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小槿對著朝辭拚命搖頭, 她的嘴被堵住了,哪怕拚盡全力也只能發出一些嗚咽聲,雙眼都急得泛紅。
朝辭像是沒有看到一樣熟視無睹, 看著那些明顯動搖的人繼續說道:“有了我,你們何必小家子氣地盯著兩個億?我名下的流動資金都不止這個數。”
“……怎麽換?”那群人中的為首者沙啞著嗓音問。
朝辭沒有立刻回答, 而是低頭拿起手機, 在上面倒騰了半分鍾。
隨後他抬頭,表情不見一絲緊張:“我數十下,我們互換。”
那些人挾持著南小槿往朝辭這邊走,而朝辭身後也跟著人,一步步跟他們靠近。
擦肩而過時, 他們放開了南小槿, 而朝辭的脖子也被他們用刀抵住了。
找到了新的挾持者, 而且是一個更有用的人,他們自然不會呆在這個地方坐以待斃。
一人用刀抵著朝辭, 另幾人則對著朝辭帶來的人,威脅道:“我們要一艘快艇!十分鍾之內,快!”
這艘遊輪裡別說是快艇, 連潛水艇都有一艘。在顧慮到朝辭的生命安全的情況下,他們不得不讓人給這些人安排一艘快艇。
“現在你們都滾出去!十分鍾後我們自己到甲板上驗收!”
說著,抵在朝辭脖子上的刀子更加深入了幾分, 鮮血順著刀沿滴落。
眾人顯然也顧慮朝辭性命, 只能猶疑著帶著南小槿慢慢後撤。
南小槿被解開了繩子,還有嘴上的布條,她眼中的淚水頓時掉了下來,哭得滿臉通紅:“朝辭!”
朝辭臉上勾起了一絲柔和的笑意,對她說:“別難過, 也別有負擔,我不是為了你。”
“是為了趙繹的話你更不應該拿自己換我,你傻不傻!”她忍不住尖叫起來。
她死了,趙繹會愧疚,也許也會難過。
但是朝辭死了……趙繹會瘋掉的。
南小槿說著,不再願意跟著安保人員往前走,步履踉蹌著朝著朝辭這邊奔來。
只是沒幾步,就被人及時製止,強硬地拽了過去,低聲對她說了幾句,不知道是安撫還是訓誡,但南小槿顯然沒聽進去,依舊不斷回頭看著朝辭。
“覺得愧疚的話就幫我帶個話吧。”
“過些天你可能會見到一個德國人,他中文名叫檀烈,你跟他說……”
“說什麽?”南小槿愣愣地問。
她從朝辭這寥寥幾語中感受到了一種極其恐怖的猜想。
“……算了。”朝辭突然笑了笑。
剛剛已經給那家夥發了短信了,但放下手機好像又有千言萬語想說。
可臨到頭,似乎也沒什麽想說的。
“帶她離開吧。”朝辭這句話,是對著那群安保人員說的。
那些人在走廊上漸行漸遠,最後到了電梯處離開了。
而朝辭和挾持他的六個人,則是默默地停在原地。聽著腳步聲遠去,聽著電梯啟動又離開。
整個底層艙再次安靜了下來。
“……其實趙盛根本沒想南小槿活吧?”
