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是……噩夢！

　南和鳴從旱廁出來的時候臉色都白了，一向優雅的公子哥現在卻仿佛被拔了毛的公雞一樣落魄著，只要再稍微刺激他一下他能直接不顧形象的吐出來。

　“沒事吧？”作為大哥罕見的擔憂起自己那矜嬌的二弟來。

　雖然南小南在卻廁所之前已經說了很多，南和鳴認為自己可以，但是真正的在進去之後南和鳴才知道他不可以。

　尤其是在黑夜中看不清楚周圍的環境，南小南用明亮的燈光打在地面和牆壁上，在牆角裡和用來踩踏的木板上沒能順利掉入旱廁的汙穢……南和鳴的臉色又白了。

　鼻端吸入的味道刺激著腦，殼南和鳴生怕自己當場昏過去，死也不願意昏倒在那樣的地方。

　南小南也察覺到了南和鳴的不對勁：“二哥你怎麽了？”

　“嗯……”南和鳴已經被打擊到沒有力氣，“小南。”

　“怎麽了啊？”

　“我想抱抱你。”

　“你等一下啊。”

　南小南將南和鳴按在了椅子上，先是去奶奶的房間裡取了熱水，從管家帶來的用具中找到了南和鳴的毛巾，熟練用小手去洗滌大大的毛巾，兩隻手臂非常用力的將毛巾擰了個半乾，抓住了南和鳴的手認真的擦拭。

　溫熱的毛巾帶走了手上的髒汙，留下一陣陣乾淨的氣息，南小南非常細心的將南和鳴的每一根手指都清理的乾乾淨淨，然後繼續擰了毛巾費力的爬到了南和鳴的腿上，高高的舉起毛巾給南和鳴擦臉，南和鳴配合的閉上眼睛，南小南就會用毛巾幫南和鳴擦拭眼角，小手解開了南和鳴的上衣，然後幫南和鳴擦拭著身體。

　南和鳴心中意外，平時這樣的事情都是他在幫小南做，可是自從回到了這裡後南小南不由自主的就開啟了主人模式，比起平常要更加勤快了起來。

　“沒關系，小南，身上我可以自己擦。”南和鳴抓住了南小南，他可舍不得讓南小南做這麽累的事情。

　“你不舒服。”南小南搖了搖頭，抓開南和鳴的手繼續擰了毛巾，“我幫你早點擦乾淨，然後就可以去床上躺好了，二哥不是一直都很喜歡洗澡嗎？這裡沒有可以洗澡的地方，我就幫二哥擦乾淨。”

　南和鳴的心情複雜，眼見著南小南繞到了他身後，溫熱的毛巾貼在了後背，引起一陣舒適的戰栗。

　“平時小南都是怎麽洗澡的？”

　“附近有小溪，天氣熱的時候我會和我小弟們一起去洗澡，冬天的話奶奶會燒水洗澡。”南小南眼巴巴的看著自己擦過之後就開始泛起好看的粉紅色後背，二哥的皮膚真的超級白。

　“一直都是奶奶給你洗澡嗎？”

　“我自己洗的多，奶奶腰疼，彎不下來，所以我都自己洗。”南小南將管家早就準備好的睡衣打開，“二哥伸手。”

　雖然南和鳴是初中生，身量已經和個頭較矮的成年人差不多，南小南要幫南和鳴比較困難，南和鳴只要斜過眼睛就能看到南小南因為努力做事而泛起了淡淡粉色的小臉。

　換好了睡衣，南小南站在南和鳴的面前突然伸手抱住了南和鳴的脖子，南和鳴被抱住，本能的環住了南小南肉肉的小身體。

　“怎麽了？”

　“剛剛不是二哥要抱抱嗎？清清爽爽的抱抱會比黏黏膩膩的抱抱更舒服！”

　南和鳴輕笑兩聲，將腦袋埋入南小南的脖頸之中，孩子的身上因為長期喝牛奶而一直有著淡淡的香甜奶香，衝淡了他腦海中對農村和旱廁的厭惡，南小南是真的覺得南和鳴不舒服，用小肉爪輕輕的拍打著南和鳴的後背，均勻的節奏安撫著南和鳴，仿佛一團明亮的光火正在一點點消融南和鳴心中的抵觸。

　“小南，你覺得鄉下很好嗎？”南和鳴貼在孩子的衣服上，輕輕問道，“這裡沒有地方可以買很多零食，外面還有好多小蟲子，衛生間一點也不方便，哪裡都是土，就算這樣你也很喜歡這裡嗎？”

