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紫天君和風奕把靈雲故峰清理完。靈雲故峰被挖得連株竹子都不剩。
包谷駕馭飛劍立於空中,看著原本群山起伏峰巒疊翠的師門如今化作一眼看不到盡頭的焦土廢墟,她在心裡記下了寧家、仙門、司馬家、馭獸谷欠她的、欠玄天門的這筆債。
護山姥姥來到包谷的身後,她躬身行了一禮,說道:“副峰主,老身方才聽掌門說玄天門要遷走擇址另建。”
包谷轉身看向護山姥姥,問:“姥姥有什麽事嗎?”
護山姥姥說道:“老身結下血誓被禁錮在這裡,無法離開。”
包谷默默地看著護山姥姥。玄天門如今毀成這樣,還有什麽能夠禁錮住護山姥姥?
護山姥姥解釋道:“老身是被禁錮在地下深處的洞府中的,老身依附著靈雲峰山脈,若離開這裡便會魂飛魄散。”
包谷問:“姥姥是想留下?”
護山姥姥說道:“非老身想留下,是不得不留下。”
包谷想了想,問:“姥姥,人與妖終究有別,是嗎?”
護山姥姥曲膝跪下說道:“還請峰副主給老身一條生路。”
包谷見狀忽然明白為什麽護山姥姥不通知她玄天門遭到玄月古城四大勢力聯手攻擊。玄天門遭此重創被迫遷走,護山姥姥因為被禁錮在此而留下,從此這裡只剩下護山姥姥和她一手培養起來的那些出自靈雲峰的小妖們,她將成為這片土地的主宰,不再是地位卑下的妖仆。包谷問道:“姥姥,你能告訴我為什麽在你發現玄天門遭到玄月古城四大勢力聯手攻擊的時候不來通知我?”
跪在包谷眼前的護山姥姥低頭不語。
包谷說道:“你用傳音符通知我一聲不影響你救你膝下的那些徒子徒孫吧。”
護山姥姥依舊不作聲。
包谷目不轉睛地盯著護山姥姥看了許久。
遠處的紫天君、風奕見到護山姥姥久跪包谷跟前不起,紫天君差風奕過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風奕來到護山姥姥和包谷的跟前,在他的印相中包谷一直是個和和氣氣的小丫頭,還從來沒有見過包谷冷臉的時候。他疑惑地在包谷和護山姥姥之間來回掃視一圈,問道:“怎麽了?”
護山姥姥應道:“回風長老,老身被禁錮在靈雲峰不能離開此地無法隨著玄天門遷走,唯有向副峰主請求留下。”
風奕點點頭,輕歎口氣,他張嘴剛要說話便聽到包谷喊了句:“風師伯,這是靈雲峰的事。”他詫異地看了眼包谷,心頭疑慮頓起。
包谷冷聲說道:“姥姥,你這事往輕了說是失職失責,往重了說那是叛離玄天門。你讓我放給你一條生路,誰又給戰死的玄天門弟子放一條生路。”
風奕皺了皺眉頭,略帶不解地看向包谷。
護山姥姥凜然說道:“副峰主,玄天門是為了死守靈雲故峰才造成如此重大損傷,錯不在老身。若副峰主要讓老身擔下玄天門傷亡的罪責,老身無話可說。”
包谷滿心冰涼,她隻覺原本親近可信的“人”忽然變得遙遠而又陌生。她知道若是她師姐在這裡處理護山姥姥這事,一定會執行門規劈了護山姥姥,大概是護山姥姥看她和氣覺得她心善才敢如此吧。
錯不在護山姥姥,錯在她,她識“人”不清、馭妖不當。
風奕聽得護山姥姥如此說,又見包谷盯著護山姥姥半晌不說話,說道:“包谷,這怎麽能怪到護山姥姥身上?別胡鬧,你雖是副峰主也不能找護山姥姥無理取鬧。”
包谷看向風奕,問道:“風師伯看我像是無理取鬧的人嗎?”