令人不安的寂靜中,朝辭突然主動打破了沉寂。
站在他身邊的六個人都沒說話,只是朝辭脖子上的刀抵得更加緊了。
在脖子上割開了一道不小的口子,說實話,真的有些疼。
沒有人回應,朝辭也沒有半點不自在,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艙門,上面似乎有什麽東西。
隨後他自顧自地補上了後半句:“就好像現在也沒打算讓我活一樣——”
話音還沒斷絕,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也沒有絲毫心理預期的時候,他們的人質猛地撞上了抵在他脖子上的刀。
他甚至算計好了角度,剛好割到了動脈。
頓時鮮血如注,那些人怔愣的表情都被蒙上了血色。
最後一刻,朝辭抬頭看著艙門,嘴唇張合了幾下,便倒在了血泊中。
…………
誰也不會料到,原本喜慶的婚禮,最終會是這樣收場。
那天的消息,起初朝辭是讓人先別告訴趙家人。但是等朝辭被挾持後,這件事情當然無法再被瞞下去,趙家一大家子立刻都知道了。
頓時都快急瘋了。
但他們不敢貿然帶人闖入底層艙救人,那地方太過狹小,強搶的話對朝辭更加不利。只能先準備好那些人要的快艇,再做準備。
只是還沒等他們準備好,監控室就傳來消息,朝辭已經死了。
主動撞上刀,自殺了。
隨後就是一片混亂,而這場混亂在趙繹的回來後,更是變得極端失控起來。
最終那群本著應酬和交際來的賓客,都忘了自己是如何離場的。
有那麽一瞬間,他們覺得趙繹要開槍殺了他們所有人。
下了那艘被讚譽為浮動城堡的遊輪,他們甚至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只是在心中默默感慨,或許再過幾天,又要來參加葬禮了。
但是再一次出乎他們意料,這場葬禮他們也沒能去成。
……
南小槿以為,十八歲那年的家中破產、父親跳樓、背井離鄉,就是她這輩子最無法忘卻的悲痛了。
直到她的噩夢,從父親從高樓一躍而下的身影,變成朝辭倒在血泊中鮮紅的模樣。
然後夢裡開始響起不知道是哪裡傳來的尖叫,周圍的一切都開始扭曲,直到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猛地闖進來。
畫面再次回歸到那個巨大無比的遊輪,趙繹從甲板上匆匆趕來,而朝辭身邊已經有數位醫生對他進行搶救,可無論如何,夢裡都只有刺耳的雪花聲,還有一片毫無波折的直線。
空中急救中心直升飛機來了,朝辭和趙繹都上去了。
夢裡的南小槿在不斷地追逐那輛直升機,她跑了好久好久,等她到了醫院,只看見搶救室的一片鮮紅。
朝辭被蓋著白布推了出來。
趙繹好像很平靜,平靜得像個空殼。
尖叫聲再次傳來,夢裡的一切再次開始扭曲?
是誰在叫?是她自己嗎?
她不知道,夢裡的她到這裡時已經全然被恐懼和悲痛籠罩得不能動彈。
又有一個人從走廊盡頭匆匆趕來,他身後還跟隨著無數腳步聲,但是在南小槿的夢境中看不見那些人的身影。
她隻記得跑在最前面的人,叫霍沂歌。
他同樣也沒哭,反而在笑。
笑得他自己歇斯底裡得咳嗽了起來。
笑聲和尖叫聲匯成極度嘈雜的背景,讓南小槿再次驚醒。
她猛地坐起來,眼淚應聲而落。
後來趙繹一直守著朝辭的遺體,不管別人怎麽勸,也不肯送到火葬場。
反而購買了一個冰棺放在他和朝辭曾經的住所裡,日夜相對。從那以後,南小槿再也沒見他出那間公寓的門。
趙繹的家人、朋友、還有南小槿,都無比擔心他。
但是南小槿不敢見他,因為她知道,趙繹憎恨她。
可後來趙繹的家人卻勸他去看看他,因為趙繹已經瘋了,他們希望南小槿能刺激到他,或許有些許作用。
……瘋了?
直到南小槿跨入那間公寓,才知道所謂的瘋了,是什麽意思。
裡面的趙繹好像很正常,他甚至會在裡面每天按時辦公。
看到南小槿來,他沒有任何過激的表現,反而態度友好地請她喝咖啡。
可他泡了兩杯咖啡後,還倒了一杯牛奶,放在空座位上。
那杯牛奶理所當然地,沒有少掉任何一點。然後南小槿就聽見趙繹帶著笑意地無奈道:“我知道你不愛喝,但是醫生說你之前失血太多,要好好養。”
“牛奶不喝,下次我給你泡枸杞?”
“……好了好了,我錯了。不泡了……枸杞又不是非要女孩子和中年人才喝。”
“那想想中午吃什麽吧,當歸山藥羊肉湯怎麽樣?羊肉不會臊的,這次肯定給你處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