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顧已吐完又漱了口之後,轉過身對遲焰笑了下,雖然發不出聲音,但口型遲焰讀得懂。
遲焰看著這樣的顧已,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不管是誰,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事情,接受總是需要一個過程,但顧已對這件事接受的速度太快了,快到身體都沒有跟得上節奏。
遲焰當然知道,顧已是為了他。
可遲焰也不相信顧已真的沒事,但顧已似乎為了讓遲焰相信,當天晚上顧已就已經能出聲說話了,雖然還是沙啞的很,聲音也不好聽,但總歸是好事。
顧已用行動證明,只是遲焰還是不能放心,他去哪裡遲焰跟著去哪裡,甚至連顧已刷個牙都不放心,就站在門口看著了。
“把我當孩子了?要這麽看著?”顧已邊刷牙邊看一眼門口的遲焰。
“啊。”遲焰看著顧已:“不行嗎?”
“行。”顧已應了一聲,徑自刷牙,遲焰沒再說什麽,就那麽看著他。
遲焰當然想要顧已快點好起來,可現在顧已的好讓遲焰覺得不真實,但他又挑不出什麽不對的地方,顧已已經不會再因為吃東西而嘔吐,也能發出聲音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可遲焰還是不放心。
不放心到顧已刷完牙要走的時候,遲焰拉住了他:
“我還沒刷呢,已哥陪陪我。”
顧已知道遲焰是擔心自己,所以也沒拒絕,給遲焰拿了牙刷,擠了牙膏,接好了漱口水,在一旁侍候著,遲焰時不時的看一眼顧已,總能對上他看著自己含笑的視線。
沒什麽不對。
顧已好像真的好了。
對於遲焰這種看孩子一樣的看護,顧已沒有異議,他知道自己昨晚和今天的舉動有多麽讓人放心不下,他不能開口讓遲焰放心,沒有任何說服力,遲焰也不會信。
唯有自己真的好起來,遲焰才能卸下那根緊繃的神經。
顧已當然也能慢慢來,慢慢接受,慢慢釋然,慢慢好起來,他知道所有人都會給他時間。
可他憑什麽?憑什麽在知道了遲焰為自己承受和付出了那麽多之後,還要讓他因為自己的狀態和情緒而擔心?他不能仗著遲焰喜歡他,就永無止境的讓他為自己付出。
顧已也想為遲焰做點什麽。
只是遲焰的興趣愛好太少了,十年前沒有,十年後就更沒什麽了,他所欲所求不過一個顧已,為了顧已什麽都能做,而顧已此時能做的,也只是把一個完整的,完好的自己還給他,讓他放心。
“我會快點好起來的。”兩個人洗漱完躺在床上的時候,顧已沙啞著嗓音對遲焰說:“真的。”
遲焰側過身看著他笑:
“已哥,別逼自己,慢慢來,凡事都需要時間,不管怎麽樣,我都會陪著你的。”
顧已有幾秒鍾的沉默,之後才緩緩開了口,他說:
“能和我說說嗎?”
“說什麽?”遲焰看著他。
“那三年,是怎麽過的?”
顧已這話問的有些忐忑,不止語氣,連表情都是,遲焰聽得出來也看得出來。
其實這些問題原本是在顧已得知事情真相之後就該問的,卻一直拖到了現在,不是不想,也不是忘了,是太怕了,怕他真的像想象中那麽苦,怕遲焰真的走過地獄,可即便怕,他還是想知道。
那些錯過的,即便不能陪著,他也想感受。
遲焰懂他所有的感受,於是笑了:“已哥以為我是怎麽過的?被人欺負?吃不飽穿不暖?惹了不該惹的人被人孤立?像電視劇電影裡的那樣?”
顧已的視線落在遲焰眼角的那道疤上,伸手過去輕輕撫摸,語氣很輕的問他:
“有被欺負嗎?”
“沒有。”遲焰因為顧已的碰觸而閉上眼睛,笑了笑,風輕雲淡的語氣,像是在講一場別人的故事:“這是個法治社會啊已哥,那裡就是整治不法份子的,怎麽可能發生那樣的事情?”