　“喜歡啊！”南小南很理所當然的回答，“有奶奶在的地方，有大哥二哥在的地方，有爸爸媽媽在的地方，我都喜歡。”

　不是喜歡什麽地方，而是喜歡在這個地方存在著的他的親人。

　南和鳴在放開了南小南之後，南小南又端著水盆重新換了水，給一直在一旁坐著的南琴瑟擦拭，南琴瑟要求自己做了，南小南就只能幫大哥擦拭後背。

　南琴瑟的身材一直都非常好，南小南擦著擦著突然就撲了上去，南琴瑟身體被壓了一下，本能的頂住，讓南小南能夠更輕松的趴在他的後背上。

　“大哥的背寬寬的！”

　“是嗎？起飛咯！”南琴瑟把南小南背了起來，南小南尖叫一聲，笑個不停，翹起腿，笑聲不斷。

　南和鳴抬起頭，看到正在和南琴瑟玩鬧的南小南，沒有任何隱藏的放肆的笑容，也沒有平時靦腆的清淺的笑意，全然放開的南小南比起任何時候看起來都要快樂。

　南小南竄進了奶奶的房子中拿出了一個比較巨大的褐色盆子，提了熱水壺過來倒了很多熱水，已經熟悉狀況的南琴瑟只是兌好了涼水，南和鳴低頭問道：“這是要做什麽？”

　“洗腳呀？”

　脫去了鞋襪，白生生的小腳丫踩到了水中：“大哥二哥一起洗腳？”

　南琴瑟和南和鳴相互對視了一眼。

　不願意和對方一起洗腳，可是南小南的目光十分期待。

　南和鳴只能咬咬牙，從牙縫中擠出來：“你嫌棄什麽，我比你乾淨多了，運動肌肉男。”

　“呵。”一向不和南和鳴勾心鬥角的南琴瑟似乎也放下了一直端著的架子，冷笑了一聲。

　三隻腳丫全放在那巨大的盆子裡都沒有任何壓力，南小南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晃蕩著白嫩嫩的小腳丫，一腳踩在了南琴瑟的腳背上。

　南琴瑟挑眉，抬頭看到了南小南挑釁的小目光。

　然後……南家兄弟開啟了踩腳大戰。

　奶奶家並沒有足夠的床，不可避免的要南家兄弟睡在一起，早及已經同床共枕了不知道多久的南家哥哥沒有任何意見，躺在床上，南和鳴看著報紙堆砌的天花板，無法掩飾在玩鬧過後的好心情。

　他從來沒有這樣玩耍過，前世都沒有。

　就算是現在，南和鳴都在疑惑踩腳丫有什麽好玩的？

　盆子裡的水被他們踢的到處都是，褲腿都濕了，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止不住的想笑。

　身下的是大片牡丹花的床單，從床單上可以聞到廉價的洗衣粉味，這樣難看的風格按照南和鳴的性格絕對是不屑於使用的，但是在現在，他卻能夠心安理得的接受。

　入鄉隨俗？南和鳴可不認為自己是這麽和藹可親的性格。

　南小南直接撲到在了松軟的被褥上，開開心心的抱著被褥在床上轉了個圈：“大哥二哥，奶奶把給你們睡的被子都曬過了哎，都是太陽的味道！”

　南琴瑟坐起身，淡淡的說道：“辛苦奶奶了。”

　“奶奶可好了。”南小南抱著被褥，兩隻腳丫晃蕩著，“這個床單是新的，奶奶一直舍不得用，還專門曬了被子，早早的就做好飯，奶奶今天其實可高興了。”

　回想了下老人的表情，南琴瑟真是沒想到她有多開心。

　南和鳴冷不丁的問道：“小南不和我們一起睡嗎？”

　“對呀，我要去和奶奶睡啊，這個床太小了。”

　“你才多大點？”如果沒有小南，他們兩個絕對不會同床共枕。

　“要早早睡覺啊，我要去給奶奶洗腳，奶奶其實今天腰很疼，我看得出來的，我也可以給奶奶按摩一下。”南小南很自覺，“奶奶很累了，我想讓她輕松一點，如果大哥和二哥有什麽事情，直接和我說就行，我什麽都會！”

