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戲這些年，加上大學主持人基礎的儲備，戚半夏學會察言觀色，她現在都還記得薑白芷當晚說話的語氣。

　訝異，驚喜，甚至帶有點期待，最後才轉為平淡。

　“應，應該有時間。”

　可惜客廳沒有開燈，白霧朦朧，瞧不見對方的表情，無法確定猜測。阿芷是不是也對自己有感覺?腦海中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假設。

　阿芷喜歡的那個人，會不會就是……

　助理突然示意:“半夏姐，薑醫生來了。“

　她傍晚提前到達醫院停車場，在外人看來，等候閨蜜下班，相約周末放松，無可厚非。薑白芷坐上車廂後座，戚半夏如水般溫柔的目光與她對視，問道:“阿芷，東西帶了吧?需不需要回別墅?”

　“都帶了。”薑白芷霎時移開視線，喉頭不自覺滑動，戚半夏的角度看過去，自然悉數捕捉。怎麽感覺有點像唐僧進了女兒國，而她是期望與之長相隨的國王。自然地靠著薑白芷的肩頭，繼續說:“這兩天多雲，適合泡溫泉。”

　“嗯，我也看了天氣預報。“

　“幾套換洗?不夠我有。”

　“—套。”

　薑白芷垂眸回復工作群消息，有那麽一瞬間，察覺哪裡不對，咬了咬唇，神情訥訥:“裡面穿的另外多備了兩套。”

　戚半夏露出狡黠的笑意，無辜道:“阿芷想什麽呢?我給你準備的是兩套外穿。”

　......

　她見對方不回話，耳根漫上緋紅，方才竊笑著岔開話題:“小王，車開穩一點，我睡一會兒。"

　“好的，戚姐。”

　戚半夏當真不再開口，埋著頭刷微博，她點開夏至超話，閨蜜的余熱還在，粉絲們依舊活躍。

　【我宣布寧海期的第二天是本季最甜，沙灘漫步，戚姐主動牽薑醫生的手，眼神溢出滿滿的愛。】

　【她們前天晚上不會幹了什麽吧?】

　【對！幫薑醫生整理衣領，貼得太近，感覺像小妖精撩老幹部。】

　【你別說，戚姐可以大膽嘗試聊齋志異的妖或者鬼，最近古裝都接拍上神和俠女，挑戰不同挺好。】

　【哈哈哈，對手戲的人換成薑醫生，說不定可以本色出演。】

　......

　戚半夏翹著唇角翻看超話博文，小號點讚—番，隨即神不知鬼不覺地撕下手機防窺膜，30秒自動鎖屏換成永不鎖屏。而後狀若平常握在手裡，開始小雞啄米。

　三分鍾過去，手機應聲落於兩人腳下，她眯著眼睛仔細聽動靜，旁邊的薑白芷俯身幫忙拾起手機。兩秒後，感覺手機塞進風衣袋。

　沒偷看?

　戚半夏皺著眉睜開一隻眼，發揮演技，詢問助理還有多久到達目的地。

　“導航提示27分鍾。”

　“那我接著睡。”

　她又摸出手機，把超話內容正好翻到合適的位置，放在薑白芷側臉就能覷見的地方，再次閉上眼。

　恍恍惚惚，竟然真的陷入沉睡，最後薑白芷喚醒她，叫她記得拿手機。

　戚半夏發現，手機此時呈現鎖屏狀態，阿芷關的?

　

　

　助理負責辦手續，兩人跟在拖著行李箱的工作人員身後穿過走廊。戚半夏一身複古茶色風衣，長身玉立，她手挽身穿日系卡其色長款風衣的薑白芷，一顰—笑盡顯風姿綽約。

　“您的房間到了，有什麽需要隨時打電話。”工作人員遞給她們房卡，關門出去。

　“只有—張床嗎?”薑白芷放下行李，環顧四周。

　“不然呢?”房間裡開著暖氣，戚半夏隨手脫下風衣外套。

　“沒什麽，我以為總統套房至少兩張床。”

　戚半夏心裡輕笑一聲，回答道:“只有一張，難道阿芷害羞?我們從小到大，睡在一起的次數少嗎?“

　“沒有害羞，只是隨口問—問。”

　明明聲音都開始有些發啞，那個猜測，戚半夏又確定兩分。

　接下來，兩人兵分兩路收拾，直到門鈴響起，晚餐推入房間。

　澳洲牛排，一盤蔬菜和一碗湯。簡單吃完，消食一會兒，戚半夏提議下水。

　“半夏，可以進去……”薑白芷換好泳衣，剛從寬敞的浴室出來。戚半夏聽到腳步聲，停在胸前的手開始—顆一顆地掰紐扣，包裹肩頭的布料往下。

　她從側邊鏡觀察右後方的人，木訥地站在那裡，沒有離開，也沒有移動視線。

　“阿芷，幫忙拿一下行李箱的泳衣，阿芷?”

