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北城的前一天遲焰和顧已去看了奶奶,楚以七已經決定要重新讀書,老太太是最開心的那個,得知遲焰和顧已要離開,有一點傷感,卻還是樂呵的很,這個年紀的她已經體會不了那種炙熱的感情,卻也知道他們的不容易,所以由衷的祝福他們一輩子都能這麽快樂肆意。
老太太說,她已經在物業找了個打掃樓道的工作,就負責一棟樓,工作不累,月薪還挺高,足夠他們在北城生活了,讓他們放心。
遲焰聞言看了一眼顧已,顧已卻一直笑著跟老太太說話,並沒有給他任何眼神,一直到離開的時候遲焰才問了句:
“是已哥安排的嗎?”
“北城對奶奶來說並沒有任何歸屬感,讓她忙一點沒什麽不好,也住的更踏實一些。”
遲焰停下腳步看著顧已:“我有點想親你。”
顧已笑著捏捏他的手:“嗯,我感覺到了。”
看完奶奶,兩人又回了一趟別墅,得知他們明天要走,顧青暉半點傷感都沒有,有的只是祝福和欣慰,他們早該如此的,肆意的,毫無束縛的去他們想去的任何地方,過他們想要過的生活。
“我們玩夠了就回來。”顧已說。
“別。”顧青暉笑著說:“我可不會想你們,玩你們的,別想著回來,我現在有小七這個乾兒子了,用不著你們兩個在我面前獻殷勤。”
遲焰正坐在小板凳上吃水果,聞言看向顧已:
“咱多余了唄。”
“可不是。”顧青暉看向遲焰:“有你們倆在的地方,誰都是電燈泡,懶得照亮你們。”
“嘖。”遲焰搖搖頭看向顧已:“已哥,所以說,愛真的會消失。”
“吃你的吧。”顧已沒忍住吐槽了他一句。
遲焰笑笑,不再說話了。
黎君一直在房間裡沒有出來,可能是不願意讓人看到她毀容後的容貌,也可能是單純的不想見到兩人。
顧青暉沒有提及,遲焰和顧已更沒有主動開口,這個本應該和他們最為親密的女人到底成為了生活裡最陌生也最生分的那個人,不過沒什麽,也用不著感慨什麽,如今每個人都在享受自己的生活,這才是最重要的。
離開北城的那天是個豔陽天,寧修時開車送他們到機場,楚以七也跟著來了,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明明是過來治愈遲焰的,最後卻留了下來,也從未想過自己留下來了,卻要目送遲焰的離開。
可他一點都不傷感,跟遲焰離開南合城的時候不同,那個時候他能感覺到遲焰是迷茫的,不開心的,可現在他隻單單在顧已的身邊站著,楚以七就已經能感覺到幸福了。
因為遲焰幸福,所以去哪裡都可以。
“哥,已哥。”楚以七笑看著兩人:“要好好的,等你們回來。”
遲焰抬手晃晃他的腦袋:“放心吧,好著呢,我不在北城別惹事,有解決不了的事情就找你虎哥。”
“還有我。”寧修時笑了下:“我也是你哥。”
楚以七笑著看幾人,無奈極了:“怎麽都是我哥呢?”
“你要是想喊我叔,也不是不行。”
寧修時的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被顧已瞪了:“別佔我和遲焰便宜。”
可不是嗎?楚以七要是叫了叔,寧修時在他們面前的輩分也得跟著拔高,顧已不可能讓他佔這個便宜,不過寧修時也就是鬧楚以七,當不得真。
廣播裡已經在播報遲焰和顧已的航班,寧修時看向兩人:
“行了,走吧,瀟灑去,過你們想過的生活。”
遲焰和顧已相視一眼,緩緩笑了,揮揮手便走了,沒有依依不舍,也沒有含淚送別。
沒有必要,不管是對遲焰顧已,還是對楚以七和寧修時來說,他們的幸福來之不易,如今擺脫所有的去過自己的生活,這是好事兒,天大的好事,應該開心,應該慶祝,唯獨不該難過。
兩人身影消失在視線中的時候,寧修時看了一眼旁邊的楚以七:
“走吧。”
楚以七點點頭,依依不舍的轉過身跟上了寧修時的步伐。
“聽說你要繼續讀書了?”
