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成仙我不替你留守人間(十三)
出了這種事,喬裴也沒心情再帶著朝辭去聽戲了,揪著不大樂意的朝辭回了宮。
朝辭回宮後,心中卻並不平靜。
他知道男人說的話中,有真有假,卻不知哪部分為真、哪部分為假。
喬裴也有事瞞著他,關於那個男人的事。
如果男人真的與他成過婚,那大哥肯定也知道,可是大哥除了第一次問他後得知他不記得靳堯外,就再也沒提過這個名字了。
朝辭抓了抓頭髮,頗為煩躁。
都在搞什麽啊,怎麽感覺一下子大家都奇奇怪怪了起來。
…………
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靳堯卻迎來了一次暗殺。
找完朝辭後,他就回了朝府,那個軟禁他的小院子,而看守的人也完全沒發現自己要看守的對象已經出去又回來了。
他坐在房間中的太師椅上,眉目清冷如舊,薄唇卻失了血色。
整個人看起來有些蒼白。
“尊、尊上,您沒事吧?”司命的神魂悄悄探出,小心翼翼地問。
靳堯良久無言。
他垂眸,將腰間的平安符再度拿出,緊攥在手中。
但不多時,他又忙松手,一點點用冰涼的指尖撫平平安符上的褶皺。
許久,司命才聽靳堯問:“半年前,你說他會遇到貴人,從此一生平順。這貴人指的是喬裴,那‘一生平順’,是說他會與那喬裴相伴到老麽?”
“……”司命嘴巴張了又張,最終硬著頭皮說,“是。”
“他們會如何?”
“喬裴與人二分天下,終其一生未有旁人。”司命顫聲說。
“呵。”靳堯低笑,說不出是嗤笑還是自嘲,“你說他是本尊的情劫,可他緣何又是旁人之緣?”
“這個……”司命簡直汗如雨下,“尊上,這命數並非一成不變。尤其是您的情劫,‘渡’與‘不渡’便是最大的變數。也許您當初未能渡過這情劫,或者……未曾抹除朝辭的記憶,那之後的命數便不會應驗。”
他越說越小聲,特別是說到抹除朝辭記憶時,他剛說出口就想把自己的頭打爆。
畢竟那件事雖說是尊上的命令,但是執行的可是他,這萬一尊上遷怒……
靳堯摩挲著平安符,卻道:“你說得對。”
是我將他推與旁人。
但……
窗外突然傳來了些許風聲。
很輕微,若是凡人,怕是遠不能察覺。
但司命和靳堯卻同時往門外看,而靳堯也從太師椅上站起了身。
——有人來了。
“有一點你說錯了。”靳堯轉過身對著門,低笑道,“許是我的情劫,才開始。”
他話音一落,黑暗中便出現了數人。
他們穿著黑衣,手握繡春刀,完美地與黑衣融為一體,又藏著可怖的殺機。
靳堯微斂鳳眸。
喬裴,倒也是個心狠之人。
…………
翌日,下了早朝後,朝決主動求見喬裴。
兩人內殿談話,屏退了所有人。
朝決表情凌厲,帶著怒氣,直接質問道:“你為何對靳堯下殺手?!”
他昨日聽到了那院子有不尋常的響動,待他趕過去時已經沒人了,可靳堯左胸膛卻被狠狠刺了一劍,鮮血直流。
朝決看一眼就明白,是有人暗殺他。
可院子裡守著不少護衛,雖說是來看管的,但是有人闖進來他們也一定會攔住。可如今那些人依舊老神在在地守在外面,像是都沒聽見院子裡這麽大的響動——朝決一個不會武的書生都聽見了!
這些人又都是喬裴派來的,那麽很顯然,是喬裴派人來殺靳堯。
幾日前靳堯的突然出現,朝決也的確是猝不及防。
但是他的確不喜靳堯。這並非是因他個人的好惡,而是因靳堯自身。
這人突然出現,又自稱失憶,來歷不明。若非弟弟非他不可,他也不可能讓朝辭與他成婚。成婚後他也打聽過,他們根本沒有同房不說,靳堯也對自家那個百般討好他的傻弟弟不冷不熱。高興了給個笑,不高興了就甩臉。
朝決一個弟控在聽到這些話後簡直腎上腺素狂飆,氣得想去找靳堯乾架。
但這也罷了,畢竟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可其後朝家大難,朝辭帶著靳堯逃亡,他們去大月尋人,卻隻尋到了朝辭,甚至朝辭全然失去了關於靳堯的記憶。
而半年後,朝辭在大燁國都,靳堯竟是又尋上了門,口中言辭真假難辨。
朝辭缺失的記憶,很難說不是人為為之,畢竟他誰都沒忘,這三年的事情都記得一清二楚,卻獨獨忘了靳堯一人。朝決雖然自己不會那些詭術,但聽也是聽聞過的。
再者,這靳堯不但容貌比謫仙,這通身的氣度也絕不似常人……這樣的人自稱自己失憶,他敢說,朝決敢信麽?
