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客廳的白胖哺地叫—聲，似乎不接受甩鍋。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沉默，薑陸華壓著脾氣沒發作，常做和事佬的孫明芬適時開口:“白胖不能陪伴你們一輩子，沒有孩子，到我們這把年紀，找個能說話的人都難。“

　薑白芷手裡捏著筷子，並未接話，孫明芬補充道，“實在不行，想辦法領養一個。”

　薑陸華豎著眉毛否決:“明芬，領養的不親。”

　戚半夏不希望他們父女倆鬧矛盾，站起身給薑陸華舀雞湯，安撫對方情緒:“爸，阿芷剛評上副主任，醫院任務很重，我準備轉型，最近也比較忙。等過段時間，我們會考慮。”

　戚遠志聞言，察覺自己闖了禍，埋頭用公筷給眾人添菜。

　薑陸華得到戚半夏的承諾，頷首呷了兩口湯，嘴角終於浮起笑意:“還是小夏懂事。”

　孫明芬繼續打圓場:“小芷也懂事，她可能提前沒和半夏溝通，所以隨口說說。”

　薑白芷看著戚半夏遞過來的眼神，壓下情緒，夾了一塊魚肉給薑陸華，溫聲道:“爸，吃飯。”

　吳柳去世以後，薑白芷漸漸養成獨立的性格，不管是生活上還是思想上，都不願薑陸華過多干涉。其實不是她不願，而是那些年薑陸華心裡有梗，像大多數父親那般，覺得錢給夠，就是對女兒的關愛。久而久之，造成父女倆見面幾乎不說話，一說話準吵架的局面。

　幸而，還有戚家，父女倆的關系能夠緩和，孫明芬立頭功，然後是戚遠志和戚半夏，時常薑爸前，薑爸後地哄，開解和勸導他們。

　所以生孩子的事，除非是薑白芷和戚半夏經過商量，加上她自己想明白，才行得通。

　

　飯後，薑陸華把戚半夏叫去書房，薑白芷緊跟其後，被拒之門外。

　薑陸華等戚半夏在身旁落座，才把那些照片和截圖拿給她。

　“前些日子你和小芷被惡意買黑的事，我知道。”

　一張接一張往下翻，雖然事先已經知道娛記會蹲守薑白芷，但再次看到這些隱私通過高清攝像暴露無遺的照片，戚半夏的眉頭還是顯而易見地皺起來。

　“買黑的幕後，我這邊在查，目前還沒有頭緒。”上一世風平浪靜，所以她始料不及，對方很聰明，留下的線索極少。

　薑陸華提點道:“爆料小芷和你是同學關系的自媒體平時與泰川以及海燕合作得最多。"

　“海燕不承認，至於泰川，應該不可能。”她與泰川還有合約，想不到理由他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都留意著，他們估計意圖把小芷拉下水。”薑陸華表面不在乎，其實一直關心著女兒。

　“知道了，爸。”

　薑陸華突然問:“和泰川的合約還有兩年?“

　“嗯，上月初多簽了一年。“

　“合約到期就過來，再等兩年我退休，嘉盛只能交給你。”

　“爸，我不行。”上—世她答應了，卻食言了。

　“你不行，還有誰可以?小芷?“

　“大伯的兒子。”戚半夏提到的是薑白芷的堂哥，薑祖陽。

　薑陸華曉之以理:“祖陽畢竟是外人，他們家股份佔比已經很高。”

　“可是……”

　“小夏，嘉盛是你吳媽陪我一手打拚下來，不能便宜外人。小芷從醫，對其他方面完全提不起興趣，也沒有管理的天賦，就讓她心無旁騖在醫院待著吧。嘉盛的運作早已上軌道，你過來跟著我熟悉兩年，就可以上手。”薑陸華苦口婆心地說，隨後頓了頓，接著道，“只需要關鍵時刻做決策，你想拍戲，想當主持人，隨時可以去。”

　戚半夏別無他法，隻好點頭。

　

　回去的路上，薑白芷開車，白胖睡在後座，副駕駛坐著戚半夏。

　女人喜歡看對方兩隻手握著方向盤的模樣，專注，從而帶來安全感，所以上車以後，有意無意偷瞄了幾次。終於在一個較長的紅燈前被抓個正著。薑白芷向右偏頭，兩人視線撞在一起。

　戚半夏愣了愣，下意識想挪開眼，但忽然想到，這樣會不會更奇怪?

