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凌晨, 車輛川流不息的路面上, 飛速駛過一輛拉著警報的急救車。司機們見狀, 紛紛識趣讓道。
急救車上,充斥著濃鬱的血腥味。
秦向晚渾身是血地平躺在擔架上,身邊圍了一眾醫護人員。
身體多處部位不斷有鮮血往外湧,額頭的鮮血更是滲個不停, 血液不斷往外滲出,模糊了雙眼。
額前幾縷碎發已被鮮血浸透, 粘在了一起,一縷縷發絲貼在了臉頰上。
一身白色賽車服破敗不堪,染滿了淋漓鮮血。血跡已不同程度地乾涸, 顏色深淺不一。
醫護人員們分工明確,有條不紊地對病人進行著搶救, 與死神展開著殊死搏鬥。
大家紛紛屏住呼吸,目光聚神, 氣氛一度緊張。
不算寬敞的急救車內,除了秦向晚和醫護人員外, 還有受了輕傷的慕瑾和一臉慌神的Alisa。
在將秦向晚從車裡給拖出來的過程中, 慕瑾受了一些皮外傷,傷勢不算嚴重。
一位年輕女護士正在替慕瑾處理著傷口, 清洗消毒後,再用醫用紗布將傷口纏好。
從翻車那一刻開始,秦向晚就一度處於昏迷狀態。此刻終於恢復了意識,緩緩睜開了一雙充血的眼睛。
嘴裡發出嗚咽的氣息, 小聲喃呢著什麽,聽不太清。
“病人,你說什麽?”醫生彎下腰,湊到秦向晚的面前,試圖聽清病人在說什麽。
突然,秦向晚猛一側身,嗆了一大口血,吐在了早已染滿血跡的白色擔架上。
一旁的慕瑾見狀,急忙上前,緊張地望著秦向晚,急道,“秦向晚,你怎麽了?!”
“醫生,病人她………”慕瑾扭過頭去看向醫生,話剛一出口,手上突然落下一抹濕乎乎的粘黏觸感。
只見秦向晚雙手緊緊地抓住慕瑾的手腕,嘴裡不斷喃呢重複著同一個詞。
那就是慕瑾的名字。
“慕瑾……慕瑾………”
慕瑾聞聲轉過頭來,將視線落在了秦向晚的臉上。鼻尖突然一陣泛酸,又一次紅了眼眶。
“你想說什麽?”
秦向晚皺眉,嫌氧氣管太過礙事,用力一把扯掉了氧氣管。用盡渾身力氣,躬起身子,試圖朝著慕瑾湊近。
一旁的醫護人員都驚呆了,第一次看到有病人自己扯掉氧氣管的!
愣了數秒,護士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將手裡的氧氣管換成了氧氣面罩,試圖給病人重新戴上。
可病人根本就不配合,一個偏頭,躲了過去。
秦向晚滿目淚痕地望著眼前人,一雙手緊緊地抓著慕瑾的手腕,不肯松開。
乾裂的唇瓣微啟,齒間發著顫,清晰地吐出幾個字。
“慕瑾,我愛你。”
與此同時,身體多處傳來斷骨的疼痛感,痛得秦向晚一陣痙攣,再一次嗆了一大口鮮血出來。
“無論上一世……還是這一世……”秦向晚一雙鳳眼淌著眼淚,滿目深情地看著慕瑾。
“我愛的人……一直都是你……”
秦向晚是怎麽也沒有料到,自己竟然會在這樣的情形下對慕瑾告白,將這番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給說了出來。
見不得光,又畏懼見光。
秦向晚害怕再不說,就沒機會再說了。
“我知道!你TM給我閉嘴!”慕瑾沒有絲毫感動,衝著秦向晚怒吼了一聲。
此時的慕瑾是又急又氣,分明對這人恨到了骨子裡,卻在看到她這般痛苦的模樣時,又開始同情心泛濫。
眼淚“啪嗒啪嗒”落個不停,系數滴落在了秦向晚蒼白的臉上。
慕瑾一把奪過護士手中的氧氣面罩,將氧氣面罩戴在了秦向晚的臉上。也正是這一刻,秦向晚緩緩閉上了一雙淚眼,一滴血淚緩自從眼角處滑落。
緊握著慕瑾手腕的雙手也徹底松了開。