也就自家那個沒心沒肺的傻弟弟敢信。
而且喬裴也的確更加讓朝決放心。他跟朝決是同生共死的戰友,喬裴是什麽樣的人朝決再清楚不過,喬裴對朝辭的感情、對朝辭的好,朝決也都看在眼裡。
基於這種種考量,朝決也同意了軟禁靳堯。
但雖說如此,靳堯也是上了他們家族譜的他的弟婿,他弟弟失憶前也對這人癡心入骨。從道理上講,喬裴的確算是乘虛而入……在沒有明確證據證明靳堯心懷不軌前,怎麽能對靳堯下手?!
萬一是誤會一場,他弟弟恢復了記憶,他如何跟朝辭交代?
喬裴也知道朝辭會為這事前來,平靜地說:“昨日我與小辭出宮,半路小辭卻突然失蹤。我心急如焚,小辭卻在一炷香之後出現在了原處。小辭說,那將他抓去之人,自稱與他成過婚。”
他跟朝決雖是君臣,但燁國建國不久,他們原就是同生共死不知多少次的戰友,燁國的江山,不誇張地說也有朝決的一半功勞。因此雖然朝決堅持君臣之別,但喬裴卻並不十分在乎這些。
而今日朝決氣狠了,直接來質問他,喬裴也不拿架子,不與他稱“孤”,隻稱“我”。
聞言,朝決瞳孔一震。
這句話的意思,不用喬裴說他也明白。靳堯明明在被他們軟禁,喬裴可是派了不少高手在那個院子外,但靳堯卻依然能逃出去又回來。毫發無傷,神不知鬼不覺。
這樣的人,能是一個簡單的人麽,能是一個自稱全無記憶的人麽?
朝決隻覺得脊椎骨都竄著涼意。
但朝決也並沒有直接被喬裴忽悠過去,他將這件事暫且壓下,依舊含著怒意地說道:“這件事尚未有證據,而目前來說靳堯也的確沒做什麽壞事——至少我們還沒發現。喬裴,你有沒有想過,你殺了靳堯,他日若小辭想起來了,他會如何看你我?!”
喬裴眼中泛起血絲:“那難道我就任由他去尋小辭?”
他一點都不後悔。只可惜昨晚派去的人沒拿下靳堯的命。
若小辭真的想起來了,那時候靳堯死都死了……死人怎麽爭得過活人?
朝決看著喬裴,許久才道:“你瘋魔了。”
也許他做錯了,他也不該把小辭交給喬裴。
…………
喬裴與朝決的爭執,朝辭是不知道的。彼時他正在房間裡吃糕點,手裡拿著昨天去街上買的木頭鳥。
木頭鳥做得挺精細的,還有些小機關,朝辭玩得不亦樂乎。
就在昨天那些小煩惱都要被拋去的時候,他面前的光線突然一暗。
好像是有什麽東西擋住了從窗戶照進來的光。
朝辭奇怪的抬頭,卻看到了昨天的那個男人。
他心頭猛地一跳。
“你、你怎麽又來了?”他緊張地說,都是暗恨自己為什麽把屋裡的丫鬟都支走了。
“我勸你今天別說些奇奇怪怪的話啊,不然我喊人了!”朝辭色厲內荏地說,“阿裴給我安排了好多護衛,他們都很厲害的!”
男人依舊穿著一身繁複的雪衣,那錦緞若鮫綃,衣袖處繡著些銀紋,只有在白日才能借著光線勉強看出來。
靳堯在聽到朝辭說“阿裴”時,臉色一沉,那晦暗的表情讓朝辭心中一慌。
“你叫他阿裴?”靳堯聲音低沉。
“對、對啊……”朝辭往後挪了挪自己的凳子,“有什麽問題嗎?”
“你不可以這麽叫別人。”靳堯說,神色越發冷厲。
曾經少年喜喚他“阿堯”,聽起來親昵又好聽,可如今這稱呼被他喚了喬裴,靳堯便說不清心頭的滋味。
難受得厲害,同時一股暴戾也湧上了心頭。
“那不叫就不叫咯。”朝辭慫慫地說,但表情還是擺出一副不好惹的樣子,“一個稱呼嘛,礙著你什麽了。”
聽他說不叫了,靳堯的神色才緩和了些許。
見他沒那麽恐怖了,朝辭也才有心思再打量他。這才發現……他左手似乎有傷,被厚厚的紗布包著。
“你受傷了?”朝辭小心地問。
靳堯舉了舉左手,道:“你說這?”
“對啊。”
“這算什麽傷。”靳堯嗤笑,隨後又朝著朝辭走進,抓住了朝辭的手。
“你幹嘛、都說了你不要動手動腳!”被抓住了手的朝辭慌亂無比。
等他看到靳堯抓著他的手按在靳堯自己的胸口上時,他更加慌亂了。
“等下!你幹嘛,你個登徒子!”
“我若想當登徒子倒不用這麽麻煩。”靳堯輕笑,“感覺到了麽?”
“什麽?”朝辭懵逼,但很快他發現手下的觸感的確不太對勁。
似乎……凸起了一塊?
“你往衣服裡面塞東西了?”朝辭問。
靳堯隨手將外袍的衣襟拉開了些許,露出了裡衣。
而此時,他的右胸處有點點血色暈開來。
嚇得朝辭連忙縮回了手。
靳堯索性把裡衣也拉開,露出肩膀和胸膛。
上面也纏著厚厚的紗布。
而因為剛剛靳堯抓著朝辭的手,不知輕重的按壓,此時傷口已經滲了不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