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色轎車前方左轉，沒有朝傳媒大學的方向行駛，而是直接回泰川。戚半夏已經兩個月沒有踏足楊蘊的辦公室，她們一般電話溝通。如今不過八點，戴著口罩的人被前台行政認出，點了點頭，右拐進入隔間。單調的辦公桌，楊蘊一身幹練的條紋襯衫，駝色風衣平整地掛在椅背後面。

　“咖啡還是牛奶?”女人站起身，不疾不徐地問。

　戚半夏覷了一眼右邊角落的過濾燒水壺，微微抬了抬頭:“白開水，謝謝。”

　開水暈著白煙，汩汨地從壺口冒出，楊蘊背對她啟唇:“熱度還在前五，我沒打算壓太快。”水到杯子的三分之二，關了閘口，送到戚半夏身前，開門見山道，“什麽重要的事?”

　上一世，戚半夏和楊蘊因為助理的去留產生誤會，芥蒂一年，直到重病期間才從他人口中得知真相。加之那段日子的關照，病床前的促膝長談，所以這一世戚半夏完全放心楊蘊，決定提早和她推心置腹。於是真誠發問，“楊姐覺得我和薑醫生的關系是?“

　楊蘊單手刷著微博:“同窗?或者說，她是你的大嫂?遠志結婚，怎麽也不通知一聲。”

　戚半夏哂笑:“楊姐想象力依舊豐富。”原本還真是大嫂。

　“不是空穴來風，你看微博。”楊蘊把手機推給她，頂著醫生頭像的網友評論:【我們骨科戚主任和腫瘤科薑主任才是金童玉女，他好像有個妹妹?】

　【戚姐微博偶爾提起哥哥，還說全家人都是醫生，雖然沒有具體說是誰。】

　【對上了，對上了，所以薑醫生應該是戚姐嫂子。】

　似乎不用過多解釋，—切都迎刃而解……

　戚半夏扯了扯嘴角，拿出準備的結婚證照片，擺在楊蘊桌前:“這才是事實。”她看見對方雙眼驟然放大，訝異之情溢於言表。

　“你和她?合法伴倡?“

　戚半夏點頭肯定。

　楊蘊抿了抿唇:“錄製《閨蜜》本來是想公費度蜜月?“

　“認識到似乎不對勁，所以臨時換人。”

　“然後薑醫生托自己的關系，沒和你打招呼直接上陣?“

　被她說中大概，戚半夏輕咳—聲，神情稍顯不自然。

　“年輕人的情趣。”楊蘊手中的筆在桌面點了點，正色道，“現在不能公開。”

　“我知道，公開對阿芷不利，她畢竟在公立醫院。”

　“你為她考慮，我替你和泰川考慮，演員談戀愛和結婚雖然沒有偶像的局限性大，但還是得注意影響。至少退出演藝圈之前，你們不能公開。”楊蘊停頓兩秒，略有猶豫地說，“陳總五分鍾前打電話表示不滿，他知道你和嘉盛關系好，遲早會離開泰川，但讓我提醒著，沒必要明面上做得那麽實。”

　“楊姐，當初老陳總拋來橄欖枝，簽約的時候，我表明和嘉盛淵源頗深，並未隱瞞。他去年臨終前我答應續簽兩年，今年《雲謠傳》博得滿堂紅，7月到8月因為我簽下的商業合作佔泰川全部藝人上半年的四分之一，按理說，我不欠泰川什麽。8月中旬改簽主持約，是想趁著余熱，盡量讓公司多賺點。老陳總白紙黑字寫著，戚半夏隨時可以走。如果我身在曹營心在漢，直接提前解約，沒人能攔著。”戚半夏義正辭嚴，“我再三申明，突然改約，是因為身體確實不好。”

　"姐明白，所以才全力幫你周旋。”楊蘊跟著泰川老陳總八年，帶戚半夏六年，他們之間的約定她都一清二楚。“現在最好的處理方法，你不再回應，點讚底下某條評論，其他交給我。”

　“哪條評論?“

　“這裡。”楊蘊指了指屏幕。【我在網頁搜到戚姐哥哥照片，好帥！】

　“楊姐做事總是滴水不漏。”既沒承認戚遠志和薑白芷的關系，為以後公開做鋪墊，又打消那些負面猜忌。戚半夏話鋒一轉，講到自己的顧慮，“泰川最近注重選秀和偶像培養，小陳總明顯想走賺快錢的路子。這和我以後的規劃背道而馳。”

　楊蘊眉頭輕蹙:“半夏的意思?“

　她不答反問:“楊姐並不擅長帶偶像吧?那些新人偶像—般交給程姐?“

　“老人都是我在帶，比較穩定。”

　戚半夏反駁道:“穩定?據說周瀟和薑暖12月合作到期不會續約，孫岩和陸睛雪月初就已經離開。楊姐，泰川五位高級經紀人出走兩位，你和古姐本來是元老，被半路殺出的程姐搶功，甘心?”

