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薑白芷給陶桃開門。
“早,薑醫生。”
“早。”薑白芷坐下來穿好鞋,抬頭接著說,“全麥麵包和牛奶在餐桌上,鍋裡保溫著兩碗蒸雞蛋。”
“我也買了。”陶桃手上拎著兩袋食物。
“以後過來這邊就不用買,家裡做的始終健康一些。”
大清早就被喂狗糧?陶桃不由自主咧開嘴笑:“薑醫生那麽早出門?”
“上班,半夏在三樓健身室跑步,你可以先吃早餐,不用等她。”薑白芷說完,便急匆匆離開,她打算八點門診前再去住院部瞧一瞧宗桂英母親。入院五天,再不退燒,必須換藥。
陶桃關上門,剛把蒸蛋端出鍋,戚半夏就擦著頭髮從樓上下來。她環視四周,似乎沒看著想見的人,怏怏地走到餐廳。
“薑醫生上班去了。”
“嗯。”戚半夏咬了一口麵包,細嚼慢咽。
“蒸雞蛋還有肉末,應該是薑醫生特意撇開油,我這碗,油就多點。”
戚半夏清了清嗓子,狀若不在意道:“知道了,吃吧。”舀起一小杓,唇角的弧度不經意上揚。
她吃得很慢,卻發現已經喝完最後一口牛奶的陶桃,有些曖昧的目光停在自己身上。
好像已經超過五秒。
“怎麽?”
“沒,沒怎麽。”陶桃低下頭,心底暗喜,但終究還是想著提醒一句,“就這裡,出去被人看見不好······”
她指了指脖子靠右的地方,戚半夏疑惑地拿起手機查看,細白的側頸,有一塊淡淡的紅痕。
“不是你想的那樣。”不知道為什麽臉突然燙起來,但她還是繼續解釋,“蚊子咬的。”戚半夏皮膚敏感,被蚊子咬,不會起包,但輕輕一撓,準會發紅。
“這樣啊。”
“不然呢?”戚半夏咬下小口麵包,語氣可以用奶凶兩個字形容。
“半夏姐,我信。”陶桃全當她害羞,身為藝人,十天半個月見不到對方很正常,好不容易碰面,控制不住也能理解。
戚半夏不想糾結於此,岔開話題,輕聲問:“幾點了?”
“7點20,這裡開車去傳媒大學差不多20分鍾。”
“等我上樓換衣服。”
戚半夏出門前用涼水敷了敷側頸,紅痕好歹消退下去。
***
傳媒大學藝術學部,播音主持藝術學院第五教學樓207教室,戚半夏進去的時候就取下口罩。專碩一班24位學生早已到齊,發現新來的陌生面孔,不約而同轉過身。
隨後便是一陣竊竊私語。
總算有人破除尷尬:“你是《雲謠傳》裡的左雲謠嗎?”
“也是傳媒人戚半夏。”戚半夏大方地與他們問候,“還請多多指教。”
“對,我們傳媒大學出去的明星。”
“您是師姐,理應向您學習。”
“互相學習。”
此時任課老師張教授走上講台,教室安靜下來:“旁聽的新同學,大家都認識,我就不介紹了。”
“當然認識。”
教授提醒道:“私底下合影可以,但盡量避免上傳網絡平台。”
“我們明白。”藝人偶爾來傳媒大學旁聽不算稀有的事,所以學生之間也形成默契。
張教授,傳媒大學播音主持藝術學院教授,播音主持創作基礎部副主任,研究生導師,國家級普通話水平測試員。從事播音主持專業教學20余年,主要教授播音主持發聲藝術課程。
連續三堂課,加上中間休息,10點45分才下課。
戚半夏意猶未盡,仿佛回到多年前第一次聆聽張教授講座,她擲地有聲的語言,從容不迫的氣質。蘇軾的“腹有詩書語自華”便能恰如其分詮釋。
課後,張教授離開教室,戚半夏與他們合影,交談,沒有一點明星的架子。現在的同窗,兩年以後,將奔赴全國各地電視台,為播音主持事業奮鬥。
再聯想自身,兩年後,還有沒有精力去做這些?她的時日不多,必須邊學邊用。
整個下午,戚半夏沉溺在視頻學習中,孫明芬回家都嚇一跳。
“真的下定決心回去做播音主持?”