風奕被包谷的問話堵住噎了一把。他忽然覺得面前這小丫頭似乎在一日之間褪去身上的稚氣長大成人了。
包谷扭頭看著護山姥姥,說道:“姥姥,事實如何你我心知肚明。如你所願,我放你走,從今日今時起,你不再是我玄天門靈雲峰的妖仆,但你記清楚,若你再做一件對玄天門不利的事,你和你膝下的徒子徒孫一個都別想活。”
護山姥姥向包谷叩了個頭,交出她的身份令牌轉身離開。
風奕一臉嚴肅地看著包谷。
包谷說道:“護山姥姥在玄天門遭襲時對我瞞而不報,帶著膝下的徒子徒孫躲回洞府中置她護山姥姥的職責於不顧,如今玄天門遷移,她以被禁錮於此的名義請求留下。風師伯,當年我想培養妖修,師姐曾強烈反對,如今看來還是師姐有道理。”
風奕略微一想便明白其中的關節,沉著臉問:“此事你打算就此作罷?”既然牽涉到背叛玄天門的事情上,作為刑堂長老,他不得不過問。他沉聲道:“既然懷疑護山姥姥有不軌圖謀就該核查清楚,若她是清白的,還她一個清白,若她真有過錯,便以門規處置,豈能如此含糊。”
包谷正色應道:“回風師伯,護山姥姥在玄天門遭襲時對我瞞而不報、帶著膝下的徒子徒孫躲回洞府中置她的職責於不顧的事情沒有絲毫含糊,依照門規將她逐出玄天門也並無不妥之處,她以被禁錮於此的名義請求留下也沒有什麽不合理的。”
風奕問道:“以失職失責從輕論處?那往重裡叛離玄天門又是怎麽回事?”
包谷沉沉地歎了口氣,說:“玄天門撤走了,她擺脫妖仆的身份帶著徒子徒孫留在這裡自立門戶,這是她現在結果。至於她若不失職失責,玄天門此戰將是怎樣的結果我們已經無法證實,便不能給她論罪。”
風奕知道包谷給了護山姥姥大量靈珍猴兒酒、有心裁培妖修的事,這事包谷已有定論,且於門規處置上並無不妥之處,他便不再過問,說道:“你準備一下,稍後我們便啟程離開。”
包谷“嗯”了聲,說:“我請追魂閣砍人的帳還沒有結,我先把帳結了。”
風奕想到欠追魂閣那筆帳就頭大,他問道:“你夠結帳嗎?”心痛地捏著自己的儲物袋遞給包谷,說:“拿去!”
包谷見到風師伯強忍肉痛地慷慨解囊,心頭一暖,不由得笑了笑。她把風奕的儲物袋推回去,說:“風師伯,便是再請追魂閣過來砍一回人都夠的。”
風奕心痛得心都在滴血,咬牙叫道:“祖師爺留下的這點家當你可省著點!”
包谷說:“我請追魂閣出手花是的我自己的,不是從多寶靈猴那裡拿的。”她說完,不再理會一臉不信狀的風奕,以傳音符聯系玉修羅,讓玉修羅安排人過來結帳。
不到一刻鍾時間,追魂閣主的座駕踏破虛空出現在包谷的跟前。
風奕看到追魂閣主的座駕出現,大債主上門來收帳,再想擺出個好臉色也擺不出來。
包谷瞅著馬車,問:“不知車上坐的是追魂閣主還是玉修羅?”
馬車門被推開,車簾撩起,玉修羅從馬車中探出身子衝包谷說道:“上來說吧。”她又朝四周看了眼,叫道:“嘖嘖嘖,果然把整座山都挖走了!”