“嗯。”楚以七興致不高的應了一聲:“不一定能考得上。”
“我可以幫你。”寧修時笑笑:“你要是半工半讀的話,也可以來我工作室,我目前缺個打雜的助理,我覺得你就很合適。”
“這是我哥拜托你的嗎?”
寧修時搖搖頭:“不是,你考慮一下,來不來在你。”
楚以七靜默幾秒卻也沒有立刻回答:“我想想的。”
“行。”寧修時拍拍他的肩膀:“慢慢想,有的是時間。”
——
遲焰和顧已沒有在南合城停留太久的時間,原本是想要將房子賣了的,可到了這裡之後遲焰卻有點舍不得了,畢竟是生活了近七年的地方,畢竟他在這裡重新了遇到了顧已。
這裡是他重新活過來的起點,他突然發現自己也是喜歡這個地方的,因為顧已。
南合城已經熱了起來,遲焰剛洗完澡,穿著短袖短褲趴在陽台的欄杆上,看著不管什麽時候都舍不得開路燈的窗外,嘴角卻是笑的。
黑漆漆的沒什麽好看的,他笑不過是想起了上一次在這裡趴著的時候顧已似乎也是在他的浴室裡洗澡,可那時的心情亂七八糟,甚至不想和顧已打交道,想再一次的逃離,現在卻隻覺得不夠,想無時無刻的在他身邊待著。
“想什麽呢?”顧已的聲音出現在他身後的時候遲焰回頭看過去,顧已沒吹頭髮,濕漉漉的垂在額前,和之前那一次的場景似乎重疊了,遲焰笑了,說:“在想你。”
顧已一點也不意外這個回答,他有時候也會這樣,明明人就在自己的眼前,可就是想,想的發瘋,想的發狂,或許還是沒有足夠的安全感吧,分別的時間太長,在一起的時間又太短,所以患得患失,所以總覺得不夠。
兩個人一起趴在欄杆上看著窗外的夜色,並不好看,但夏日的微風吹過來,還是讓人覺得舒服,不過也有可能舒服的不是風,是和自己一起吹風的人。
“房子我不想賣了。”遲焰說:“留著吧,等什麽時候想回來隨時都可以回來看看。”
“好。”顧已應了一聲,沒什麽不可以的。
兩天之後他們離開了南合城,在被所有人發現之前,自駕去了西藏,走走停停,有時住旅館,有時也會隨地露營,空曠無垠的地方連夜空都美輪美奐,他們在星空下做.愛,聽風聲和悅耳的蟲鳴聲。
當年未走過的路這一次一起走過,去了湖水顏色會隨著光線變化的羊卓雍措,去了最具風土人情的八廓街,也去了‘西藏的眼睛’大昭寺。
遲焰問顧已:“當年在這裡許下的願望實現了嗎?”
顧已說:“正在實現。”
遲焰笑著說:“我也是。”
和身旁的這個人共赴白首,人在,白首且待。
西藏是他們第一個目的地,卻不是最後一個,他們停留了一陣,在網上有了他們在西藏的消息之後便啟程離開,隨隨便便的開,隨心所欲的停,爬過雪山,踏過草原,在城市小酒吧裡喝過酒,也在偏遠小山村裡歇過腳,和陌生人並肩同過行,也被熱心人好心救助過。
他們的旅程平淡也愜意,肆意也瀟灑,哪裡都可以去,也哪裡都能停留。
只要身邊的這個人在。
再回到北城已經是一年以後,見了親人,也和老朋友暢飲,他們仍是不會在此過多停留,因為遲焰喜歡上了北方的一座小城,想在那裡開個小酒館,不為賺錢,就為聽別人的故事。
寧修時說:“這是定下來了?”
