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漫卿看了會兒彈幕，又去看工作室給蘇錦詞新開的微博， 發現蘇錦詞的人氣竟然意外之高， 從昨天節目組放出預告到現在， 僅僅還不到二十四個小時， 微博就已經有超過四萬的粉絲， 並且還在持續增加，紛紛留言表示，下周節目開播時，他們將準時守候。

　相比之下，周耀的話題和熱度， 就顯得很平淡了， 完全沒達到工作室的預期。

　沈漫卿又看了會兒蘇錦詞的直播——嚴格來說，是看彈幕，就聽陶唯打電話來， 說她已經到了節目組。

　掛完電話，就聽見陶唯扯著嗓門在外面招呼人手搬東西， 沒過多久， 沈漫卿就看見陶唯找進屋來。

　“小心點，這電腦和吉他， 可別摔著了。”

　陶唯眼看著幫手的工作人員輕手輕腳把東西放進沈漫卿的屋裡——現如今， 蘇錦詞的人氣見漲，勢頭喜人， 簡直就成了陶唯心中的寶貝金疙瘩， 連帶著她的所有物， 都得到了不一樣的待遇。

　等東西都放好，陶唯才得空跟沈漫卿說話，問道：“漫卿，這幾天還習慣麽？”

　“還好。”沈漫卿拿來咖啡，邊泡邊問陶唯：“工作室現在還好吧？”

　“還不是就那樣。”陶唯癱坐在沙發上：“也就遊戲戰隊，最近還搞出了點名堂來。”

　“嗯？怎麽說？”

　“小蘇最近沒在，但吳軒他們按小蘇的規劃，邊訓練邊直播，這幾天倒也累積了些人氣。雖然是新戰隊，四個人加起來也沒小蘇的人氣高……但你敢信？這就在短短幾天，戰隊就接連收到三四封邀請函。”陶唯高興道：“都是遊戲比賽的邀請函，雖然不算是什麽特別大好事兒，但總歸還是有些盼頭啊。”

　“遊戲那邊，你我都不懂，就交給小蘇和王經理那邊看著辦吧。”沈漫卿道：“陳峰那邊有回復了嗎？”

　“有的，正想跟你說這個呢。”

　陶唯起身，從邊裡翻出一疊文件：“預算款已經打到工作室帳上了，這是劇本，和陳峰已經簽字蓋章的委托授權書。”

　“……”沈漫卿頓時覺得有些驚悚：“這麽果斷利落？我怎麽總覺得心裡有些不踏實？”

　“為什麽？”陶唯問完，自己也神色奇怪地猶疑道：“款是我親自到銀行查驗的，授權書是我帶著律師，親自去豐匯公司，與陳峰現場簽訂的……這應該作不了假吧？”

　“感覺就跟做夢似的。”沈漫卿覺得，自己可能是真的在做夢：“我想拍戲，就有好劇本送上門來，就有大筆投資跟著捧到面前來，甚至資方還授權等我來籌拍……說實話，這種夢想成真的感覺很好，但是，讓我覺得很不踏實。”

　“……其實，從昨天陳峰跟我說，讓我今天去他們公司簽授權書開始，我就覺得……就覺得跟走在玻璃棧道似的。”陶唯感慨道：“漫卿，你說那陳峰，怎麽就挑中了你呢？莫不是對你有什麽想法吧？”

　“我怎麽知道？”沈漫卿也想到了一些可能，頓時沒了好臉色：“電影的事情，等節目錄完了，我回去好好考慮再說，除此之外，來自陳峰或者豐匯的所有邀約……比如吃飯喝酒什麽的，一律推掉……”

　沈漫卿正說著，見蘇錦詞從外面走進來，便立刻禁口。

　蘇錦詞看見沈漫卿的神色似乎不太友好，以為自己打擾了兩人談話，立刻告罪：“抱歉抱歉，我不知道你們在談事情……”

　“也沒談什麽事，就是跟漫卿隨便聊了幾句。”陶唯道：“小蘇，我給你把電腦和吉它帶來的。”

　“啊？謝謝陶姐！”

　蘇錦詞撲抱過去，想給陶唯一個大大的擁抱表示感謝，卻被陶唯躲開並嫌棄：“離姐遠點兒！像你這麽大隻，撲過來還不得把姐這把老骨頭給壓碎？”

　蘇錦詞頓時委屈巴巴：“……長得高又不是我的錯。”

　“呵！”陶唯反唇相譏：“可長得這麽高，還穿高跟鞋，那就是你的錯了！”

　“呃……”

　蘇錦詞默默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上的運動鞋子——所以，陶姐，您這把刀子到底是在戳誰？

　“嗯？”

