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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厚道(gl)》第一百一十二章 師門之殤
玉宓從傳送法陣出來便從飛劍上跌落下去,幸好一旁盤膝休息的弟子及時起身接住。

 包谷轉身一把抱住玉宓,叫道:“師姐,你怎麽樣?”她見玉宓的臉色白得沒有絲毫血色、氣息極重,頓時嚇得臉色煞白,再次摸出猴兒酒要喂玉宓。

 玉宓虛弱地說道:“死不了,我需要調息養傷。”

 衣襟裡兜著一條小白蛇的妖聖立在包谷身旁,她環顧一圈院子裡七零八落或盤膝坐下療傷、或躺在地上人事不醒的玄天門弟子,摸出兩個小玉瓶遞給包谷,說道:“白玉瓶裡的丹藥內服,綠玉瓶裡藥粉的外敷。”

 包谷接過妖聖遞給她的兩個玉瓶,她從白玉瓶中倒了一枚丹藥在手掌中,龍眼大小的丹藥泛著氤氳靈性光華、沁人心脾的清香芬芳從丹藥中彌漫散開。

 白玉瓶中的藥有上千枚之多,包谷不敢多取,她倒了近百枚丹藥在玉瓶中,分給身旁傷勢不太重的同門,讓他們把丹藥分派下去。她又再把綠玉瓶中的外敷藥粉分作數份,讓同門好友分下去給同門療傷。

 妖聖走到傷重垂危的玄天門弟子身邊,俯身蹲下,又取出一個精致的藥瓶,將藥瓶口對準傷重弟子的唇邊,如蔥的纖細玉指在輕彈玉瓶,泛著神性靈光猶如晨露的水滴狀東西從瓶中滾出,落入傷重弟子的口中。

 包谷給玉宓喂下療傷藥,她想替玉宓敷藥,卻發現這裡還有不少男弟子,當即問妖聖可還有地方將養傷的男女弟子分開。

 妖聖朝一旁的院門一指,說:“去那邊吧。”

 包谷謝過妖聖,將傷重難動力虛的玉宓抱過跨過前方的院門見是一座很別致的小院,院子裡還搭著一個很精美的秋千架,院子裡種滿了各式各樣的鮮花藥材。她把玉宓扶到花叢中的小亭子裡,將玉宓那破爛不堪貼在肌膚上的衣服解開,給玉宓敷藥。玉宓傷得體無完膚,有些地方都烤焦了,有些骨頭都被震碎了,碎骨渣和血混在一起被燒成焦灰,還有許多地方像是凍死了,抹藥時用手輕輕一摸,連皮帶肉一大塊接一大塊地往下掉。

 包谷心疼得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她說道:“師姐,會很疼,你忍著點。”

 玉宓低低地說了句:“別擔心,不疼。”

 包谷摸出匕首想將玉宓身上那些壞死的肌肉清除掉,她握著匕首看著遍體鱗傷的玉宓無論如何也無法將手裡的刀子落在玉宓的肌膚上。淚水模糊了玉宓的視線,她用力地捂住嘴也沒能捂住自己的哭聲。

 玉宓轉身輕輕摸摸包谷的頭,說道:“別哭了,我的傷不礙,等新肉長起來,身上這些死肉自然就會掉了。真的不疼,當著光顧著拚命,沒注意到自己傷成這樣,現在已經感覺不到痛了。”

 包谷哭道:“對不起,師姐,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給玄天門招來的滅門大禍,對不起……”她預料得到有死傷,但看到師姐傷得如此重,看到這麽多的同門滿身傷痕,她方寸盡失。

 玉宓扭頭看著包谷,歎道:“包谷,錯不在你。修仙界本就是這樣,要往前走就只能浴血拚殺,只有真正的強者才能活下來……玄天門要壯大,也只能拚殺,因為你,如今的玄天門至少有了放手一拚的資本,而不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門派的礦脈、弟子試練場被別派搶走而無力反抗。”

 包谷見玉宓連坐都快坐不住,忙說道:“師姐,你別說了,你趕緊運功療傷,我替你把身上的……刮去!”

 妖聖來到包谷身邊,說道:“我來吧!”她手執一把晶透如玉的小刀,一點一點地將玉宓身上那些壞死的肌肉剔除,仔細地塗上藥膏,取出像蓮葉般的東西仔細地包裹住玉宓身上的傷口。

 包谷看到她師姐身上很多地方被剔得連肉都沒有了,只剩下筋連著骨頭。她顫栗著含著淚問妖聖:“聖姨,我師姐的傷能好嗎?”