“不一定。”遲焰笑著說:“說不定什麽時候又膩了,隨時會離開。”
寧修時看向顧已,顧已也只是笑:“我聽他的。”
一年多的時間,走走停停他們並不覺得累,反而越來越喜歡這樣的生活,看美景,也看人生。
寧修時沒有他們的境界,俗世太多他都放不下,但並不妨礙他的羨慕,和他們碰碰酒杯:
“敬你們。”
再次啟程之前兩人又回了一趟別墅,別墅要重新裝修了,樓上兩個人房間裡的東西顧青暉一直沒讓人動過,但現在他們回來還是親自整理一下比較好,這一次他們見到了黎君,她沒有出聲說話,但見到兩人的時候淡淡點了點頭,像是陌生人。
她看起來平靜也淡然了很多,或許放下了,什麽都放下了。
其實沒多少要整理的東西,左右不過一些衣服,還有一些紀念品,比如說當年顧已保存下來的錄取通知書,遲焰已經不再抗拒看了,此時他盤腿坐在地上,拿著通知書看的津津有味,還問顧已:
“你說我要不要重新參加高考?考個成人大學?”
顧已笑笑:“想考就考,反正你一定可以。”
當年的高考狀元即便過去十幾年也還是狀元。
遲焰挑了挑眉,靜默幾秒:“算了,有這時間,我還不如專心釀酒。”
遲焰想開小酒館,不想再滿酒館都是青島啤酒了,他說要自己釀酒,要把當年遲平生的手藝學成,顧已無條件隨他開心,反正有的是時間折騰,此時聽他這麽說也只是揉揉他的腦袋:
“隨你。”
說完便起身往外走:“我去你房間拿點東西。”
“嗯。”遲焰應了一聲,仍是看著通知書研究,眼神裡已經沒有遺憾,只有好奇。
遲焰的房間這些年一直都是顧已一個人打掃,如今他很長時間沒回來,房間裡已經落了一層灰塵,不過沒關系,他要拿的東西並不多,只有抽屜裡幾本遲焰看過的書。
這些書其實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已經沒什麽用了,但顧已還是想留著,就像是一種習慣。
離開房間的時候突然想到什麽,轉頭看向了床上的枕頭,他靜默幾秒笑了下,放下書走過去在床邊緩緩坐下,將枕頭下的日記本拿了出來。
這本日記他不是每天都會寫,只有想遲焰想到熬不住的時候,才會寫上一句話,後來他已經習慣了將遲焰放在了心裡,刻在骨子裡,慢慢的也不再用這種方式來紓解什麽了,所以最後一篇日記的日期停留在幾年前。
顧已隨手翻閱,像是將之前的銘心刻骨再在眼前過一遍,他們現在很幸福,可想到錯過十年,還是會覺得惋惜和遺憾,只是所有的情緒都在最後一頁戛然而止。
他盯著那行明顯不屬於自己的筆跡看了許久,繼而緩緩笑了,將日記本隨手放下,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間,他很想去吻一吻遲焰,告訴他,很愛他。
“唔……”遲焰被親的莫名其妙,卻很是配合,在顧已放他喘息的空隙才問了句:“已哥怎麽了?”
回答遲焰的是顧已的吻,只是比起剛才的炙熱,現在溫柔也纏綿了不少。
遲焰被親著親著,突然就不想知道顧已怎麽了,左右不過是因為太喜歡,他自己有時候也會這樣,突如其來的就想吻他,告訴他,很愛他。
初夏的微風從開著的窗戶穿堂而過,吹過擁吻相愛的兩人,也吹過那本還未合上的日記。
紙頁翻動,恰好在最後一頁停留。
201X年6月
遲焰要自在。
201X年8月
遲焰要回來。
那原本空白的後半頁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某人悄悄加了幾個字:
回來了。
——遲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