　沈漫卿也低頭看自己腳上的鞋子……才3cm的鞋跟，哪裡算得上是高跟鞋？

　“行了，別鬧了。”

　陶唯抗不住沈漫卿的目光，只能轉移話題：“小蘇，姐出道題考考你。”

　“什麽題？”

　陶唯想方設法的形容：“就是……在你過得比較不如意的時候，有塊天大的陷餅突然掉到你面前來，你會不會……”

　“好吧，我大概也許可能明白了一點點。”蘇錦詞看了看陶唯，又看看沈漫卿：“是豐匯國際的陳峰，送了一塊大餡餅過來，對嗎？”

　陶唯聞言，不禁狐疑：“……你怎麽會知道這些？”

　“喏，您這劇本還在桌上擺著呢，還有這授權書上，不是簽著陳峰的大名、蓋著豐匯國際的公章嗎？”

　蘇錦詞指了指桌面，半掩飾，半轉移兩人的注意力：“我可以看看內容，然後再回答問題嗎？”

　陶唯抬頭看向沈漫卿，沈漫卿也在看著陶唯，兩人四目隔空相望，片刻後，沈漫卿微微點頭道：“可以。”

　蘇錦詞先翻開劇本，再翻開授權書，逐行逐字的仔細看起來。

　雖然這些東西，都是她當初親自打印，親自委托給豐匯國際的，但物經旁人之手，多用點心思，總歸沒錯。

　“其實……”蘇錦詞才說兩個字，就見陶唯得沈漫卿雙雙盯著她，不禁覺得有點緊張，不自覺地嚴肅起來：“我覺得，這塊餡餅，沈老師可以吃。”

　陶唯卻猶豫：“你怎麽知道沒這餅子裡面沒藏毒？”

　“就算是餅子裡面藏著毒，要發作，也是很久以後的事情。”蘇錦詞當然知道這個餅子裡沒毒，畢竟是她親手做的，怎麽可能放毒在裡面——但商場如戰場，途經別人之手周轉的東西，蘇錦詞也不能完全打包票。

　“首先，授權書並沒有要求沈老師，立刻就開始籌拍劇本，反而給了五年籌拍時間——也就是說，至少在這五年期間，我們可以肯定這個餅子沒毒。”

　“其次，三億投資預算已經到了工作室的帳戶，那麽，我們是不是可以借著這筆款，讓工作室打破目前無事可做的僵局？”蘇錦詞看向沈漫卿：“雖然我還不太了解工作室具體有哪些職能部門，但不管怎樣，有這三億資金在手，工作室投資也好，自己拍劇也好……五年的時間內，總歸能走出一條活路來不是？”

　“但是，小蘇你想過沒？”陶唯心裡卻沒底：“現在的電影、電視劇，詭異無比，叫好的作品不叫座，叫座的作品不叫好……虧了怎麽辦？到時候拿什麽來填補這個大漏洞？”

　蘇錦詞卻不認同：“市場詭異，觀眾口味難調，這是實情。但是，我們必須承認一個事實——越壞的時代，越容易出英雄，時勢造英雄！”

　“可以目前這混亂的市場形勢，又怎麽可能造得出英雄來？”

　“為什麽不可以？”蘇錦詞放下手裡文件，雙腿微微交疊，危襟正坐道：“現如今的娛樂市場，與幾年前君欣卓起勢的時候相比，哪個更環境更惡劣些？”

　“當然是現在。”陶唯毫不猶豫道：“現在的娛樂市場，產業多、項目雜，電影、電視劇、網劇、綜藝、遊戲、音樂……以及各種異想天開，奪人眼球的直播短視頻，分散了人們對電影、電視劇的觀注和期待。以至於如今許多電影、電視劇上映開播之前，都要買熱搜，買廣告，或者讓主演鬧出個這樣那樣的緋聞來博人眼球……為的就是那麽點可憐的票房和收視率。”

　“嗯，陶姐說的是事實，君欣卓起勢的時候，網絡和電腦還沒成為家家戶戶的必備品，電視機還是主流，觀眾過年還喜歡看春晚。”蘇錦詞點頭讚同，但下一秒卻說道：“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當時的觀眾雖然經常坐在電視機前——可他們，會願意為了一部電視或者電影來花錢嗎？而憑當時的人均收入，普通觀眾又花行起這筆錢嗎？”

　陶唯想了想，搖頭歎氣：“……憑那時候的人均收入，能花三五塊錢買張盜版光碟，就已經是為愛買單了……”

