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 我也很不明白。”葉輕舟道：“雖然華正澤這個人確實不怎麽樣，但他也應該明白莫欺少年窮的道理。更何況同在一個圈子裡，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 他把事情做得這麽絕， 別的藝人看到他對小沈這麽窮追猛打， 又怎麽敢再簽到他們公司去？豈不是自毀前程？”

　“說起來， 理是這麽個理。”蘇錦詞舉起酒杯，隔桌遙敬，然後緩緩自飲半杯， 隨後才道：“但事實上，華娛跟沈老師這事兒， 與華正澤和沈老師之間的恩恩怨怨， 其實並沒什麽關系。”

　“怎麽說？”唐老爺吃了口菜，讚道：“呦！這手藝不錯！小蘇， 要不你轉行做廚師吧？老爺我現在就聘請你！”

　“唐老爺， 您這牆角可就挖得不太厚道了。”沈漫卿看了蘇錦詞一眼，連忙道：“小蘇現在是我們公司的總經理， 公司不能沒有她！”

　“哈哈哈，這就護上了？”唐老爺大笑一聲：“放心吧！就憑她這臉蛋兒，老爺也舍不得讓她去廚房裡面煙熏火燎。”

　“老唐， 正經點兒， 別打叉。”葉輕舟優雅地拿起竹筷，笑著把偏掉的話題拉回：“小蘇，你繼續說， 我在聽。”

　“成， 那我繼續說。”蘇錦詞說著，忍不住側臉， 看了看沈漫卿，卻恰好撞到對方的眼神，不禁心中一跳，跟做賊似的，連忙又把頭轉了回來：“這事情，還得從千禧年間說起。”

　“十多年前？”老羅前輩不禁疑惑：“算起來，那會兒小沈應該才出道不久吧？”

　“對。”蘇錦詞點頭道：“從八十年代到千禧年間前後，正是華語電影的巔峰時期，也是前輩們的黃金時期！”

　老羅前輩不禁更迷茫：“那小沈她……”

　“這件事情的起因，真的與沈老師個人，並沒有任何關系。”蘇錦詞說著，不禁一聲長歎：“千禧年前後，華語電影在世界上鼎鼎有名，武俠、警匪等片種，可謂是陪伴了一代人成長。”

　“是啊！”唐老爺正是從那一代走過來的人，也曾在那個時候登上過高峰，聽蘇錦詞說，不禁惋惜：“可惜，好景不長。”

　“是，很可惜。”蘇錦詞點點頭，繼續道：“因為後來這些元素，都被國外的電影同行吸收，造就了好萊塢的異軍突起，在短短幾年間之內，就擊潰了整個華語影業！”

　“在好萊塢的超級英雄面前，武俠劍客，正義警察……”老羅前輩‘啪’的一聲把酒杯按到桌上，憤怒道：“都特麽是渣渣！”

　老羅前輩以前是攝影師，曾親身經歷過武俠、警匪片最落魄的時期，他也曾想過要繼續留在這個圈子，也放下身段跟過許多大大小小的劇組，但到最後，這些力圖有所作為的劇組，大部份都培得連工資都發不起。

　“武俠警匪片落寞後，港島影視圈都在努力轉型，卻始終沒能再創輝煌。”蘇錦詞並沒有因為老羅前輩的失態而停下，繼續以一種非常平靜的嗓音，敘說道：“反而是韓國偶像劇，在千禧年之後異軍突起，用‘車禍、癌症、治不好’這三大法寶，打開了亞洲市場。”

　“現在韓劇已經有了新法寶。”謝瑾薇補充道：“長腿、養眼、大土豪！”

　蘇錦詞反問謝瑾薇：“法寶是變了，但故事的本質變了嗎？”

　“有的吧？”謝瑾薇不太肯定道：“以前韓劇，大多數都是我愛你，你愛他……現在，好像有很多韓劇，已經離開了這些主題……”

　“是有部份韓劇在逐漸偏離這些愛來愛去的主題。”蘇錦詞環顧在場眾人：“但我們的本土劇呢？”

　“……”老羅前輩瞅了唐老爺幾眼，冷冷道：“本土劇，這不正愛著嗎？”

　“對！本土劇正愛著！”蘇錦詞道：“本土鄉村劇，東家長，西家短，正愛得火熱著！本土青春劇，一群高中都沒畢業的未成年，愛得火熱！本土偶像劇，霸道總裁和灰姑娘，也愛得火熱！本土仙俠劇，師父跟徒弟，徒弟跟徒孫，也愛得火熱！本土歷史劇，皇后和她的情夫們，也愛得火熱……”

　“……”聽著蘇錦詞的吐槽，謝瑾薇無言以對，喃喃道：“仔細想想，好像還真是你說的這樣。”

　“我之前看過一篇新聞，說我國現在大概有七八億網民，約莫三分之一為青少年，三分之二為青壯年。”結合蘇錦詞的話，沈漫卿邊思索，邊說道：“也就是說，這些‘愛情’劇，從老少到，幾乎通殺了我們幾代人……”

　“這……也沒什麽的吧？”謝瑾薇看看在場眾人：“像我們這些母胎SOLO的，看看這些愛情，不就是為了圖個樂呵嗎？”

