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以七就站在門口的位置,知道這個問題遲焰不太好回答,便說了一句:
“就外套加毛衣就可以,天氣好的話也能穿個衛衣。”
顧已點點頭,看一眼楚以七,邁步上樓了,遲焰靜默幾秒才起了身,看一眼顧青暉還想再勸,但顧青暉卻對他搖了搖頭:
“不用說了,我不會走的,去看看小已吧,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估計又有點情緒了,好好勸勸,他還是聽你的。”
“顧叔……”
“我不可能有事的。”顧青暉看著遲焰,微微笑著:“為了你,為了小已,我也不可能有事的,我向你保證。”
顧青暉很堅定,遲焰便不再說什麽,只是把顧青暉一個人留在這裡,他又真的不放心,想著跟程虎說一聲讓他來照看,可電話都還沒撥出去,楚以七就開了口:
“哥,我和奶奶也不走了。”
遲焰拿著電話聞言愣了一下,楚以七卻看了一眼已經回過頭去繼續看書的顧青暉:
“顧叔需要人照顧,雖然有護工,但上次的事情發生之後,我知道你和已哥都不會再放心,你擔心已哥就夠了,我替你守著顧叔,我也向你保證,一定好好的照看顧叔,不讓他有事。”
楚以七笑了下:“哥,我雖然看起來傻呵呵的,但你知道,我還是很靠得住的,對吧?”
遲焰點點頭,抬手揉揉他的頭髮:“我當然知道。”
遲焰上樓進去臥室的時候,顧已已經把行李箱放在了床上,正從衣櫃裡往外拿衣服,見遲焰進來的時候他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沒說什麽。
遲焰靜默幾秒也沒說什麽,走過來幫顧已一起收拾。
遲焰開始動手的時候顧已便停下了動作,沒離開,就站在衣櫃旁看著他,遲焰感覺到了他的視線,卻還是繼續收拾著:
“已哥,現在的情況是一個人跟我十年前離開有關,如果今天順利的話,我原本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之前到底了發生了什麽,可今天不太順利,那個人跑了,我甚至不確定他是不是會來找你,我不想讓他見到你,不想他跟你說任何一個字。”
“他有可能會傷害你,你得跟我走,時間不會太久,我也想讓顧叔和奶奶一起走,但顧叔堅持留下來,我勸不動,所以楚以七會留下來照顧,我也會給虎哥打電話,他有人有本事能守好顧叔,你放心,時間不會太久,很快我們就能回來。”
顧已有些意外,他以為遲焰會如以前一樣將沉默進行到底的,可他卻意外的說了,給了自己解釋。
雖然糊弄,但顧已還是舒服了不少。
可顧已也在心裡吃驚,他以為當初遲焰離開的原因不會牽扯太多,他甚至覺得結症在黎君身上,可現在看來明顯不是,甚至早就超過了自己的想象。
能讓寧修時,程虎,楚以七他們都對自己同時保密的,嚴重到不順利自己就要暫時離開北城去躲避的事情,到底是什麽?
顧已突然覺得自己的耐心其實也並沒有多好,他在這一刻就想知道,但他更知道,遲焰絕不可能說。
不止他,寧修時,楚以七,程虎,都不會對自己說。
“我又讓已哥不舒服了。”等不到顧已的回應,遲焰停下了收拾行李的動作,看著顧已苦笑了一下:“我最近似乎常常惹你不開心,我都怕哄不好你了。”
顧已還是沒有回應遲焰的話,遲焰不想氣氛太尷尬,便又轉身去衣架上拿衣服,連手都開始有些僵硬,顧已看到了,於是他在心裡和自己妥協之後上前抱了抱遲焰,問:
“我看到車子前方有撞擊的凹陷,有傷到嗎?”
遲焰有些意外顧已會注意到這個,但他還是就著這個姿勢埋在顧已的肩頭搖了搖頭:“沒有,我很好。”
“確定?”
“確定的,已哥。”
顧已應了一聲:“那就好。”
遲焰從顧已的懷抱裡退出來,看著他:
“不生氣嗎?”
“你哪隻眼睛看我不生氣?”