　“所以，那時候，拍電視劇、拍電影，賺的都是辛苦錢，還要看電視台的臉色。”蘇錦詞道：“而現在呢？只要主角是俊男美女，只要夠甜夠寵，哪怕爛到慘不忍睹，也總能賺足人氣和收視率。只要有人氣和收視率，緊接著就可以出遊戲，端遊、頁遊、手遊周邊一條龍，這邊一個充個vip，那邊買個跟寵……演員還能借著人氣跨行，綜藝、直播、唱歌……只要稍微露個臉，錢就唰唰的從粉絲口袋飛出來。我這麽說，陶姐還覺得現在這個時代的市場環境惡劣嗎？”

　“不，聽你這麽說來，我仿佛看到了一個遍地黃金的時代。”陶唯苦笑：“可我們為什麽要窩在這窮山溝裡，給自己畫出一個天大的餅子？只要離開這裡，我們要面對的現實是——草台班子一樣的工作室，連自己的禦用導演和攝影都沒有，連獨力製作一部霸道總裁甜寵劇的能力都沒有……”

　“但我們有沈老師……”

　蘇錦詞話這句話才說出口，就聽見有人敲門，沈漫卿起身打開，就見是周耀領著江希辰站在外面。

　沈漫卿看了看跟在他們背後的攝影師，一秒入戲，從沉默的聽眾，變成節目組持人：“江老師抓到老鼠了？”

　“……沈老師，我怎麽感覺，您這話聽著有點不對勁呢？”

　“是嗎？”沈漫卿看向蘇錦詞，誇張的拋了個威脅的眼神，故意讓攝影師捕捉拍攝：“小蘇老師，你覺得呢？”

　“我覺得，沈老師說得棒極了！”蘇錦詞說著就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呀，十二點多了，我該去做午餐了。”

　“看吧，江老師，你這是錯覺。”沈漫卿道：“不過，如果江老師下午願意去挖番薯，將功贖罪……”

　“……沈老師，您這……您這就欺負人了啊！剛抓了老鼠，又要去挖番薯，信不信我‘汪’的一聲哭出來？”

　沈漫卿聞言，忽然一笑，接著招招手：“大花，過來‘汪’一聲。”

　大花立刻搖著尾巴跑到沈漫卿面前：汪汪汪……嗷嗚……

　“……我……”江希辰頓時西子捧心：“導演！我遭受到來自沈老師的暴擊傷害！我要罷演！”

　……

　或許是連老天爺也對這坑貨節目組看不順眼，覺得江希辰實在被欺負得很可憐，下午的時候，稀稀瀝瀝的下起雨來。

　沈漫卿建議放假休息，但殷導演卻不同意，畢竟請江希辰的報價不低，而且是嘉賓身份，到了時間就會走人，不像沈漫卿這樣，對於工作時間的要求比較有彈性。

　既然不放假，那就只能讓四人按著台本抖包袱尬演，然而演著演著，卻都沒了激情，四人八目相對，紛紛尷尬不已——畢竟，四個人裡面，周耀、蘇錦詞和江希辰三人，都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

　蘇錦詞暗歎一聲，回房拿來吉他：“我們來玩唱歌遊戲吧。”

　“好！”

　前奏響起，江希辰就滿眼讚賞的看了蘇錦詞一眼，心中暗想，這小蘇老師的情商委實有點高，竟然知道投他所好地來化解僵局，這可是連節目組都沒想到的事情。

　他卻不知道，蘇錦詞趁著中午做飯的時候，就找時間去問陶唯，了解一些江希辰的資料，知道他會唱歌，出過一張專輯，所以，開場的第一首歌，就是江希辰專輯裡的主打歌曲！

　蘇錦詞伴奏，江希辰高歌，一曲配合臨末，兩人倒是有了種比較親近的感覺，江希辰主動搭台：“小蘇老師的吉他彈得這麽好，肯定也會唱歌吧？”

　“會一點。”蘇錦詞謙虛道。

　“通常來講，自稱會一點的人，都不只會一點。”江希辰連連鼓掌：“接下來，由請小蘇老師為我們唱歌！”

　蘇錦詞微微一笑：“我唱完了沈老師也要唱。”

　沈漫卿大驚，隨即強顏歡笑：“江老師唱歌要錢，我唱歌，簡直要命，為了大家的耳朵著想，還是……”

　“那我就不管了。”蘇錦詞滿臉笑意：“反正我們都要唱，周耀！你坐下，不準溜！”

　周耀哭唧唧：“小蘇老師，求放過……”

　“放過？不存在的。”

　蘇錦詞說著，邊輕輕拔動琴弦，邊看著沈漫卿，柔柔輕唱：

　古舊的屋簷

　滴落的雨點

　襯著你的笑顏

　美如畫中的仙

　我循著時間

　涉萬水千山

　來到你的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