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 大四畢業的時間本來就比正常放假的時間要早上一個月,一轉眼,賀律他們就畢業了。
賀律之前在他那實習的公司裡表現不錯, 他父母見狀也放心了。他一畢業, 就安排他去了旗下一個重要公司, 做個部門經理。這對於普通員工而言至少需要幾年才能升上的職位,賀律一畢業就當上了。而這對於他父母來說, 只是給他安排的“基層職業”。
賀律在工作上沒什麽毛病,但是私下裡和那些朋友的相處中, 卻把那些人都弄得膽戰心驚。
賀律自己死強著不承認, 林序逸這些人倒是都看出來了。
一次看不出來,在賀律接二連三的不對勁之後, 也該看出來了。
也因此, 那些亂七八糟的聚會,他們也不喊賀律去了, 怕他去了發生什麽意外。非但如此,他們自己也不怎麽去了, 經常就叫上他們自己幾個人,和賀律聚一聚。
現在也就賀律自己覺得自己沒事了, 他們看著賀律, 都感覺他在崩潰的邊緣, 生怕他下一秒就出事了。
要不是怕賀律生氣,他們都想勸賀律去看醫生了。
也是真的擔心賀律, 他們幾人約好了盡量每個人都輪流抽點時間陪陪賀律。
林序逸最閑, 因此輪到的次數也最多,今天也是他陪著賀律。
就硬是看著賀律原本好好的,突然就一語不發地喝起酒來。他酒量不錯, 臉還沒紅,眼睛卻先紅了。
林序逸一直盯著他,賀律也沒在意,自顧自地喝著。
“賀哥。”過了許久,臨近午夜的時候,林序逸忍不住開口了,“你要不就去找他吧。”
話落,賀律舉著酒杯的動作一頓,兩人間的氣氛便像是徹底僵住了。
此時他們是在賀律的私人遊艇上,唯有略帶腥鹹的海風從他們耳畔拂過。
賀律抬起頭,一雙帶著血絲的眼睛直直地看著林序逸。
林序逸卻難得沒慫。
“律哥,你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兒。”他說,“既然你覺得他不重要,那去看他一眼又怎麽樣?說不準就是因為你不去看他,越不去看、越不去想,反而影響越大。你去見了他,說不準就沒事了呢?”
他這話說得自己都不信。
賀律這一看就是在乎到了骨子裡了。在此之前林序逸都不相信世上有什麽要死要活的真愛,現在見了賀律,倒是顛覆三觀了。
但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乾脆就讓賀律先去找朝辭,早點認清心也好。
…………
賀律被林序逸說動了。
或許,他也一直在等待一個理由、一個不需要承認他沒了那男人就活不下去的理由,去見他。
兩人交往期間,不同於朝辭對賀律的一無所知,賀律對朝辭的信息基本知道得一乾二淨。
他知道男人的住址,知道他工作的地方,甚至知道他的老家。
他自然不好去朝辭的公司見他。他知道朝辭五點半下班,六點半左右能到家,因此五點鍾就來到朝辭租的小區樓下等著他。
但是等到了深夜,都沒有等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等著等著,幾乎擔心了起來。
就算是公司團建,按照他對朝辭的了解和以往的經驗,朝辭也會在十一點之前回來。
難道是出事了麽?
雖然一個大男人,不太可能。但畢竟關心則亂,賀律一下子就慌亂了起來。
他忍不住拿出手機給朝辭發了微信消息,但是顯示出來的卻是一個紅色感歎號。
他被朝辭拉黑了。
這並不意外,畢竟對任何人來說,留著一個男扮女裝騙了自己一年多的人的微信都是沒有意義的。
賀律抿著唇,又給朝辭打了電話。
電話接通了,但是響鈴響了沒多久,就被對方掛斷了。
雖然被掛了,但是賀律還是稍微舒了口氣。能掛他電話,應該沒事。或許只是今晚不回家,或者搬家了。
賀律抬頭看了看面前這棟建設不算好的普通小區,他記得朝辭跟他說過,他在s市沒房,這公寓是租的,那他搬家,也不是不可能。
這樣想著,賀律只能一腳踩上油門,回去了。
第二天,他就找人替他找朝辭,是不是搬家了,如果搬家了,住址在哪兒?
