我那主人就是躲仇家仇到這來的。他到被天劫劈死,仇家都沒有找到他。”
包谷說道:“我闖了個彌天大禍,估計全仙域的仙都想滅了我。”
公雞大仙一聽,猛地一拍大腿,說:“那你得多乾活!”
包谷問:“還要做什麽?”
公雞大仙想了想,也沒什麽活給她乾啊。他皺眉想好一會兒,說:“掃雞糞。”
包谷“嗯”了聲。她想了下,問:“我能有什麽辦法讓你看不到我心裡想什麽嗎?”
公雞大仙說:“能啊,你遮掩了身上的氣機我就探不出來了。這麽簡單的辦法你都不會啊?笨!”
包谷聞言趕緊斂住身上的氣息,又凝出一道勁氣護住周身,問:“這樣呢?”
公雞大仙點頭說:“這樣好了。”
包谷說道:“多謝。”
公雞大仙想了下,繃著臉道:“我養的雞都是我的跟班,你不準燉來吃,烤著也不行,總之,不能吃,得好好養著。”
包谷聞言莫名地想到這公雞嶺的雞有這位公雞大仙庇護多得滿山遍野都是。她輕輕地點了點頭,說:“好。”
包谷收了大羅赤金戰艦跟在公雞大仙朝著腳下的山嶺飛去。她剛往下飛了大概十幾丈便感覺到空間亂流氣息和空間裂縫縱橫交錯,這簡直就是一座天然的多層空間法陣。
那公雞大仙卻像是在自家院子裡閑逛似的帶著她左閃右飄,非常輕松自在地在這亂流中穿來穿去,不多時便落進了一座漫山遍野都是雞的山頭。這些雞種類繁多,家雞、錦雞、秧雞等等,她認識的雞這裡都有,她不認識的雞,這裡也有。那雞糞更是遍地都是,雞窩……樹上、樹下隨處可見,雞毛更是……
包谷馭空立在林子裡,簡直沒地下腳。
漫山遍野滿地的雞糞,這要怎麽掃?
那公雞大仙對又進入發呆狀態的漂亮仙子叫道:“跟我來!”手一揮繼續往前飛。
包谷默默地跟在身後,她已經決定不管這公雞大仙樂不樂意,她一定要從超大儲物袋中挪幾個苦力出來掃雞糞。
不多時,她便跟在公雞大仙身後來到一處位於山腰的洞府前,那洞府前有一大片種滿許多靈藥的藥園,藥園上有一座因為年久失修殘破得隨時要散架的聚靈法陣。藥園打整得非常整齊,但都長得一副營養不良要死不活的樣子。穿過藥園,就到了洞府口,這洞府連個名字都沒有,好在還有兩扇對半開的石門。
公雞大仙往裡走,招呼道:“進來吧。”
包谷跟在公雞大仙身後進了山洞,入眼是一座明顯有著開鑿痕跡的山洞,洞主人就地取材,以石為料,劈出了石桌、石椅、石凳以及石製書櫃?
包谷看到洞廳兩側立滿了石頭挖出來的書櫃,書櫃上放著石刻的書簡。
若真要說這洞裡有什麽像樣的東西,就只有洞廳正中那口煉丹爐了。紫金八卦煉丹爐,爐火是太陽精火,那容納太陽精火的器物明顯是一件質地極好的仙寶,比她小師叔以前用的好得多,一旁有一個小架子,上面擺滿了許多收集煉丹的火源的仙寶,每一樣都極為不凡。
公雞大仙看到包谷盯著他的丹爐看,說:“我的煉丹爐很厲害吧,這可是我主人留下來的,他渡仙劫,他被天劫劈死了,丹爐都沒壞。”
包谷說道:“是件寶貝。”她環顧一圈四周,沒有見到有石床,也沒有見到有內廳,問:“你睡哪?”
公雞大仙一臉驚愕地看著他問:“睡哪?要睡覺嗎?我都成仙了還要睡覺?這顯得我跟外面的雞有什麽區別?”
包谷問:“我住哪?”
公雞大仙撓頭,問:“要不然……你找一棵樹蹲著?”
包谷忽然覺得自己走錯了地兒。她就不該走到雞窩裡來。仙域戰神玄天嫡傳弟子徒弟,妖域妖聖的衣缽傳人,逃難,躲進了雞窩。她打定主意,以後誰問她,她都說自己到了空間亂流之地,打死都不能告訴任何人自己躲進了雞窩!