　南小南出了小房子，留下了南琴瑟和南和鳴面面相覷。

　這是有史以來他們兩個第一次單獨兩個人一起睡覺。

　他們兄弟，並不親。

　“忍一下吧。”知道南和鳴在想什麽的南琴瑟說道。

　南和鳴嗤笑一聲：“大哥，你是不是認為我非常的討厭你？”

　“難道不是嗎？”

　“不是，我曾經很仰慕你。”

　那還是南和鳴很小的時候了，他並非一開始就是這般自我的性格，南琴瑟自小就是一個優秀的無法仰望的存在。

　在南韻忽略他們的時候，南和鳴一度將南琴瑟當做他唯一的支柱，可是南琴瑟卻並不這麽認為，他並不打算負擔起南和鳴的渴望，南琴瑟越是優秀，南和鳴的就在光芒之下越發的卑微，南韻冷漠和偏愛讓最終引起了南和鳴反叛。

　“抱歉。”南琴瑟垂眸，“那時候為了自己，就已經竭盡全力了。”

　南琴瑟並不認為自己是天賦異稟之人，既然要踩在他人頭上，他要付出比別人十倍百倍的努力，即便如此也依舊無法觸及真正的天花板，少年時期的彷徨無助，哪怕是在成年之後也未曾消散。

　“我知道。”說到底不過是孩童時期的一點迷戀，在知道注定得不到回報之後南和鳴聰明的選擇了了更加舒適自己的那條道路。

　可是……

　南小南不一樣。

　他始終都不曾放棄過。

　想要得到親情？他們早就已經不再依靠的東西怎麽可能再因為南小南的願望就隨意的給他，但是那個孩子固執又頑強，從來不肯放棄，他們想要回報給他，可如今卻迷惘了。

　南小南的付出，真的是為了得到什麽嗎？

　還是他們已經習慣的公平交易的思維，讓他們忽略了南小南付出給他們的，實際上只是最本真的感情。

　南小南在出門之前就關上了燈，夜晚鄉村中彌漫著的過於靜謐的氛圍，空氣中隱隱蘊含著的塵土的味道，被褥中夾雜著的陌生的氣味，一切都很陌生，更陌生的是他居然和南琴瑟單獨睡在一起。

　兩個人都沒有睡著，也都知道對方沒有睡著，氣氛詭異且尷尬。

　“大哥，你其實是不是挺討厭我的？”

　“還好。”

　“那就是是討厭咯？”

　“嗯。”

　“為什麽？”

　“你活的比我自由，我嫉妒你。”

　“你成年後也挺自由的啊？”

　“我已經不習慣自由了。”

　南琴瑟和南和鳴從來都沒有好好的談過，他們之間本來看起來不錯的關系原本就是因為同樣的重生，同樣在內心愧對一個人。

　可是就算是重生之後，兩個人都沒有考慮過要相互了解。

　但是只要有一兩句話的交流，就能夠明白對方在想什麽。

　“小南今天很開心。”南和鳴捂住了面頰額頭，聲音低沉。

　“嗯。”

　“聲音洪亮，大明大方，還有平時絕對不會出現的坐姿……”

　他們一直在關注南小南，將南小南的一切都映在眼中，他是什麽樣的變化，發生了什麽，他們怎麽可能會不知道？

　“他在這裡，比在南家要放得開很多。”

　南琴瑟很清楚，南小南對他們說的喜歡並不是隨口之言，他或許是真的喜歡著他們，也並沒有注意到自己在南家和在鄉下的不同，只是這個孩子，在本能上有在刻意去模仿和迎合氛圍的習慣。

　或許是因為他和南和鳴的氣質，大部分時間所接觸到的都是管家，他們受到過的教育和南小南的不同。

　那個孩子在潛意識中，正在向著他們的方向靠攏，或許在他的心目中，這樣才會更加貼近他們。

　“我不知道應該怎麽樣，才能讓他全身心的隻做南小南。”這一份無力，誰都無法理解。

　他們得到了他的喜愛，卻依舊沒能得到他的依賴。

　突然門被推開，南家哥哥們立刻回過頭，見到了從門外照射進來的昏黃的燈光下，小小的身影正在偷偷摸摸的進來。

　“小南？”南琴瑟問道。

　“怎麽了？小南是想二哥了嗎？”

　“我來放個東西。”南小南笑嘻嘻的在房間裡放了一個奇怪的壺形的鐵製容器，“晚上如果想尿尿，可以尿在這裡面，不用去廁所啦，放在旁邊，明天早上我會去倒掉的！”

　南家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