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谷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著轉,哽咽著擠出兩個字:“沒了。”
玉宓急聲叫道:“開什麽玩笑?沒了?師傅化神期的修為,就算打不過化神期中後期的高手,要想退走誰又能留得住他?”
包谷低下頭說道:“是和司馬家的家主同歸於盡的。”
玉宓氣叫道:“同歸於盡?咱們師傅能乾得出同歸於盡這種蠢事?司馬家的家主舍得和我們師傅同歸於盡?少胡扯!包谷,你再胡說信不信我揍你?”
包谷一言不發地低著頭。她知道她師姐不願相信她們的師傅沒了。
玉宓看到紫天君走回來,又氣又急的她看向紫天君,喚了聲:“師公。”她問道:“我師傅他……”
紫天君說道:“你們剛撤走,靈雲峰的護山法陣便被司馬家家主所執的化神期寶鼎擊破,寶鼎擊碎靈雲故峰山巔,將祖師爺所埋的玄天玉府轟了出來,為了護住祖師爺留下的寶藏不讓其落在四大勢力手中,玄天門唯有不惜代價地死戰。”
玉宓聽到“死戰”兩個字時隻覺渾身冰涼如墜冰窟。
紫天君說道:“如今玄天門除了隨你們撤走的年輕一代的弟子,就只剩下你風師伯和牛長老,你陳師伯……外面的那條大蛟便是你陳師伯。”
玉宓手腳冰寒全身寒透,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包谷喚道:“師姐……師姐……你別傷心,別……當心受了身子……”她明白那種難受,她看到師姐這樣,她難受。
玉宓回過神來,深吸口氣,說道:“我沒事!”說罷朝紫天君行了一禮轉身出了木屋。
包谷趕緊跟在玉宓身後追出去,說:“師姐,你要是難受就哭出來,可別憋著。”
在院子裡修行的眾弟子見到玉宓出來紛紛圍到玉宓身旁喚道:“玉宓師姐——”年輕一代裡實力最拔尖的玉宓,入門不過五年時間便是金丹中期的實力,在門派遭逢大難的時候不顧自身性命把他們從戰火中搶救出來保住了他們,令他們對玉宓充滿了感激和敬佩。
玉宓抬眼看向圍在自己身旁的這些師兄弟,發現少了許許多多熟悉的面孔,曾經在傳功殿外一起練功、一起切磋、一同比試爭奪排名和獎勵的許多同門同輩都不見了……
包谷從來沒有見過玉宓這模樣。
圍在玉宓周圍的同門師兄弟都被玉宓的樣子嚇著了。
玉宓明明是火靈根修煉的是火屬性的功法,此刻周身上下卻散發著寒冰來自地獄的恐怖氣息,她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眸色淒厲,宛若一隻從煉獄裡出來的復仇厲鬼。
木屋中的紫天君感覺到什麽,他站起身走到門口,沉聲一吼:“玉宓!”雄渾沉悶的聲音宛若一道驚雷劈下!
玉宓倏然轉身森冷的眸光緊緊地逼視著紫天君,渾身上下彌漫著一股濃裂的殺意!
紫天君再次一聲暴喝:“玉宓!”聲若滾雷一潑又一潑地朝玉宓卷去,撞得玉宓渾身一顫,“噗”地一聲噴出口鮮血,右膝一軟,單膝跪立在地。
包谷趕緊蹲下身子扶住她師姐,嚇得臉色煞白地叫道:“師公……”
紫天君沉沉地歎了口氣,說:“沒事了,扶她去休息吧。”
包谷把玉宓扶進自己往的木屋中,摸出一葫蘆四階猴兒酒遞給玉宓,擔憂地喚道:“師姐……”
玉宓接過包谷遞來的猴兒酒仰起頭“咕咚咕咚”狂飲,一葫蘆猴兒酒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喝得雙眼通紅眼睛也紅了,思緒也飄遠了。她永遠都記得自己歷盡萬般艱難去到雲城想入修仙門派被太陰門的人一腳踢翻滾下高台時的淒慘無助,她永遠都記得她師傅領她進玄天門、傳她功法、給她珍貴無比的靈藥寶衣離火劍,她永遠都記得那些與自己一同修煉一起練過功、打過架、翻過臉、互相看不順眼、勾心鬥角地爭名次爭資源的同門師兄弟。她永遠都記得她有一個師兄和她起衝突被執掌刑堂的風長老狠削過一頓,沒過多久,她外出遇險發出求救信號,那位師兄看到求救信號火速趕來支援,見到是她依然出手相助,為了救她和人拚得渾身傷痕累累,後來終於脫險,那位師兄一抹嘴角的鮮血,扔下句:“別感激老子,雖然老子看你不順眼,但如果看你死在別派弟子手上老子會更不順眼!”拖著傷重的身子飛走,然後一頭摔下再也沒有爬起來。當年和她一起伏擊太陰門弟子的那群師兄弟們,如今是一個都不剩了,偷朱投師伯的師姐也不見了……
玉宓問:“包谷,還有酒嗎?”