 妖聖站起身說道:“以她金丹期修仙者的體質來說佐以靈丹寶藥,養幾天就能痊愈。”

 包谷稍微放了些心,她抹去臉上的淚,問道:“會不會打擾到你煉丹?”

 妖聖應道:“無妨。”說完,便又去替別的傷重的弟子處理傷處。

 包谷見到玉宓已經盤膝運功療傷,知道玉宓沒有大礙,於是起身去幫門口療傷,遇到那些修為低扛不住疼得實在厲害的,包谷索性取點高階猴兒酒灌進他的嘴裡,讓他直接醉暈過去。

 有妖聖出手相助,逃出生天的這些弟子的傷勢很快穩定下來,傷勢較弱的弟子處理完傷口運功行了兩個周天幾乎便好得七七八八,就連之前重傷垂死的幾名弟子的傷情也已經平穩下來,雖然仍舊昏迷著,卻也能依照本能行功,在逐漸恢復。

 包谷見妖聖起身要離開,她來到妖聖的身邊,跪下,恭恭敬敬地用力叩下三個響頭,說道:“聖姨,援手之恩,沒齒不忘!”

 妖聖伸手把包谷扶起來,說道:“我從不插手人族的恩怨,但你對我有贈酒之恩,對姝兒有情有義,你們都是姝兒的同門,我沒有不伸援手的道理,所以不必謝我。”她的話音頓了下,說:“不過有句話我希望你能聽到心裡去,若想成大道還需行大道。修仙界如此自殺殘殺下去,終將走向自我毀滅,若想修成大道,還需及早從這泥潭中抽身。”

 包谷不太明白妖聖所指,但她想妖聖活得比自己久見得比自己多,又身處亂局之外旁觀者清,總能看得比大家都明白。她記下妖聖說的每一個字,說道:“包谷記下了。”

 妖聖一步邁過院門,徑直從原地消失,她的聲音在周圍回蕩:“爾等安心在此療傷,待玄天門的戰事一了,我便送爾等離去。此地禁製頗多,切莫亂闖。”

 包谷心亂如麻地站在院子裡的涼亭中。她不知道現在的玄天門怎麽樣了,她師公、不語師祖、衛陽師祖、師傅、風師伯他們怎麽樣了,更不知道小天狐和護山姥姥能不能逃過一劫。她被師姐帶進深潭裡的時候,小天狐吃了一大堆丹藥靈藥和喝過整整一葫蘆四階猴兒酒蜷在院子裡的莆團上睡覺衝擊金丹境!在那緊要關頭,若被化神期修仙者一擊轟下,只怕是凶多吉少。包谷想放多寶靈猴出去探消息,又怕多寶靈猴在妖聖的地界亂跑闖禍,更怕多寶靈猴出去後會被攻打玄天門的諸多勢力追殺。她取出與玉修羅聯系的傳音符想向玉修羅打聽情況,卻發現這地方像是和外界隔絕了般,傳音符根本不好使。

 玄天門裡雖然有六位化神期的修仙者,但卻都是剛突破進化神期的,從修行實力上來說,比起其他勢力中那些早已踏修化神期的差上不是一點半點,再加上在這短時間裡也湊不齊煉製化神期法寶的材料煉出強大的法寶來。修行境界沒有別人高,法寶沒有別人強,即使人數多又有什麽用?好在玄天門還有南山一劍、追魂閣主和清風閣相助,有他們這三位在,包谷才覺玄天門還有勝的希望。

 包谷從來沒有覺得時間過得如此緩慢,又或許不是時間過得緩慢,而是等待過於煎熬。她把進入修仙界之後遇到的事情和自己所做的決定仔仔細細地想了想,她想如果早知今天這樣的後果,她會不會做別的決定。她發現自己沒有別的選擇,即使再讓她選一次,她也只能選擇這樣的路。