　所以忍住了，演技傍身，她狀若自然道:“今晚不怎麽堵車。”

　薑白芷沒看出她其他心思，正經回答道:“一般情況下這段路不會堵車。”話音剛落，像是看到什麽，本能地收回眼神，動作弧度有些大，引起戚半夏的關注。

　“怎麽?”她轉過頭，一個略微讓人尷尬的場景映入眼簾。右邊車道的深色轎車裡，男人和女人取下安全帶，擁抱著熱吻，雙手不受控制地在彼此身上遊走……

　戚半夏喉嚨不自覺地微微滑動，移回目光。

　空氣突然凝滯，副駕駛的人幾不可聞輕咳一聲，抬頭睨了睨紅綠燈計時器，還有22秒。

　“薑醫生，看前方。”她余光察覺薑白芷的視線往自己這裡偏，聲音輕輕地提醒道。

　薑白芷咬唇凝視著女人紅潤的薄唇，心下長久以來壓抑的渴望驟然迸發，頓時瘋跳如擂。她在戚半夏的低喚中才回過神，暗道失態了，便抬眸一瞬不瞬地盯著不遠處的紅燈。

　最後三秒，伸手想松手刹，卻碰到戚半夏擱在中間的手，溫軟的觸感瞬間傳入中樞神經，惹得她心上顫了又顫。

　薑白芷的欲念在滋養，忽然後方車輛的喇叭聲打斷，立即擰起眉，一系列動作後，轟動油門。

　演員，需要經常觀察和自己有對手戲的演員，微表情便是其中的必修課。薑白芷的一言一行盡入戚半夏的眼底，她先是身體條件反射的耳朵發紅，隨後開始震驚，開始回憶這段時間兩人的相處。

　她動心了嗎?今晚之前自戀地認為有50%的可能性，現在便斬釘截鐵加令%。戚半夏的思緒從上—世到這—世，心也跟著躁動不安起來。

　喜憂參半?大約喜大於憂吧。

　如果真是如此，該怎麽辦?一退再退，把喜歡的人往外推，傷人傷己?

　她太了解自己，根本做不到。

　人在感情方面都是自私的，許多電視和小說的主人公隱忍無私，把愛人拱手相讓，亦或幫忙撮合，在這世間稱得上鳳毛麟角，至少她戚半夏不是。

　甚至認為，薑白芷以後進一步，自己可能會退一步，進兩步，退兩步，再進三步，她大概會繳械投降……

　經過一番天人交戰，沒有解決任何問題，前兩天才理智回籠，今天又破罐子破摔的戚半夏竟有些困乏，車子剛停穩，她就松開安全帶，先行下車。

　薑白芷抱著白胖跟在身後，仍在不由自主地回想車裡異樣的感覺。

　“我先上樓洗澡。”戚半夏開門，放下包，換鞋，一氣呵成。

　“嗯，我在樓下洗。”

　兩人分開，薑白芷才稍微扼下翩飛的思緒，責怪自己腦子裡黃色廢料太多，應該念一會兒心經靜心。

　當她寫完總結，回臥室拿著睡衣出來，準備下樓梯，卻聽到浴室裡咚，砰的聲音，像是洗漱用品摔到地上。

　"戚老師?“

　沒人回應。

　“戚老師……”薑自芷接連喊了幾聲，心驀地揪了起來。她緊張地敲門，想進去，門卻被反鎖著。

　她告訴自己，此時不能急，一定不能急，猛然想到儲物間抽屜有浴室的鑰匙，剛轉身，門內就傳出低沉的嗓音:“疼。”

　“哪裡疼?哪裡不舒服?”薑白芷急著問。

　戚半夏洗澡途中已經感覺隱隱作痛，30分鍾洗完澡，剛披上衣服，疼痛加劇。此時已經開始冒虛汗，太熟悉，上腹部和後腰，後背，她咬著牙擠出兩個字:“腹部。”

　薑白芷心裡咯噔一下，戚半夏上個月才做完全身檢查，CA19-9和ct以及B超都顯示正常，除非個別情況，不然應該能查出。

　“背部呢?”

　“嗯。”

　“沒事，不要著急，我去拿鑰匙。能不能試著彎腰抱膝?可以減輕疼痛。”裡面低低地應了一聲，她轉身就跑，木質的樓梯噔噔作響，剛進儲物室，按亮壁燈，就著手翻箱倒櫃。

　鑰匙太多，薑白芷不記得是哪一把，越心急越是慌亂，直接把三串衛生間鑰匙都拽在手上。下樓的時候撞到膝蓋，差點絆倒，站穩後，繼續不管不顧急促地踱步。

　試鑰匙的時候又是折磨，前兩把都是錯的。

　直到第三把，門才打開。入目的，是穿著睡袍，右手搭在木桶邊沿，左手捂著腹部的戚半夏。

　薑白芷經過體查和低聲詢問，眼眸越來越暗，語氣依舊溫柔:“能堅持去醫院嗎?”

　戚半夏虛弱地搖頭。

　“先回房間。”薑白芷伸手攬著她的膝蓋窩，將人抱回臥室，深夜裡，撥出急救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