遲焰不說話,看著顧已。
顧已抬手捏捏他的耳朵:“我有很多帳要和你算,但這些帳都要等到你的事情解決完之後。”
遲焰直到這個時候才算是稍稍松出一口氣,緩緩笑了下:
“可以,已哥要能跟我算一輩子,那就更好了。”
顧已看了他幾秒沒再計較這件事:“你收拾吧,我下去跟爸說兩句話。”
“好。”
顧已下去了,遲焰也不敢耽擱,快速的拿了兩人換洗的衣服就收進了行李箱,他也要下樓,趕在走之前,跟老太太交代一聲。
老太太大概是聽楚以七說過了,對於遲焰要走並沒有任何的意外,但大年初一急匆匆離開,即便不知緣由卻也知道事情的輕重,老太太的擔心顯而易見,她拉著遲焰的手都有些涼,但還是緊緊的握住:
“危不危險啊?怎麽感覺像是在拍電影呢?”
遲焰搖搖頭:“不危險,沒事兒的奶奶,就是惹了一個瘋子,不過您放心,我都交代好了,絕對不會過來傷害你們的。”
“奶奶不怕。”老太太笑了笑:“奶奶的戰鬥力你還不知道嗎?別說只是一個瘋子了,就是來個殺人犯,奶奶一個人就能把他收拾了,但奶奶就是擔心你和小顧,別瘋子再去追你們。”
“不會的奶奶。”遲焰笑笑:“瘋子自身難保,或許明天就被抓住了,我們很快就能回來了。”
老太太點了點頭,看著是放心了一點,但在遲焰起身離開的時候還是再度抓住了他的手:
“平平安安的,等你和小顧回來,奶奶給你們做好吃的。”
“好。”遲焰說。
遲焰從老太太房間裡走出來的時候,顧已還沒有和顧青暉說完話,他便走到落地窗前給程虎打了個電話,程虎當下二話不說的就應了下來:
“你放心,我親自去別墅待著,那孫子要是趕來,我絕對逮住他!”
遲焰剛要開口說謝,程虎下一句話就傳了過來:
“別跟我說謝,那小子我也惡心的想弄死他,你今天沒回來現場,沒看到他把那兩個人折磨成什麽樣子了,這一輩子算是完了,我想著怎麽著也要在警方抓住他之前替那兩個孩子出口氣,不然我能憋死。”
遲焰的確沒有時間回去現場,但大概情況也能猜得到,所以便更不想去親眼看到,更何況他現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顧已這裡了。
他太怕了。
怕顧已毫無預警的知道,隨了吳卓的願。
——
大年初一,除了娛樂場所,哪裡的人都不算多,顧已和遲焰乘坐飛機離開,悄無聲息。
其實奶奶和楚以七不回來的話,遲焰和顧已去哪裡都是一樣的,不一定非要回南合城,可是突如其來的變化讓遲焰也想不到他們還能去哪裡,加上遲焰心裡壓著事兒,根本也不能放松心態當成一次遊玩。
所以最後的最後,他們還是回了這個遲焰曾經生活了近7年的地方。
到達南合城的時候已經是臨近傍晚了,進門的第一眼顧已就能看出遲焰當初離開的時候還想要再回來的心思,遲焰順著顧已的視線看過去,開口解釋:
“之前是想著一年後再回來,也想著等已哥什麽時候煩我的時候我自己跑回來看看奶奶,但還是想的太多了,我不可能再回來,我就想在你身邊待著。”
顧已看他一眼:
“可現在回來了。”
一路上顧已都沒有問遲焰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他甚至沒有去想到底是怎樣嚴重的事情能讓遲焰興師動眾到非要來這麽遠的地方,他答應遲焰的,真相由他來告訴自己,不聽別人說,自己也不猜想。
他十年都等了,沒道理到了現在等不下去了。
手機也被遲焰拿走了,顧已老老實實的交了,既然都決定跟著一起出來了,那麽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兒顧已也就不想在乎了。
隨他吧。
越是緊張,關於那個契機就越近,或許真的快了。
“是回來了。”遲焰看著顧已,知道他心情有點不爽:“但應該很快就能離開。”
顧已看一眼遲焰,應了一聲:
“你收拾一下吧,我先去洗澡。”
“好。”
兩個人就這麽在南合城住了下來,顧已沒有再提及他們為什麽要來,也沒有問遲焰要手機,在家的時候他大多數的時間都在看電視了,新年期間,電視節目並不無聊,就算看過了歡樂嬉鬧的春晚,也還有大把的經典劇目在各台輪流播放。
遲焰出去過兩趟,買了很多的食材和水果回來,顧已會幫忙做飯,兩個人擠在幾平米的小廚房裡,轉個身都能碰到,但卻配合默契,顧已備菜,遲焰烹飪,當然也有遲焰不想做的時候,往往這個時候顧已會戲謔的看他一眼,卻並不點破,默默的將兩個人的角色會換過來。
飯後遲焰會準備水果,顧已則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等,電視很無聊,但和遲焰待在一起的感覺卻很好。
顧已很喜歡在遲焰的腿上躺著,有時候也會悄無聲息的睡過去,遲焰從來不會叫醒他,哪怕時間很久,他的腿都被壓的麻木。
他們偶爾還是會出去走走,戴著口罩戴著帽子也不會有誰認的出來。
比起北城,這座小城裡的年味可謂十足,街上張燈結彩的掛滿了火紅的燈籠,連路邊的樹上都被裝扮了新衣,廣場上人山人海到處都是奔跑玩鬧的小孩子,邊上擠滿了賣玩具的攤販,吆喝著3元一個5元兩個,熱鬧的填充了心裡的那方空虛。
他們最近兩天經常會來廣場,找個角落的長椅坐下來,看著大家的熱鬧。
“已哥是不是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場景?”