 包谷用力地揉了把臉,強行打起精神,她站起身,走向那些已經傷愈正聚在一起低聲聊著玄天門未來的同門。

 玄天門的年輕一代弟子見到包谷過來,紛紛起身看著包谷。

 包谷一眼看到兩眼通紅的豐夢龍,她叫道:“豐師兄,節哀。”她從豐夢龍與旁人的交談中聽到豐夢龍的師傅水雲澤的峰主朱投沒了。

 豐夢龍用力地咬咬牙,恨聲叫道:“此仇不報非君子!”說話,捂住臉對著牆嚎了聲“師傅——”悲聲痛哭。他這一哭,一旁的同門師兄弟也都紅了眼眶,沒多久便哭成一片。

 包谷也紅了眼睛,她很想吼一句:“哭什麽,玄天門還有我們,只要我們在的一天,玄天門就還有崛起的希望。”可是她的師傅、她的師公、她的師祖都還在外面拚命,她家小天狐、護山姥姥生死未卜,她的師姐現在還在療傷,她也想哭。包谷幾次張嘴想吼住他們不讓他們哭,最終,她只能和大家一樣站在原地淚流滿面。

 明知哭泣無濟於事,但她壓抑不住心頭的傷悲,不管是她睜開眼還是閉上眼,她的腦海裡浮現的都是靈雲峰的慘狀,滿目焦土。

 許久,眾人止住了淚,靜默當場。

 誰也不知道玄天門這一劫能不能熬過去,誰也不知道這場仗能不能打贏,誰也不知道還在玄天門裡拚鬥的那些師門長輩最後還有誰能活下來。

 有人叫道:“包谷,你的辦法最多,你想辦法救救師門。”

 “是啊,包谷,你想想辦法救救玄天門。”

 包谷看向這些比自己高出一大截圍住自己的同門師兄弟們,她在他們的眼中見到的是悲傷是關切是無助是希望,她說道:“追魂閣、南山一劍、清風閣,能夠出手助我們的都出手了!”她閉上眼定了定神,說:“勝負如何,由老天爺定吧。”她深吸口氣,定了定神,說:“大家好好養精蓄銳,不管勝負如何,重振師門都還需要我們。”說完轉身踏出院子去看望之前被抬過來的受重傷的元嬰境長老。她沒找到那位長老,有同門告訴她那位長老的傷勢剛好一大半就又回玄天門去了,一些金丹期的修仙者剛恢復了些便請妖聖送他們回玄天門。

 留在這裡的除了如玉宓這樣傷重難動的金丹期弟子,就剩下些煉氣期和築基期的弟子。

 大概過了兩三天時間,妖聖來到包谷他們落腳的院子裡,她說道:“你們可以回玄天門了。”

 玄天門弟子聞言激動地蹦起來衝到妖聖面前,紛紛詢問戰況如何,玄天門是否勝了。

 妖聖沒有作答,隻抬袖一拂,將傳送法陣移到眾人面前,說道:“你們回吧!”她又對包谷說道:“涅盤丹煉成後我再去找你。”

 包谷“嗯”了聲,再次謝過妖聖。她略有猶豫地說:“我師姐……”

 妖聖說道:“玉宓傷愈後我再送她離開。”余下的傷重未愈的玄天門弟子,則讓眾人或摻扶或抬了回去。

 包谷衝妖聖抱抱拳,轉身踏入傳送法陣回到玄天門。

 她剛從虛空中出來,便聽到周圍的同門激動地大叫:“掌門……”緊著便見到同門師兄弟們跪拜在地。她看到師公還活生生地站在面前,眼眶也濕潤了,含淚而笑,叫道:“師公!”玄天門保住了!縱然所有屋宇盡毀,縱然山林化成了廢墟焦土,但玄天門的掌門還站在這裡,玄天門就還在!

 紫天君把跪在身前的徒孫們一一拉起,說道:“都起來吧!”他走到包谷的身前,說道:“包谷,你師傅他……”

 包谷的心頭一震,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她問道:“師公,我師傅怎麽了?”

 紫天君痛心地閉上眼,語帶哽咽地說道:“與司馬家的家主同歸於盡了。”

 包谷怔怔地立在原地,隻覺世界一片灰暗。她好一會兒,才哽咽著說道:“我的師傅沒了?” 她又問道:“那靈兒和護山姥姥呢?她們還活著嗎?”

 一個充滿稚氣的聲音響起:“包谷。”

 包谷激動地回頭看去,只見化作七八歲小女孩模樣的靈兒正完好無損地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她。她兩步奔到靈兒的跟前,叫道:“護山姥姥呢?她有沒有事?”