“孫醫生,你覺得我是三分鍾熱度嗎?”戚半夏偶爾會這樣稱呼對方。
“我看不像。不拍戲了?那可是你曾經口中所說的命啊。”
戚半夏闔上專業書,應道:“短時間內應該不會,除非犯戲癮。”
“小芷今晚不過來吃飯,他們腫瘤科開會,然後聚餐。”
“嗯,我知道。”戚半夏言簡意賅說完。
“提前報備?”
······
其實是戚半夏午休起床,洗臉的時候無意間瞄到淋浴器,隨口問一句薑白芷有沒有抽時間洗頭,再順便問一句頭還疼不疼。
然後薑白芷竟然把晚上的事一起交代了。
“你就當是吧。”戚半夏懶得和她爭論下去。
孫明芬卻嘮叨起來:“十月蜀州山上冷,你們明天出門多帶點衣服。還有小芷頭上的傷需要忌口,飲食清淡。我看那些綜藝難免磕磕碰碰,如果你和她對抗,就讓著點。”
戚半夏看似沒留心地點點頭,實際全都記下。
10月2日,國慶假期的第二天,節目組隻提前一晚突然通知薑白芷前采,薑白芷便宿在醫院附近的單身公寓。
幾天不見,采訪導演依然熟絡:“薑醫生家裡很整潔。”
“可能習慣收拾吧。”
“前兩天聽說薑醫生受傷,還好嗎?”
薑白芷動作和表情比第一期自然許多,一邊收拾行李,一邊幽默道:“這不健在嗎?沒什麽大礙。”
“每次出行都會帶那麽多藥?”
“都是些必備藥。”
導演與薑白芷隨意閑聊,6點49分上車,自公寓離開。
“時禎姐和亦秋姐從s城出發,應該會提前20分鍾到達蜀州,所以今天安排薑醫生和戚姐一個航班。”
薑白芷看著攝像頭,溫聲道:“戚老師昨晚在群裡提了句。”
“想知道姐姐們平時都在群裡聊些什麽?”
“我得先問問能不能說,比如阿禎睡覺打呼。”關於打呼,時禎透露給她,就代表可以擺在明面上談。
8點10分登上飛機,因為是架小型飛機,所以沒有頭等艙,只有公務艙。戚半夏最近睡眠不足,剛坐穩就戴眼罩,折騰兩個小時,快下飛機也沒能睡著。
十點半,八位姐姐集合蜀州機場。
王蔓著實喜歡薑白芷,見她受傷,免不了一頓關心:“薑醫生,這期就少進點廚房,讓時禎做飯。”
“只要她下得去口,我就做。”時禎的廚藝,可能連戚半夏都不如。
沈雨漾幫腔道:“時禎姐,不能那麽欺負薑醫生。”
朗誇誇終於插上話:“禎姐煮的面挺好吃。”
“前晚你們發在群裡的圖?時禎說太軟,都成漿糊了。”
戚半夏總算明白:“只要不是毒藥,小秋都說好吃。”
“那小夏的廚藝是不是也應該打個問號?”
坐上大巴車,本來疲累的她們敘舊心思打開,便沒有再停下,一路歡聲笑語。
此行的目的地是蜀州雲竹鎮,國內唯一的集竹景、山水、湖泊、瀑布、古廟於一體,同時兼有歷史悠久的人文景觀的竹文化、竹生態休閑聖地,植被覆蓋率高達92.4%。
進雲竹鎮前,吳巍在車上讓姐姐們抽簽,1、2、3、4,每個編號有兩支簽。
朗亦秋問:“也就是說,將我們八個人打混,分開住?”
沈雨漾滿口抱怨:“節目組搞事情嘛,才相處幾天,不熟悉會很尷尬。”
“我們有辦法讓姐姐們不尷尬。”
沈雨漾下一秒抽起竹簽,激動道:“2號,誰是2號?”
“我家冉冉。”王蔓苦著臉。
“我3號。”時禎和朗亦秋一個號,誰做飯?