　楊蘊摩晨食指和拇指，了然地笑:“老陳總對我有知遇之恩，半夏如果想挖牆腳，免談。”

　戚半夏喝完水杯最後一口水，回以得體的微笑:“我只是指出泰川的發展和楊姐的理念不同，至於怎麽打算，人各有志。既然如此，給楊姐透個底，等明年商業合作全部到期，我會考慮提前和泰川解約。”

　楊蘊因為戚半夏的開誠布公感到意外，反問道:“不怕我告密?泰川先下手為強曝光你和薑醫生隱婚，主持圈重視個人名譽，恐怕到時候你去那邊並不好混。”

　“姐不會。”戚半夏站起身，鎮定回她，“期待我們推誠相待。”

　楊蘊望著戚半夏遠去的背影，由衷地勾了勾唇，聰明的人，有她自信的資本。

　

　陶桃隨戚半夏回戚家，順便蹭飯。孫明芬拒絕薑自芷幫忙，把人趕出廚房，所以百無聊賴的她，被強製臥床休息，連文獻都不許看，只能翻翻手機打發時間。

　十點多，熱搜仍然掛在前10，薑白芷好看的眉擰成麻花，什麽介入別人婚姻?胡說八道。她點開微信就給戚半夏發消息。

　“已經解決，別擔心。”

　“需要我幫忙嗎?“

　“工作室兩分鍾前發出聲明，追究造謠者侵害名譽權。”

　薑白芷緊張地問:“是不是連累你了?他們和曝光我身份的人一夥嗎?“

　“阿芷，這些你不用操心。”戚半夏岔開話題，“早上還頭暈嗎?“

　“好些了，媽給我艾灸。”

　"等我回家。”

　戚半夏推開家門的時候，薑白芷單手端菜，孫明芬罵罵咧咧地從她旁邊經過，抱怨道:“小芷閑不住，總想往廚房跑。“

　“阿姨好。”陶桃換好鞋，跟著往飯廳挪了幾步。

　“小桃來啦?“

　“嗯，半夏姐下午有活動。”

　“先坐，馬上開飯。”

　這邊戚半夏凝視著薑白芷垂著脖頸認錯的模樣，眼眸漾了漾，一步一步走過去，低柔道:“身體不舒服就應該多歇息。”

　“媽，阿芷上午犯難受嗎?”她轉身詢問孫明芬。

　“你離開沒多久頭又疼，後來吃藥加艾灸才緩解─點。”

　“誰說好多了?”戚半夏握著薑白芷的手嗔怪，語氣裡卻是顯而易見的柔軟，叮囑她，“聽話，飯吃完馬上休息。”

　陶桃捂著嘴傻笑，“聽話”二字，在她腦海裡就和寵溺劃等號。vip位置吃狗糧就是好，每天都有素材可以寫。

　

　下午剪彩活動結束，陶桃送戚半夏回家。

　“怎麽一直看手機?在等誰的消息?“

　“朋友。”

　“男朋友?”戚半夏記得陶桃沒有經常盯著手機的習慣。上一世隻想著工作，讓她去談戀愛，都說沒對象。

　陶桃結巴道:“不，不是，普通朋友吃飯。”

　“在哪裡?讓小張先送你過去。”

　品牌商下午出了點差錯，剪彩延遲兩個小時開始，現在6點10分，距離約定的時間只有不到一個小時。

　“融達廣場。”

　她沒有回絕，反正順路，6點50分，車剛在路邊停穩，她就跳下車。

　時尚樓在對面，陶桃剛過馬路，就看到雕塑前，一個戴著帽子的女生，臉裹得只剩眼睛。

　她戴上衣兜裡的口罩朝那人走去。

　“夏天的風。”

　“秋天的雨。”兩人對上暗號，女生把帽子一摘，竟然還戴著口罩，咧開嘴對她笑，“桃子。”

　“你好。”陶桃有點拘謹。

　“欸，你怎麽也戴口罩?”

　“冷。”

　“今晚吃什麽?烤肉?”

　“都可以。”

　她們進入時尚樓，夏天的風把口罩摘下，陶桃也取了口罩。

　“桃子，我覺得你和那個誰有點像。”

　“誰?”難道認出她是戚半夏的助理?陶桃莫名有些緊張。

　夏天的風撓頭思索:“什麽洋子，辣目?不過你眼睛比她大，更好看。”

　陶桃今晚第二次無語……

　“我還不餓，晚飯可以不用吃。”

　夏天的風已經點開團購app，一邊搜索附近口碑好的餐館，一邊道:“飯必須得吃，以我的職業提醒你。“

　“職業?”

　“我是醫生。”

　陶桃產生懷疑，因為以前從未聽她提起，而且醫生不應該更懂養生?兩點半打遊戲不睡覺的人會是醫生?

　開玩笑吧。

　因此陶桃扯了扯嘴角，同樣玩笑的語氣道:“我是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