 靈兒搖頭說:“姥姥的洞府在地脈底下,護峰法陣破損後姥姥就帶我們去了她的洞府,我們都沒有事。”她挺愧疚的,感覺到外面的勢頭不對,她就和姥姥躲了起來。

 包谷抱住靈兒,說道:“沒事就好。”她想到師傅,眼睛一紅便又滾下了淚珠子。

 各峰的人陸尋趕過來,見到年輕一代的弟子都還活著,萬分感慨。

 而這些靠著妖聖庇護逃過一劫的年輕弟子在經過這麽久的忐忑恐懼後見到自己的熟悉的同門激動不已,許多人抱頭痛哭。

 包谷的心中只有劫後余後的慘烈感。她知道玄天門的人丁不旺,可當玄天門所有人匯聚齊後,她幾乎立不住腳。除卻得到妖聖庇護的三四十名弟子,留在玄天門迎敵的,活下來的不到十個!

 衛陽師祖沒了、不語師祖沒了、師傅沒了、陳師伯沒了,卓雲峰的范湍師伯沒了、水雲澤的朱投師伯、明修長老沒了……

 僅包谷認識的人裡就沒了這麽多,再加上許多她叫不出名字的師門長輩……

 包谷咬牙含淚,恨聲問道:“師公,寧家、司馬家、仙門、馭獸谷那些攻打玄天門的人呢?我要他們血債血償。”

 風奕說道:“一不個剩,全滅在了玄天門。南山前輩出手了,他與他們拚殺了兩天兩夜,然後在打鬥中頓悟突破進洞玄境,他進階居然引來了天雷,他帶帶著天雷殺向四大勢力的人裡,所過之處,但凡被他他卷入天雷中的人皆為劫灰,就連仙門的鎮派之寶乾坤扇也毀了在天雷中……追魂閣主親自領著二十多位元嬰境長老及一千多名殺過過來支援,摘人頭就像砍西瓜似的……清風閣傾巢出動……玄月古城四大家族出動的近兩千修仙者,一個不剩。”

 包谷抹了淚,問:“南山前輩呢?”

 風奕說道:“回靈雲主峰舊址去了,他說他與你有百年之約,他會繼續遵守下去。”他拍拍包谷的背,說:“打起精神來!還等著你出錢重建玄天門呢!”他忽地像是想起什麽,叫了聲:“哦”,說道:“追魂閣主率領門下弟子離開時說這次砍的人頭太多,等回去好好算好帳後再來找你結帳。”

 包谷“嗯”了聲,問:“風師伯,四大勢力攻打玄天門,他們死後,他們帶來的法寶兵器和他們身上的儲物袋之類的東西有沒有人去清掃?”

 風奕說道:“清風閣負責清理戰場,把那些破爛全收走了,說是作為此次出手的報酬。你是怎麽請得追魂閣主如此傾力相助的?”

 包谷說道:“五枚上品靈石買一顆金丹期的腦袋,五百枚上品靈石買一顆元嬰境的腦袋,至於化神期的人頭,另算!”她這話一出口,周圍頓時一片死寂。

 碩果僅存的一位元嬰境長老“嗷”地一嗓子嚎開:“包谷,你哪裡有這麽多的靈石,你該不會是想再賣至尊猴兒酒吧?”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地大哭:“玄天門遭此大難,正需要重建,哪裡能拿得出這麽多的靈石喲……”

 “牛長老,快起來,這不好看!”弟子中有人趕緊去拉他。

 “我不起來!我就是一放牛郎,我有什麽怕不好看的,哎喲,這帳可要怎麽還喲……”

 包谷呆呆地看著這坐在地上撒潑打滾的牛長老,瞠目結舌,跟著便欲哭無淚,真想奪路淚奔。現在的玄天門,元嬰期的修仙者就只有這一位,化神期的修仙者也只剩下她師公和風師伯,面前這位坐在地上撒潑的老伯現在居然成了玄天門實力排行第三的鎮派高手……包谷想到她的師傅卓忘川,雖然不太負責,又很懶,可好歹也算得上英明神武,又很護她們師姐妹,在做人處事上嚴絲不苟地教導過她……她本以為自己會很嫌棄自己的師傅,卻沒想到師傅的形象會在自己的心裡那麽高大,她知道很危險,但她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那麽厲害的師傅會死……

 包谷想回靈雲峰,卻發現抬眼望去到處都是焦土,連山峰都被轟平了,根本看不出原來的形貌,她連靈雲峰在哪都找不出來。她舉目了望,卻忽然發現遠處還有一座山峰立在那,蒼翠的山峰——那是竹林禁地?是由南山一劍守護的靈雲峰故址,居然還在?包谷反應過來,祭出飛劍朝著那竹林禁地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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