“沒有自由是真的,但絕對不亂,四周都有監控,你和誰有了矛盾,剛舉起手來監控都能自動報警通知民警趕過來,不想關禁閉的話,就只能老老實實的,而且裡面都是監督小組制度,幾個人一組,要是一個人犯了紀律,全組一起挨罰,所以就算有人想不老實,組裡的其他人也會想辦法讓你老實的。”
遲焰說的漫不經心,可顧已還是想象不到,想象不到裡面的生活,也想象不到本應該走進大學的遲焰究竟是如何適應的。
就那麽在裡面一點點的說服自己接受現實,或許這樣的心路歷程,顧已這輩子都感受不到。
“難熬嗎?”顧已問。
“難熬。”遲焰睜眼看著顧已:“想你的時候尤其難熬,可現在出來了,在你身邊,回想起來便也覺得沒什麽。”
“出來了為什麽不來找我?”顧已看著他。
遲焰笑笑:“不敢,怕已哥身邊有別的人,怕已哥不要我,那樣我會很沒面子的。”
這話沒有前一句真誠,但顧已也沒計較,更沒有逼問,他能想象的到從裡面走出來的遲焰,面對脫節三年的社會,上不了的大學和回不去的家是什麽心情。
遲焰昨晚說過,說‘你碎了,我也就不完整了’,可遲焰沒有說的,顧已也懂,為了護得自己的完整,遲焰讓自己碎了,或許那個時候破碎的他不是不想回來,而是不能回來。
夜很深了,兩個人都已經很久沒有休息好,遲焰有點困,但不知道是不是顧已白天休息了3個小時的原因,看著要比自己精神的多。
顧已不睡,遲焰也不敢睡,可顧已一直沒再說什麽,躺在那裡看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麽,但能想什麽呢?左右除了當年的事情也不會有別的了,遲焰不想顧已想那些,他們現在需要休息,好好休息。
可有什麽辦法呢?安定藥今天吃過不能再吃,除了這個,還有其他的方式能讓顧已暫時忘卻那些,好好休息嗎?
有的。
遲焰想到了前段時間自己噩夢連連無法入睡的時候,若入睡之前顧已拉著自己做一場運動就會好很多,他盯著顧已看了一會兒,開口道:
“已哥,我想上你。”
這句話說完之後,遲焰能夠明顯感覺到顧已的呼吸似乎都停了一瞬,似乎沒有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於是轉過頭來看他,遲焰還是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問他:
“行麽?”
“你想上我?”顧已重複了一遍。
“是。”
顧已沒說話,遲焰也沒說話,就那麽靜靜的看著他,時間並沒有過去太久遲焰就看到顧已點了頭:
“好。”
“已哥說真的?”遲焰眯了眯眼睛。
“真的。”顧已看著遲焰:“你想你就來。”
於是遲焰在顧已話音落下的第一時間就翻身而上了,顧已很平和的看著他,甚至還伸手雙手托了他一把,但遲焰並沒有立刻動作,仔仔細細的盯著顧已,問他:
“已哥,你知道我原本不想在下面,對嗎?”
顧已點點頭:“知道。”
“那你也應該知道,我想這麽做很久了,對嗎?”
“嗯。”顧已說。
遲焰笑了笑,低下頭去湊到他的耳邊,輕聲問他:“那已哥知不知道,當年那兩張小字條寫的都是上?”
顧已沒說話,這個問題看來是不知道。
顧已是天生的上位者,而遲焰雖然是後面才發現自己喜歡顧已,喜歡男人,但眼瞧著也根本不可能是下面的,所以兩個人在正式在一起,又水到渠成**應該發生點什麽的時候,可謂是進行了很長一段時間的保衛戰。
時間長到顧已都覺得他們可能要擼到灰飛煙滅。
後來有一次即使擼完兩個人也沒覺得多爽,反而越來越暴躁的時候,遲焰盯著顧已看了幾秒,說了句:
“我們來抽簽吧,誰抽到下誰就妥協。”
顧已那時有些沒理智,這麽幼稚的裁決竟然也點了頭,於是遲焰去寫了兩個紙團,拿回來讓顧已抽,顧已閉著眼睛隨便抽了一個,紙上寫的是上,遲焰看了一眼,嘖了一聲,順勢把自己手裡的就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願賭服輸的大大方方的趴在了床上:
“來吧。”
他們的位置就這麽決定了下來,甚至在顧已猶在不可置信沒有動作之後,遲焰還主動了一把。
當時的顧已覺得自己既然抽到了上,那麽遲焰的自然而然是下,卻沒想到這份運氣也是愛人無聲的妥協。
“感動嗎?”遲焰挑了挑眉,問他。
顧已沒說話,只是看著他,遲焰笑笑親親他的嘴巴,說:“睡吧。”
“嗯?”顧已疑惑出聲:“不來嗎?”
“不來。”遲焰翻身下去:“你這嗓子太難聽了,要是叫出來,我怕我會軟。”
顧已輕笑一聲,不說話了,他也突然明白了遲焰的用意,他並不是真的想要上自己,他只是不想睡覺之前佔據自己腦子裡的東西是那些不開心的事情,於是把當年的事情說出來逗自己開心。
“心意收到了。”顧已說。
“嗯。”遲焰閉著眼睛輕聲應:“睡吧,帶著我為愛躺下的感動,做個好夢。”
顧已盯著遲焰看了幾秒,湊過去輕吻在他的額頭:“晚安。”
作者有話要說: 晚了點,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