朝辭搬家也沒瞞著別人,再加上他是搬進了以他自己的名義買的房裡,查起來也很快。
到了下午,賀律就知道了結果。
…………
再說朝辭這邊。
距離趙洛靜跟他表白,又過了三個月了。
這三個月中,趙洛靜很主動,但是她的主動又一直把握在一個恰當的度中,並不會讓人無所適從。
朝辭本來就是個沒什麽主見的人,大部分的人生不是在按部就班,就是在依照著他人的希望或命令做事,因此他在趙洛靜這恰當的主動中,也慢慢被牽動著。
就在一個星期前,他們確定了男女朋友的關系。
他們是相親認識的,也就是說基本上是奔著結婚。因此兩人之間的戀情不像是年輕人那樣青澀又跳躍,但卻足夠穩定綿長。
趙洛靜在奶茶店工作,從工作時間來說,比朝辭還要多。早上八點鍾上班,一直到晚上十點。因此兩人基本上只有在趙洛靜輪休時有空聚一聚。
趙洛靜的輪休很彈性,不一定是在周末。因為八個員工,至少要有七個在工作,便是這樣輪休的。
這天周五,趙洛靜輪休,朝辭五點半下班後,去趙洛靜那兒接她,兩人一起去了一家餐廳吃飯。
朝辭雖然現在沒這麽缺錢了,但是畢竟身上還背著兩百多萬的房貸,每個月月供就要交八千多,也是比較吃緊。但是趙洛靜好不容易才輪休一次,朝辭又向來大方,因此這次來的餐廳也比較高檔。
趙洛靜是見過世面的。
她長得太漂亮了,被晚香當做台柱,那半年她去過最奢華的地方,那些金主擲金如土,隨便送她的東西也是上百萬。
相比之下,這個吃一頓三四千的餐廳,真的算不了什麽。
但是那動輒百萬千萬的錢,是她的嫖資。那些人帶著色情齷齪的心思乃至於下流的方式,將那些東西給她。它們或是冰冷的支票,或是虛無的奢侈品。
只有眼前這個男人,才會溫情而呵護地坐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遞給她一塊切好的牛排。
她真的很高興。
半年前剛從晚香出來的她,絕對想不到她還有現在這麽快樂的時候。
她原本都早已不抱希望了。能夠找個安穩的人,磕磕絆絆地過完下半生,便足夠了。
婚姻沒有不經歷坎坷的。她就算只是想找個平凡老實的人,也早已做好了這個打算。
但她沒想到,上天還願意如此善待她。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得很好看,把顏控的朝辭幾乎都要看呆了。
她將面前的香煎脆皮鵝肝也切了一塊,遞給了朝辭。
“這個味道也很好,嘗嘗看。”她對朝辭說。
一頓飯下來,兩人都吃的很高興。隨後朝辭準備帶趙洛靜去一早就訂好票的電影院。
看了電影后,他們又在附近的廣場散了散步,十點左右,朝辭驅車送趙洛靜回了她的住所。
一個晚上,他們過得愉悅,卻沒注意到有雙眼睛一直在若有若無地盯著他們。
……
當賀律不但查到朝辭搬了家,還查到他和相親對象成了男女朋友時,他的大腦都在轟鳴。
怎麽這麽快,朝辭不但走了出來,還去相了親,還有了……女朋友?
而他自己卻像個傻子一樣,數個月來在這個怪圈裡打轉!
資料上不但寫著朝辭的近期情況,還寫了他在某餐廳訂了六點的位子,以及附近影院的兩張影票。
這是想做什麽,也完全無需猜了。
賀律不知是什麽心態,也立刻就給自己定下了那個餐廳的位置。
他一早就坐在一個比較角落的位置等著,等朝辭帶著那女人進來時,他頓時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當然認得這個女人。
名字早就記不得了,事實上他都不記得有沒有問過這女人的名字,但是他記得自己在晚香,包了這女人幾天。
現在這個女人也不像在晚香那裡一樣穿著比較暴露的衣服,反而穿得十分保守,身上的衣服一看也很廉價,整個人的穿著竟是顯得有些土氣。
哪怕這沒有掩蓋她的漂亮。
賀律的神色在這瞬間變得晦澀無比。
朝辭……怎麽跟這個妓女在一起?
資料上寫著的朝辭的女朋友,便是這個女人?
他眼前蒙上了血霧,憤怒到了極致,但是心底似乎有隱隱升起了一絲竊喜。
看朝辭這模樣,顯然是不知道這個女人的真實身份。
他被這個女人騙了。
但是這一絲竊喜也很快被打破了。
在他看到朝辭與那女人卿卿我我的時候。
女人眼中的愛意幾乎要灼傷賀律。
他也是你能覬覦、能妄想得到的?!
他一時間都無法理清自己的思緒,只能放任這些思想充斥在他的大腦中。
好在他最後的理智阻止了他衝出去。
於是一整個晚上,他看著兩人你儂我儂地吃完飯,在電影院中一起竊竊私語,在廣場上有說有笑的散步。
而這些……原本都是屬於他的。
朝辭開車送了那女人回家,賀律幾乎是松了一口氣。
這夜晚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幕每一幀,幾乎都在灼燒他的眼睛,那妒火又順著眼球,直直地燒到心底。
他開車跟在朝辭後面,看著朝辭一路將趙洛靜送回家。
他在車的方面算是個專業,從前便跟圈裡的狐朋狗友玩飆車玩得瘋,甚至他還考過專業的賽車證。
因此跟在朝辭後面又不讓朝辭發現他,對他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
朝辭停在了趙洛靜住所的樓下,而賀律則在他們百米左右的距離停下了。
最初的憤怒和衝動似乎已經平複了,直到他看見兩人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