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生活就這樣偶有波折地過著。
期間也不乏“互相幫助”, 朝辭雖然起初很抵觸,但是次數多了也麻木了。互相幫助也比真刀實槍來的好。
忍著熬著,所謂的一年之約也過了一半。
這天朝辭如常上班, 卻突然收到了一個晴天霹靂。
他爸爸突然暈倒了, 送去醫院檢查後, 醫生說是長了個很大的腦瘤。
離動脈太近了,很難切割。但是不割的話, 腦瘤也會壓迫動脈和大腦,他爸爸隨時會有生命危險。
電話對面, 他的媽媽一邊哭著一邊告訴他, 聲音幾乎哽咽得不成聲了。
朝辭也隻覺得眼前一黑。
“醫生說你爸這樣的,很少見也很棘手, 國內只有xx醫院的胡永成主任能動這個刀。但是等著胡主任救命的人太多了, 根本排不上號……”
朝母泣不成聲。
……
結束了通話後,朝辭神情恍惚。
回到家後, 賀律也早就在家了。見他回來後與他說了好些話,但朝辭都沒什麽反應。
他很快察覺到了朝辭的不對勁, 擔心了起來:“阿辭,你怎麽了?”
“發生什麽事了?”
朝辭木木地看著賀律, 隻覺得對方嘴唇張合著, 卻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先前無論遇到多難的事, 朝辭都沒想過要找賀律。
他原本就是想著等一年滿了,就跟賀律徹底撇清關系。
但是……
或許他還需要慶幸……在這個時候, 還有個賀律對他死纏爛打。
否則, 別說是出賣尊嚴和自由,只怕他把血和淚都流幹了,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家支離破碎。
他看向賀律的神色中, 總算多了些神采。
“賀律……”他空洞的眼眸中,終於多了些神采。
他將情況全都告知了賀律,最終囁喏著:“所以,你能不能……”
不等朝辭將請求說完,賀律就握住了他的雙手:“阿辭放心,我來想辦法,伯父一定不會有事的。”
他眼中滿是誠懇,還有心疼。
朝辭一時失言了。
他沒想到賀律居然答應得這麽乾脆。他以為賀律會以此為籌碼,提出一些過分的條件——就像趙洛靜那次一樣。
他也想好了,無論賀律提出什麽條件,他都會答應他,也不會怪他。
一個大病,就足以毀了一個家庭。
朝辭缺的不是錢。他把現在這個還沒還完貸款的房子賣了,也能湊出兩百萬,父母在他們老家還有兩棟老房子,也值個一百多萬。再想親戚朋友借些錢,湊夠五百萬也不是問題。
但朝父的情況太特殊了,他們家在那個層次上毫無人脈,單憑排號,不知道要排上幾年才能等到胡主任給他們做手術。
可朝父這情況,最多只能等一個月。
“謝謝……”朝辭忍不住哽咽了起來,“真的謝謝你,如果我能為你做什麽……”
“乖,不要胡思亂想。”賀律將雙手按在他的臉頰兩側,“沒事的,伯父伯母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先喝點水冷靜一下,我去打電話問問情況,好不好?”
他說著,給朝辭倒了一杯水,朝辭下意識地將之捧在了手心。
他之前還在說賀律越來越像個孩子,但在這樣的時候,比他大了八歲的朝辭才像個六神無主的稚童,而賀律卻足夠成文可靠。
賀律已經走出去打起了電話。
朝辭坐在沙發上焦灼地等待著,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長得離譜。
賀律在外面呆了許許久,有半個多小時,前前後後打了好幾個電話。
隨後他才回到客廳,坐到了朝辭的身旁。
“胡主任的確暫時騰不出空,他之後排的幾個病人也都等著他。”
在朝辭神色黯下去之前,賀律又笑著說:“不過不用擔心,這個手術國內只有胡主任能動,但是德國的漢斯教授在腦腫瘤方面也不會差。而且他的團隊設備更加先進,我剛剛與他聯系了,五天內他和他的團隊可以趕到國內為伯父做手術。”
“剛剛把伯父的病例也發給漢斯醫生了,他說他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阿辭你放心吧。”
朝辭臉上滿是絕路逢生的欣喜,高興過頭,眼睛卻頓時紅了,之前被壓抑的恐懼和哀慟在此刻全部爆發。
“謝謝、真的謝謝……”他低著頭,淚水從指間低落。
賀律將他抱入了懷裡,輕拍他的後背,安撫著:“沒事的,都會好的。”
……
朝辭向公司請了半個月的假期,直接出發去了老家。
他沒有想到的是,賀律也跟他一起請了半個月的假,陪著他一起回去。
這次的事情全仰賴賀律,朝辭也斷沒有道理阻止賀律來。
朝辭也跟他媽媽通過電話,說明了情況。朝母忙於在醫院照顧朝父,因此也沒來接機,但兩人一入院,朝母見到了賀律,也是又熱切又感激。
“你就是小律吧?阿辭都跟我說了,這次真的太謝謝你了,要是沒有你,我們一家人都不知道怎麽辦……”
三人在病房外,朝辭看著朝母拉著賀律的手絮絮叨叨地說著話,竟然覺得心情頗好。
他輕手輕腳地走進病房內,朝父還在打著點滴昏睡。
朝辭握著朝父的手,鼻尖是淡淡的消毒水的氣息,眼前是白茫的一片,可他卻不覺得絕望和心悸。
……
漢斯醫生和他的團隊在朝辭和賀律到了z省的第四天,也都趕到了。
他們見了朝父後,緊鑼密鼓地計劃好方案,在第三天就要動手術了。
畢竟朝父的情況,拖一天就危險一分。
他們一群人在手術室外坐了一整個白天,終是得到了好消息。
手術很成功。
朝辭如釋重負。
…………
朝辭請了半個月的假,但最終又延了五天,想多照顧照顧父母。
好在他之前從不休假,攢的假期也勉強支撐。而賀律也跟著朝辭在z省呆了二十天。
朝父向來是家裡的頂梁柱,卻突然倒了,朝母年紀大了,精神也短,經此噩耗更是六神無主,家裡的大事小事也都落到了朝辭頭上。
他忙得團團轉,若非有賀律幫忙,怕是也要倒下了。
兩人回s市的前一晚,朝母拉著朝辭說了許久的話。
“小辭,那個小律不是你朋友吧?”朝母問。
再好的朋友,能夠幫忙找關系找醫生已經是極限了,哪有像賀律這樣陪著呆了二十天,一起忙前忙後的。
時代畢竟開放了,同性戀的事情,朝母也聽過一些。從前覺得離自己遠,但是這幾天才發現,一點都不遠。賀律看朝辭的神色,太熱烈了。
朝母畢竟是過來人,她看得出來。
朝母猶豫地問道:“他是不是……喜歡你?”
朝辭渾身一怔,看向母親平靜又包容的神色,終是緩緩點了頭。
“那小辭你喜歡他嗎?他說說是喜歡你,可天下總是沒有白吃的午餐,咱們家這次這麽麻煩他,他是不是還跟你提了什麽要求?”朝母看著朝辭,滿是關切,最終神色變得堅定,“他對咱們家是有大恩,但如果你不喜歡他……咱們家就算砸鍋賣鐵也會報答他,阿辭你千萬別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