“你見過?”顧已看他一眼:“在來這裡之前。”
“沒有。”遲焰笑笑:“但來到這裡之後,每年過年我都會來廣場坐著,這個廣場一直到學生開學,每一天都會很熱鬧。”
顧已沒看遲焰,他彎著腰,手肘撐著雙膝,看著成群結隊的小夥伴穿著旱冰鞋從自己的面前快速滑行而過,淡淡說了一句:
“所以你每年都是坐在這裡想我的?”
遲焰看向顧已,他戴著口罩,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他看著前方沒什麽情緒的眼睛。
似是察覺到遲焰的視線,顧已回頭看過來,眉眼彎了一下:
“我說的不對嗎?”
——
遲焰接到那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時,剛從超市裡回來,正準備上樓,他看了一眼號碼接聽,卻在聽到對方的聲音後猛然頓下了腳步:
“遲焰,警方通緝的是我,怎麽反而跑的是你了呢?”
遲焰抬眸看向前方:“吳卓。”
“是我。”吳卓在電話那端笑了起來,尖銳的刺耳:“我是真沒想到你小子這麽敢,在我還沒對你動手的時候,你就先下手為強了,怎麽?敢動我,沒膽子跟我當面較量嗎?”
遲焰沒說話,等著吳卓,順便立刻將吳卓的電話用微信發給了寧修時。
“我的別墅被人找到,裡面那兩條狗被人救了,我算是玩完了,不過你猜我會不會在徹底玩完之前拉一個墊背的?顧已怎麽樣?你知道我對他一直都很有興趣,要不是這麽多年把柄在黎君手上握著,她一直護著那小子,我早就得手了。”
“閉上你的狗嘴!”遲焰聽不得吳卓說顧已的名字,他覺得惡心。
“那你來找我啊,來揍我啊,來把我的嘴堵上啊。”吳卓笑著,肆無忌憚:“你敢來的話,我就殺你一個,放過顧已,怎麽樣?”
遲焰攥著拳頭,咬著牙:“你在哪兒?”
“我在哪兒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哪兒。”吳卓遺憾的說:“不過你為什麽不在家呢?我守了你好久了,家裡就有一個殘廢的老頭子,一個老太婆,還有一個一看就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子,不太好玩啊,你告訴我你在哪兒,我去找你怎麽樣啊?我們好好玩玩?要不然,我繼續無聊下去,說不定再不好玩,也會找他們玩一玩了。”
“吳卓!你敢……”
不等遲焰說完吳卓就輕笑一聲掛了電話,遲焰看一眼手機,沒有一秒耽擱的就給程虎撥了過去,程虎接了,對於遲焰的詢問同樣很訝異:
“沒有啊,你離開後我就住在別墅裡了,還有我幾個兄弟都在,不過我們都沒露面,就在屋裡待著了,有點想守株待兔的意思,想著吳卓要真的能來也挺好,我絕對能弄死他,他跟你說的這意思,是在附近了?”
“有可能。”遲焰說:“他知道家裡有多少人,我擔心他真的會對他們不利。”
“不可能。”程虎斬釘截鐵的開口:“你放心,有我在,連隻蒼蠅都不可能分的進來,吳卓那孫子要是敢來,我立刻卸了他!”
不管吳卓會不會去,有程虎時時刻刻的在別墅裡待著,遲焰都放心了不少。
但警方沒有追蹤到手機號碼,連續幾天都很平靜,程虎那裡很安靜,警方那裡也沒有消息,就連遲焰的手機,都沒有電話打來了,吳卓似乎就這麽消失了。
——
回來南合城已經快一周的時間了,尤其是上次吳卓打來電話之後,寧修時每天都會給遲焰打電話,雖然並沒有什麽好消息傳來。
這天遲焰接到寧修時電話的時候顧已正在午睡,遲焰站在廚房裡回頭看能看到他背對著自己側躺的身影,遲焰就盯著那個身影回復寧修時:
“還是沒有消息嗎?”