包谷又給了玉宓一葫蘆。
玉宓又狠狠地灌了一大口,然後身子一軟,將頭靠在包谷的肩膀上,兩行淚水順著她的眼角淌下。她哽咽著說道:“包谷,你沒在傳功殿練過功,沒和這些師兄弟們一起學過劍術、煉丹、煉器,你不知道什麽叫同門情誼……”她雙眼含淚地笑了笑,說道:“你知道朱投師伯有個真傳弟子,上煉丹課的時候經常炸爐,每回上煉丹課的時候我們都坐得離她遠遠的,然後等著她炸爐看放煙花,但是她每次有煉成的煉氣丹都分給我們……”
“曾經有個師兄,我們在月考比試上,我對他下黑手,比試結束後,他找我麻煩與我打了一架,風長老算他挑起私鬥狠狠地削了他一頓,後來沒過多久,我外出遇到太陰門的人,被打成重傷,我發出求救信號,趕來救我的卻是那位師兄,他沒有扔下我,反而是一路護著我逃了一天一夜,後來我們終於逃到了山門口擺脫了太陰門的人,那位師兄卻因為傷勢太重死在了玄天門的大門口……”
“包谷,你總說是我救了你,你總說玄天門是你的家,但你知道嗎,是玄天門救了我,是師傅和玄天門的同門救了我,沒有玄天門就沒有今天的我……”
玉宓伏在包谷的肩膀揪住包谷的衣襟悲聲低泣。
玄天門窮,所以大家爭奪修仙資源會爭得很厲害。玄天門太窮,爭也爭不到多少,再加上與太陰門的仇怨極深,所以在她修行到築基期後經常跟著師兄弟們去找太陰門的弟子打拚修仙資源,修仙路上,每一步都有這些師兄弟們的影子……一日之間,當年一起練功一起打拚的同門還剩下幾個!玉宓的心都在泣血,泣血地痛。
包谷緊緊地抱住玉宓。她沒想到玉宓會這麽難受。在以前總覺得師姐的心是冷冷的,總冷冰冰地拒人於千裡之外,對誰都不親近,從來沒有想到她師姐會這麽在乎同門師兄弟的生死。她忽然覺得她師姐許多次不顧自身性命地舍身護她,不是因為她兜裡裝有多少寶貝,而是因為她是她師姐的師妹,她的修行實力低,她弱小。
包谷不知該怎麽勸玉宓。她看到豐夢龍在屋門口探出顆腦袋,喊了聲:“豐師兄”,同時神念探到不少同門都聚在門外。她趕緊打了個手勢讓豐夢龍他們離開。
豐夢龍輕“咳”一聲,踏進屋在玉宓的身邊盤膝坐下,喊道:“玉宓師姐……”一臉看笑話的樣子,就只差沒說:“喲,師姐,你還會哭啊?”