“蔓姐,我朋友和你都是1號。”
那剩下的兩人······戚半夏沒看手上的竹簽,任命了,上一世抽簽都沒能分開。
“快看窗外。”朗亦秋突然興奮道。
“哇哦。”
只見盤山公路兩旁密集的竹子遮天蔽日,像一條翡翠長廊,夾道歡迎。姐姐們紛紛拿出手機拍照。
王蔓對香港電影史頗有了解:“好像臥虎藏龍曾經在這裡取景。”
時禎難得感慨:“這樣一個好地方,我還是第一次來。”
“等錄製結束,我們找機會再約著旅行。”
“蔓姐組織,我報名。”話多的總是沈雨漾。
戚半夏則憂心忡忡地望著窗外,回想上一世這期的經歷,可以用驚心動魄四個字來概括······
下車分房,姐姐們已經躍躍欲試,然而吳巍卻說房間按抽簽號分,1號房,2號房,3號房相隔很近,4號房最遠,需要坐車,然後爬山。
“巍哥,我和薑醫生能不能上去就不下來了?”戚半夏沒好氣地問,中午都不能休息會兒。
吳巍笑著說:“我們相信兩位姐姐能夠準時下山參加活動。”又提醒道,“這次分房以後不能蹭飯,考驗姐姐們真實的廚藝。”
這簡直是困難戶時禎和朗亦秋聽到的最大噩耗。
小歌手先舉起手:“我願意爬山蹭飯。”
時影后:“我也願意。”
吳巍搖搖頭:“姐姐們下午兩點見。”
四散分開,薑白芷和戚半夏的攝影師一前一後跟著。戚半夏埋著頭,朝乘車的方向走。她剛坐上三號線的車,薑白芷卻道:“戚老師,我們是二號線。”
“哦。”
二號線是敞篷觀光車,薑白芷和戚半夏坐在第三排,在攝影師意料之中,兩人沒有共同話題。一個頭往左,一個頭往右,欣賞沿途風景。
那邊時禎和朗亦秋已經跨進廚房,面面相覷了三分鍾。
“禎姐,還是煮麵嗎?”
“沒有面,番茄炒蛋吧。”
時禎拿來一個番茄正準備切。
朗亦秋提醒:“薑醫生好像先用沸水把皮燙掉。”
“她的工序太磨嘰,直接切,省得麻煩。”
“那我攪蛋。”
“什麽攪蛋?”這個詞時禎好像從未耳聞。
“就是把蛋黃和蛋清攪勻,還可以放點薑粒去腥。”
“可以啊,跟誰學的?”
“薑醫生。”朗亦秋低頭輕笑,“所以禎姐和薑醫生認識十幾年,沒有學到一點?”
“她喜歡做菜,我又不喜歡。”時禎把刀放到一邊,挑眉道,“既然亦秋有天賦,不如······”
小歌手掉進了時影后的圈套。
車行30分鍾,看不見盡頭的小路邊,司機刹車。
知道答案的戚半夏假裝問:“還需要多久?”
“二十幾分鍾,半山腰。”
“戚老師,你的行李箱看著挺重。”說完,薑白芷便搶過去。
“薑醫生,你頭還傷著。”
兩人客客氣氣,先是你跑我追,最後合力協作。
“攝像大哥。”戚半夏轉過身想求助,卻察覺舉著攝像設備的他們哈著氣,好像更辛苦,於是放棄。
“薑醫生。”
“嗯?”薑白芷呼吸還算平穩。
“晚,晚上泡腳。”
“帶了的。”薑白芷的左手又稍微使勁,箱子左低右高。
石階一階又一階,他們一步又一步,勝利的曙光在眼前。戚半夏喘著粗氣,腳步虛浮,隻覺比健身累百倍。
薑白芷趁她不注意,拎走行李箱,哪還有力氣追?戚半夏抬頭,看著沒有男人那般強壯,卻能瞬間讓她心安的纖柔背影,喉間像梗了什麽似的,久久不能恢復正常氣息······
“戚老師,到了。”
“好。”她朝她展顏一笑,“今天多虧有薑醫生。”
薑白芷望著戚半夏逐漸靠近的臉龐,有些恍然,耳邊仿佛縈繞著那句話。
“無論何時,都想你看到我的微笑。”
“謝謝你,我又看到了。”薑白芷抽了抽鼻子,笑著迎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