她默默地轉身出了洞府,抬眼掃視一眼外面的樹。這地方的仙靈之力稀薄,可樹還算長得壯實。她飛到樹上,從超大儲物袋中取出材料,以巨大的妖獸骨煉製成主框架,再以厚實的妖獸皮為牆,又將四棵樹之間搭了個架子支起來,把樹屋蓋在了四棵樹的樹腰處。
因為地方有限,她這樹屋只有一間臥房,這臥房裡還布置了空間法陣擴展空間,才擺下她的床、梳妝台、軟榻、以及靠窗的書桌、臨門遮擋視線的法寶屏風等。至於客廳嘛,她只能把樹屋外再往兩棵樹之間延伸出一個露台,擔心有樹上的雞把雞糞拉在露台上,她又用妖獸皮和骨按照遮陽棚的式樣搭了個遮糞棚,為了防止風雨和空間亂流或有雞亂闖亂飛進來,又布了個簡易的法陣護在四周,隻留一條架在樹屋一側的樓梯上下。
待樹屋搭好了,屋裡的家具擺好了,她又在被遮糞棚遮住的露台上擺了一套玉石桌椅。她略作沉吟,又用妖獸骨煉製了許多花盆,往花盆裡添上靈土,為了彌補這裡的靈力不足又在花盆裡埋入了一堆靈石,再種上一些靈草、靈花,當作擺飾擺在露台周圍。她想了想,又布置了一座小型聚靈陣再周圍。想著自己被公雞大仙收容,有點不好意思,又過去幫公雞大仙把他那藥園上的殘破聚靈陣給修好了。
包谷忙忙碌碌忙了許多天。
公雞大仙全程蹲在包谷對面的大樹上看得瞠目結舌,那嘴巴張得好幾天沒合上!
等包谷把藥園上的聚靈陣補好了,公雞大仙終於動了,他奔到包谷的面前,震驚地張嘴問了句:“你布置法陣不用算術的嗎?”
包谷默默地看著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公雞大仙,從那眼神裡,她讀到了“快教我怎麽不用算術也能布置法陣”的渴望,非常於心不忍地說了句:“你把手腳加上腦袋一起算上一天的算術,我只需要眨眼一瞬間就能算完。”連推算個坐標路線、手腳並用算了那麽久都沒算出來。最簡單的聚靈陣,她剛踏進修仙界就會的聚靈陣,所有修仙者都會的聚靈陣,這位公雞大仙居然用到殘破得連靈藥都快種死了也不會補。
公雞大仙一聽,你瞧不起我算術不好!我別有長處!他頓時叫道:“我們比煉丹。”手一揮,說:“跟我來!”掄起袖子就朝洞府裡走去。
包谷摸出公雞大仙給她的那瓶仙丹,拔開藥瓶塞子,神念往裡一探,頓時愣了。她震驚地抬頭看向朝著洞府裡走去的公雞大仙,心道:“這位竟然是丹道大師!”從這煉藥的氣息,她一眼就能辯出這是與她聖姨不同路子的煉丹大師。真是雞不可貌相啊!她趕緊跟進洞府中,就見那位公雞大仙已經撩起袖子開始煉丹了。
她問道:“我可以在一旁觀看你煉丹?”許多丹道的人不喜歡有人在旁觀看,擔心被偷師。
公雞大仙氣憤地叫道:“你不在一旁看著我們怎麽比?你的丹爐呢?拿出來,我們一起比煉丹!”
包谷從超大儲物袋中取出自己最好的丹爐。
公雞大仙一看,“嘖嘖嘖”地對著包谷的破丹爐就是一陣埋汰!這也叫丹爐啊!
包谷默默地看了眼公雞大仙的丹爐,再看看自己的,接受了公雞大仙的埋汰。法寶和仙寶,沒得比!
然而,當公雞大仙看到包谷用非常普通的地火,一口他非常瞧不上的煉丹爐煉出了宛若活物的寶丹時眼睛都瞪圓了,跳起來蹦到包谷的丹爐上,直勾勾地瞅著包谷煉出來的丹藥看了半天,才回頭看向包谷,眼巴巴地看著。
包谷摸出一卷烙有丹方的玉簡遞給公雞大仙,問:“你有這丹方嗎?”
玉簡!公雞大仙看看自己那些石簡,伸過玉簡的手都在顫,待他用神念一探,發現是一副丹方,然後激動地看著包谷,問:“你……”
包谷直截了當地說說:“我們互換丹方,相互學習。”
公雞大仙略作猶豫,用力一點頭,說:“中!”又問:“我的是石簡,你的是玉簡,你不覺得吃虧麽?這樣吧,我不佔你便宜,我兩卷石簡換你一卷玉簡。”
包谷:“……”她心說:“您在雞窩裡窩著不出去是對的!就您這樣去到人族地界,毛都不會剩下一根。”她輕輕地點了點頭,說:“我這裡的藥材比較全,若是你有缺少的話給我說,若是我有的,盡量給你補全。”
公雞大仙非常大方地說:“行!我也不讓你吃虧,你看中我那藥園中的什麽藥,隻管去拔。”
包谷點點頭。她也不再多說什麽,擺出兩套用完整的玉石煉鑄的書桌在洞廳的寬敞處擺開,對公雞大仙朝對面的那一套書桌、椅子一指,說:“你坐那吧。”她以神念掃視過這洞廳裡的石簡數目,取出相等數量的玉簡丹方挪入一個儲物法寶中,往那桌子上一放,說:“給你的丹方都在這裡了,你清點下數量看對不對。”說罷,便回身取了丹方,看過之後,記下來,又取出一卷空白玉簡烙到玉簡上,再扔進超大儲物袋中。
公雞大仙接過儲物袋,放出神念一探,從裡面摸出一卷玉簡,說:“這就是你們人族的儲物袋啊!我主人以前也有一個,可惜在天劫中轟壞了。我用東西給你換這儲物袋。”
包谷說:“不是什麽值當的東西,送給你了。”說完,便埋首去研究手裡的丹方。
公雞大仙愣了好一下,才歡天喜地的連道好聲謝,開心地捧著包谷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