玉宓悶悶地低斥一句:“滾!”她坐起身,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抹去臉上的淚狠狠地瞪向坐在旁邊的豐夢龍。
豐夢龍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然後爬起來就往外跑,說道:“看吧,我說只要我坐進去不用哄師姐準就好了。我豐夢龍是什麽人?包治各種不痛快。”
玉宓原本沁滿酒意通紅的俏顏此刻更是紅透,一道靈力卷住手中的四階猴兒酒便朝外面的豐夢龍砸了過去。
一陣歡呼聲響起,一眾師兄弟蹦起來就朝那葫蘆四階猴兒酒搶去,鬧得格外地歡實,而紫天君居然視而不見。
包谷沒找到手絹,隻好用自己的袖子替玉宓擦拭臉上沒乾的淚痕。
玉宓不好意思地別過臉去。經過豐夢龍和眾人這麽一鬧,心裡再沒那麽難受也實在不好意思再哭,她沉沉地歎口氣,說:“布個隔絕氣息的法陣讓我睡會兒。”
包谷趕緊起身去替她師姐布法陣,還把她那已經收起來的虎皮床鋪得好好的。
玉宓起身挪在虎皮床上坐下,她沉沉地歎了口氣,抬起一雙染滿酒意的眸子看向包谷。
包谷把玉宓按倒在虎皮床上,扯來一張虎皮給玉宓蓋上,說:“醉了就睡,不然會丟人的。”
玉宓輕輕合上眼,說道:“我沒醉。謝謝。我沒事,只是一下子聽到這消息有點接受不了。”她為自己的丟人舉動找了個借口。
包谷“嗯”了聲,坐在玉宓的身旁不反駁。
玉宓不再說話,她暗中運功打算化去體內的酒氣,可是整整一葫蘆多的四階猴兒酒灌在胃裡,隨著她的運功酒氣和猴兒酒的靈力都散在經脈中,非凡未能化去酒氣反倒是醉得直接酣睡過去。
包谷見玉宓睡覺,暗道一句:“還說沒醉!”她在玉宓的身邊坐了一會兒,見玉宓睡得極沉,並有別的動靜和不妥,便起身去找紫天君。
包谷在紫天君的木屋中見到紫天君,她抱拳行了一禮道:“見過師公。”
紫天君輕輕點頭,對包谷說道:“坐吧。你是想問你師姐剛才的事?”
包谷“嗯”了聲,說:“師姐剛才的樣子有點嚇人,而且師公,你為什麽會大吼兩聲還震得師姐都吐血了。”她面帶困惑地說道:“還有,師姐吐血了,但我看她的面色不像受內傷。”
紫天君抬眼看向包谷,沉吟不語。
包谷問道:“師公,師姐是不是有什麽不妥?”
紫天君搖搖頭又點點頭,最終歎了口氣,說:“說不妥確有不妥,說沒事也確實沒事。”
包谷糊塗了。
紫天君站起身在屋子裡來回踱著步子,他沉吟半晌才說道:“她確實沒有大礙,剛才那反應只是乍然聽到噩耗悲怒攻心差點走火入魔。修仙者最忌的就是心神不穩,莫說你師姐,便是當年南山前輩也在大悲之下迷失了很長一段的心智。”
包谷眨眨眼,問道:“這就是走火入魔的樣子?難怪修仙界的人都說走火入魔很可怕。”她想到她師姐剛才一副被厲鬼附身要找四大勢力的人索命的樣子,不由得陣陣後怕,虧得她師公大嗓門的兩吼把她師姐給震醒了。
紫天君說道:“所以,你修行慢一點沒關系,一定要守住道心、本心,遇到任何事情都要沉著以對。”
包谷小聲嘀咕句:“嘴裡說著修行慢一點沒關系,那你還成天盯著我修行?”
紫天君聞言狠狠地瞪了眼包谷,沉聲道:“還不出去練功!”
包谷嚇得翻身爬起衝出了紫天君的屋子,她暗罵自己:“叫你多嘴,叫你多嘴!”她不想練功,她想去守著師姐。包谷衝回自己的屋子門口,很想回去陪在玉宓身邊,可她知道如果自己回去陪玉宓準會被成天盯著她練功的師公痛罵,她一咬牙,隻好折中,蹲在自己的木屋門口練功。
紫天君重重地歎了口氣!
他沒告訴包谷剛才玉宓雖然是悲怒攻心之下走火入魔,但尋常修仙者走火入魔絕對不會是玉宓剛才那模樣,玉宓身上那氣息氣勢不是殺人無數是絕難形成的,那是積年累月殺人所積累形成的殺念煞氣。這些年來他對玉宓的行事敢打敢拚隱有耳聞,但並沒有覺得不妥。在修仙界,誰的身上沒幾條人命,不是你殺我便是我殺你,誰不是從殺戮中成長起來?直到剛才他才看出玉宓的實力是年輕一代弟子中拔尖的,殺過的人只怕也是玄天門裡最拔尖的。這是有成為追魂閣主第二的架勢?要以殺證道?若不是,那將來必有走火入魔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