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事情的人並不多,但是唯一一個會對顧已造成傷害的只有吳卓一個,吳卓現在窮途末路,遲焰當然希望他早日落網,可在落網之前誰也不知道吳卓還會不會有別的手段。
不管是對家人的,還是對顧已的。
“沒有。”寧修時有氣無力的說:“不過你放心,之前你跟我說過的所有可能性我都做好了防范,包括網上的,不可能發生任何對顧已不利的事情。”
遲焰看著顧已的身影沒有說話,有些事是做不到絕對的,一旦撕破一個小口就會整個決堤。
寧修時不想再提吳卓,沒什麽進展,提了也只是鬧心,於是問了句顧已的情況:
“顧已情緒怎麽樣?被你帶走了,沒鬧脾氣嗎?”
遲焰還沒來得及說話,寧修時就搶了先:
“算了,他那個脾氣你跟我說沒鬧我也不信,不管怎麽說,先忍忍吧,堅持堅持,快過去了,你們不可能永遠躲著。”
遲焰應了一聲,然後掛了電話。
寧修時說顧已一定會鬧脾氣,可來到南合城的這些天,他還真的沒有發過脾氣,連一次不耐煩都沒有表現出來,他甚至都沒有問一句遲焰,什麽時候可以恢復到正常,好像這樣沒有手機,不和外界聯絡,只有遲焰的生活他可以永遠這麽過下去。
天荒地老。
可遲焰也知道,顧已的有些話不是說笑的,比如說,完事兒之後再算帳。
遲焰也沒有說謊,他是真的希望顧已跟他算帳,在所有的事情都揭開之後,他還能跟自己算帳,而不是愧疚。
——
他們又在南合城待了一段時間,黎君找不到顧已將電話打到了遲焰的手機上,顧已和遲焰不同,他還有工作要做,之前都是簽了合同的,可現在顧已無故消失聯系不上,他們也不好交代。
可遲焰管不了那麽多了,在吳卓落網之前,他根本不可能讓顧已出去工作,所以自作主張的全部都推了,哪怕黎君再跳腳也毫不理會。
顧已原本就對自己的工作毫無好感,因此也並沒有說什麽,對於他的所有安排,他都沒有任何意見。
正月十五的小城裡比之前那段時間還要熱鬧一些,有煙火晚會,還有賞花燈,他們在家裡悶了好多天了,遲焰問顧已想不想出去走走,顧已可有可無的點點頭:
“好。”
兩人沒有去人群中,他們也只是尋一個借口出來走走而已,遊離在熱鬧的人群之外,對於升空的煙火也能看的清楚。
煙火是楚以七會喜歡的東西,遲焰和顧已都沒什麽興趣,看了一會兒就越來越遠離人群了,他們沒聊什麽,就像是尋常的散步,安靜的走著,但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最後竟走到了已故小酒館的門口。
遲焰離開幾個月,小酒館看起來並沒有什麽不同,大概是臨走的時候送了啤酒給鄰居,所以才會在過年的時候也被貼上了喜慶的對聯和耀眼的福字。
“要進去看看嗎?”遲焰問顧已。
顧已點點頭:“好。”
遲焰帶著鑰匙,走過去將卷簾門打開,撲面而來的都是塵土味兒。
幾個月了,挨著路邊,難免要比家裡的灰塵更大一些,但誰也沒嫌棄,徑自走了進去,遲焰打開了燈,顧已也看到了店內的一切,並沒有什麽不同,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酒架上沒了那清一色的青島啤酒。
遲焰去後面的洗手間洗了抹布出來,擦了凳子讓顧已坐,顧已應了一聲,卻沒動,雖然對這裡不陌生,卻還是四下打量著,漫不經心的問遲焰:
“你還沒告訴我,酒館為什麽叫已故?”
遲焰正在擦櫃台,聞言也並沒有什麽意外,甚至都沒有看一眼顧已,只是笑了下:
“已哥不知道嗎?”
“不知道。”
遲焰沒說話,一直到擦好了櫃台才看向顧已:
“已故,是顧已倒過來的諧音,我想你,不敢明目張膽。”
作者有話要說: 盒飯準備好了,下一章。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