風奕聞言老臉一紅,實在掛不住面子,悄無聲息地退到遠處。
玉修羅讓包谷上車。
包谷鑽進馬車見到追魂閣主正半偎在軟榻中抬眼看著她,寧靜的眸光絲毫不像殺手組織的掌門人。她抱拳行了一禮,說道:“包谷見過閣主。”
追魂閣主微一頷首道:“不必客氣。”
玉修羅把已經算清楚的帳冊和一個儲物袋遞給包谷,說:“這是帳目,儲物袋裡是摘下的人頭和取人性命後摘的信物,你清點下。”
包谷看向儲物袋,她猶豫了下,還是接過了儲物袋,放出神念往儲物袋裡一探、首先探到的便是堆成山丘般的人頭,人頭堆旁邊還有一堆類似於身份令牌、物件或半載屍身等雜物。她隻探了一眼便不敢多看,把儲物袋扔回給了玉修羅。她接過帳冊,大概翻了下,便放下了。她做不到數著人頭和追魂閣細細對帳,況且她沒有那麽多的靈石來付,對帳便沒有意義。她說道:“我想你們也知道我沒有這麽多的靈石,還是以寶藥相抵吧。”
玉修羅微微笑了笑,把早就擬好的寶藥清單遞給包谷。
包谷看過玉修羅的寶藥清單,略有些詫異地看了眼玉修羅。她本以為給上十株左右年限長夠幾萬年的寶藥就行了,卻沒想到玉修羅列單子居然是幾百上千年的靈藥,如此一來數量、種類都極多。
寶藥與靈藥一字之差便差之千裡。即使是九階靈藥都只能稱之為靈藥,寶藥是靈藥經過幾千上萬年甚至幾萬年的生長、吸收了大量的精華靈氣孕育出神性物質才能稱得上寶藥。在眼下的修仙界,九階靈藥難尋,寶藥比九階靈藥更難尋。原因就是寶藥因為年頭久吸收了大量的精華靈氣通常都開了靈智會遁會跑會隱會飛,要發現極不容易,發現了也未必抓得著,最典型的例子便是睡了她小師叔的妖聖了。妖聖也是包谷知道的最厲害的一位,已經修煉到洞玄境成為妖聖,化成聖藥。包谷超大儲物袋中的寶藥因為受到某些限制並沒有開啟靈智自然不能和妖聖比,但其價值絕對比得過九階靈藥。
包谷不明白追魂閣主和玉修羅為什麽要靈藥不要寶藥。她沒有多問,轉身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按照玉修羅給的靈藥清單翻找著靈藥。
玉修羅在包谷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湊到包谷的跟前仔細地打量著包谷,說:“包谷,你有沒有注意到你的眼睛已經紅成了兔子眼,眼裡全是血絲。”
包谷淡淡地看了眼玉修羅,又埋頭繼續在超大儲物袋中拔靈藥。
玉修羅見包谷傷心,也就不逗包谷了。
包谷在她的超大儲物袋中整整翻了一個多小時才把玉修羅要的靈藥湊齊裝進一個儲物袋中遞給玉修羅。
玉修羅核對過靈藥數目種類後,驚詫地看了眼包谷。
包谷問:“怎麽?有誤?”
玉修羅應道:“沒有,只是很意外你居然真能湊齊這些靈藥。”
包谷起身道:“既然沒誤,那我告辭了。”
玉修羅叫道:“哎,等等。”她說道:“玄天門遷走了,我師傅上哪去找你取涅盤丹?”
包谷說道:“我會和你聯系。”說完朝追魂閣主和玉修羅抱拳行了一禮便轉身離開。
玉修羅戀戀不舍地看著包谷離開的身影,拖長聲音撒嬌道:“師傅,我好想劫了她!”
追魂閣主關上馬車門,啟程回去。她哼了句:“我打不過南山一劍。”她忽地美眸一轉,又問:“你想犯門規?”
玉修羅奔回追魂閣主身邊抱著追魂閣主的胳膊問:“我如果犯了門規,師傅會不會包庇我?”
追魂閣主抬指往玉修羅的額頭上一戳,說道:“破壞門規,自毀安身立命的根本,你說我會不會包庇你?”
玉修羅俏皮地吐吐舌頭,曲指在追魂閣主的精巧的鼻子上一刮,窩進了追魂閣主的懷裡。她說道:“師傅,我們這次殺了四大勢力那麽多人,算是把他們得罪死了,我以後出門是不是要小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