　“啊，嗯，好。”

　對方的反應令她很是滿意，她稍稍彎腰，撈起浴袍，遮住身體。無需太刻意，不知不覺間最能勾起下意識的渴望。@無限好文，盡在普江文學城

　她穿上露背泳衣，披著浴袍，拉開窗簾。玻璃門的外面是一個面積約莫十幾平方的人造溫泉池，空中冒著熱氣，水汽氤氳。

　池子的設計別出心裁，中間一棵移植的半抱粗松柏，大冬天竟然枝繁葉茂。池子周圍分部著鵝卵石，光腳踩著還能起到按摩的作用。

　戚半夏怕水，蹲下身子慢吞吞下水，倚靠在池邊閉目養神。薑白芷乾脆端來一張凳子，上面放著大學教科書——中醫理論基礎，邊看邊用筆勾畫。

　戚半夏腹誹，慢悠悠袱水，朝抱著書的人挪過去。

　“阿芷，泡溫泉都不忘學術?”

　“下學期會給燕陽中醫大兩個班授課，早點準備。”

　戚半夏白嫩的肌膚纏著她手臂，問道:“嗯?當老師了?以後是不是應該叫薑教授。”

　“只是講師。”

　“早晚的事。”戚半夏記得孫明芬也在燕陽中醫大授課，學生稱她孫教授。“但是，出來玩，不應該放松嗎?“

　“好吧。”薑白芷把書擱去—邊。

　“聽起來，似乎有點不情願。”她轉過身，背對著薑白芷，慵懶地神了押後背，聲音輕輕的，“老媽說，阿芷按摩的手藝堪稱一絕，我最近頸椎和肩膀不舒服，所以，能不能?”

　她在心裡默數，1，2，3，4，數到第五，一雙帶著溫熱的手搭上了肩，戚半夏整個身子頃刻間僵住。

　纖細的手指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按壓，還未適應，突然加重力道。

　“嘶，疼。”

　“疼的話說明確實應該松—松筋骨。”

　“有時候拍戲需要長時間保持—個動作，欽，你輕點！”

　“瞧你這小身板，不經捏。”居然能聽見揶揄的話從薑白芷口中蹦出，戚半夏也不惱，舒適地闔上眼。

　泉水的溫度不低，周身的熱逐漸上升，兩人如火如荼的臉頰，呼吸清晰可聞。暖風吹拂，亂了她們的發，也亂了她們的心，戚半夏的低柔的嗓音打破沉寂:“阿芷和暗戀對象認識多少年了?”她沒有停頓，自顧自地說，“我喜歡的那個人，剛懂事就知道她的存在，算是青梅竹馬，她比我年長幾個月。”肩上的手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顫，戚半夏低頭抿唇，“我現在就等著她主動回應，哪怕只有一點點，能夠確定彼此屬於雙向奔赴。”

　身後女人輕輕地說著，像是穿過一片竹林，聲音沙沙的:“其實，那件衣領的設計就是裡翻，有個人畫蛇添足幫我把衣領往外翻了。”

　

　可能因為時機不成熟，或者有其他考慮，那天晚上她們沒有徹底說開。隨後的一個多月，戚半夏忙得不可開交，《跨界演員》導師，不僅需要點評，後期還會加入拍攝，指導學員。每次錄製，都是十幾頁的台本，連續兩三天，隻休息四五個小時。好不容易第三期錄製結束，戚半夏中午坐上回家的車，手機開機卻收到薑白芷消息，她去臨省學習交流，為期六天，聖誕才能返程。

　戚半夏第二天一早的通告，原以為立馬就能見到薑白芷，晚上再飛，如今卻只能悻悻而歸。推開家門，撲面而來的檸檬味消毒液的氣味，地板零星的水痕顯示人剛走不久。

　她邁著懶洋洋的步子有氣無力上樓，臥室門貼了張便簽紙:“衣兜裡的東西放在右邊床頭櫃抽屜，有些是乾洗，有些水洗，分得開。再累也得吃午飯，我把飯和菜都擱鍋裡保溫。”

　幾乎小跑奔下樓，冰箱門又貼著一張鵝黃色便簽:“第二格是今天的晚餐，後面的幾天盡量回媽那邊吃吧，外賣和餐廳的食物始終沒有家裡衛生，白胖也在。”

　好像離開你，我不能生活自理似的，暗光中，戚半夏下頜角不動聲色地勾了起來。

　“小陳(助理)，最近哪天的安排不擠?“

　“下個禮拜二，冬至。”

　“幫我預訂當天往返郴城的機票。”緊接著反悔，“還是改訂第二天一早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