　“看劇圖樂呵，這是觀眾的心態。”沈漫卿卻搖頭道：“但做劇人卻不應該用這樣的心態，來傳播一些三觀不正的東西，比如灰姑娘和霸道總裁——在這個世界上，灰姑娘何其之多？可真正的霸道總裁又能有幾個？看多了這些東西，那些三觀還很稚嫩的青少年，又該用什麽樣的心態，來面對自己的人生？”

　“可……平時學習工作都已經夠累了的，總不能看個劇，還要被說教吧？”謝瑾薇有點不太讚同：“雖然有些內容的劇確實好看，但看得累啊……”

　“我倒是有些理解沈老師和小蘇老師的意思。”顧長寧一直在沉默傾聽，此刻突然出聲道：“觀眾喜歡看輕松的愛情片，那是他們的個人選擇，但作為製作方，卻不能僅僅只是為達到逐利的目地，就把最基本的道德和三觀放棄。”

　“對，就像我們本土劇在看見韓劇的‘長腿、養眼、大土豪’賺錢之後，就紛紛跟風，拍出大量爛片一樣。”蘇錦詞讚同道：“觀眾的口味，其實是多元化的，有人喜歡看家長裡短，有人喜歡看霸道總裁，也有喜歡看劇情和演技——當整個影視劇市場，都被爛片佔領的時候，那些喜歡看劇情和演技的觀眾，又該何去何從呢？”

　“當然是看國外精品劇。”顧長寧道：“像我現在，基本就很少看本土劇，特別是那些大流量大IP劇，點都不會點開。”

　“原來竟然是這樣！”老羅前輩猛的拍桌，大怒道：“這不就是變像的文化入侵嗎？”

　“所以，這不是華娛和沈老師之間的個人恩怨。”蘇錦詞點了點頭，沉重道：“而是文化與文化之間的對抗戰爭。前些年，他們擊潰了觀眾對本土劇的信任；這些年，他們重新構建了本土觀眾的欣賞水平；接下來，就是將覆滅本土文化的前奏……而沈老師，只是恰好撞在了他們的槍口。”

　蘇錦詞並沒有明說‘他們’是誰，但在場所人有，心卻都很清楚明了。

　“小蘇，說實話，不是老爺我不信任你。”唐老爺放下手裡啃到一半的骨頭，問蘇錦詞：“但我覺得很奇怪，以你的年齡，似乎還接觸不到這個層面上的東西。”

　“看來，唐老爺也很明白，這幾年圈裡的風向變化了。”蘇錦詞微微一笑：“我以前有個朋友，名字叫君欣卓。”

　“就是前陣子被旋轉門撞死的那個……那個撈金聖手？”唐老爺想了想，接著大怒：“氣死我了！她以前跟我搶過劇本！”

　頓時，蘇錦詞的笑容僵在臉上：“……”

　“小蘇，我跟你講，那人特別壞！簡直就是圈裡最大的反派！”唐老爺怒氣值滿滿，簡直想掀桌：“她直接用錢砸，把好的劇本搶走了不說，還故意坑我！害我花了大價錢，從那個編劇手裡買了個什麽見鬼的‘校園青春偶像’爛劇本回來！如果不是因為她，老爺我犯得著去拍什麽那年、這年的爛劇麽？”

　蘇錦詞頓時想起，自己當初還真乾過這樣的事兒，她利用自己的流量和一個編劇朋友合作，故意把那個編劇的身價炒高，然後利用他的名頭，高價賣出了不少蘇錦詞從網上打包買來的一些四五六七八、九十流套路爛大街的小說，最後各自分利……

　卻沒想到，竟然坑到了唐老爺頭上來，而唐老爺掏花大價錢買了劇本又賣不出去，自己又有團隊要養，除了拍出來賣錢之外，又還能怎麽辦呢？

　只是蘇錦詞還是有點好奇，像唐老爺這樣的實力老導演，怎麽可能上這樣的當——他當時難道是被灌糊塗了麽？怎麽可能連個劇本的好壞程度都看不出來？

　等唐老爺罵夠了，葉輕舟才出聲解圍：“小蘇，你繼續說，別理老唐，他這人喝多了就這樣，犯糊塗。”

　“好的，葉前輩。”被人當面罵的感覺實在不是很好，蘇錦詞輕輕舒出一口氣，繼續道：“兩年前，沈老師和華娛鬧出矛盾時，君欣卓趁著華娛股價下跌，買了不少的華娛股份。但與此同時，還有大量不知來歷的熱錢，也在暗中收購華娛股份。”

　葉輕舟聞言，不禁想起Kennly上午說過的圈內流言，神色微驚道：“難道華正澤，真的失去了華娛的股權？”

　“有沒完全失去，我不知道，但華正澤手裡的股權，肯定不多了。”蘇錦詞說著，又丟出一個重磅炸、彈：“星耀世紀的股權，也被人暗中收購了不少。”

　“什麽？！！！”

　葉輕舟頓時大驚——星耀世紀，就是她的經紀公司！本土娛樂的三大巨頭之一！竟然也……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