一雙染滿血跡的雙手重重地垂落而下,機械地來回擺動了幾下,最後徹底停了下來。
終究到底,慕瑾上一世是極誠心地與秦向晚在交朋友,將一顆心剖了出去。打心底將秦向晚當成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僅此一生唯一的摯友。
高中那會兒,倆人幾乎無話不談。因著興趣相投的緣故,倆人的共同話題也很多。
經常會在某個繁星當空的夜晚,倆人偷偷一起爬上秦向晚家的樓頂。一起喝酒,一起談車隊,談理想。
也正是從那一刻起,秦向晚將對慕瑾愛的萌芽深種,埋在了心底。隨著時間的點點流逝,生根發芽,入骨嗜血。
然則秦向晚也看得出來,慕瑾有多愛秋姌之。甚至比慕瑾本人更加清楚,更加明白。
凌晨的醫院走廊,寂靜悠長的走廊上偶爾穿梭過一兩個人影,宛若鬼影重重。
搶救室外,慕瑾垂著腦袋坐在長椅上。雙手十指交叉放在鼻息前,手肘支在膝蓋上。
一身白色賽車服皺皺巴巴,破了好幾處口子。賽車服上不同程度地染滿了鮮血,血跡早已乾涸。
一頭栗色大卷發凌亂地披散在後背上。耳邊的幾縷發絲已被汗水浸濕,貼在了臉上。
一旁的Alisa立在角落,一臉的焦急驚慌。雖極力克制著自己,可齒間還是止不住發著冷顫。
剛才在急救車上,秦向晚差一點就沒了命。吊著最後一口氣,被送進了搶救室。情況危在旦夕,搶救室的燈一直亮著。
當一身白色長裙的秋姌之來到搶救室時,一抬眼便看到了搶救室外渾身染滿血跡的慕瑾。嚇得一個踉蹌,整個人倒退了一大步。
聽到腳步聲,慕瑾猛地抬頭望向了聲音的來源處。
當看清來人時,慕瑾倏地一下站起身來,衝著秋姌之輕喚了一聲。
“姌之!”
秋姌之穩了穩情緒,疾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慕瑾的雙臂,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
“慕瑾,你哪兒受傷了?怎麽這麽多血?”
“哦,這血不是我的。”慕瑾低頭,目光掃了一眼自己被染滿血的賽車服,解釋道。
“是秦向晚的。”
秋姌之一雙杏眼突然就泛了紅,一把將慕瑾攬進了自己懷裡,緊緊地擁著對方。
“姌之別擔心,我沒事兒。”慕瑾將下巴輕擱在秋姌之的肩上,輕聲地安慰道。
“我只是受了點兒皮外傷而已。”
秋姌之未作聲,依舊緊緊地擁著慕瑾,恨不得將對方給融入到自己的身體裡,才肯罷休。
良久,秋姌之這才松開了雙臂,然則一雙杏眼已布滿了晶瑩淚痕,濕漉漉的睫羽一個輕顫,淚珠緩自滑落。
“姌之,對不起。”慕瑾很是慚愧,微垂著腦袋,小聲道。
“是我不好,讓你擔心了。”
“慕瑾,答應我。”秋姌之顫著指尖,緊握住慕瑾的雙手,放到自己的胸口處。
“以後別碰賽車了,好嗎?”
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秋姌之從未主動央求過慕瑾什麽,更不會要求慕瑾為了自己做任何改變。
秋姌之心裡很清楚,賽車於慕瑾而言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可對於秋姌之而言,慕瑾是她生命的全部。
“好,我答應你!”慕瑾想也未想,衝著秋姌之重重點了點頭。
曾經的自己,將賽車視為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然而今時今日,什麽東西都無法拿來與秋姌之作比較。
秋姌之就是自己生命的全部。
慕瑾抬手,愛憐地用指腹替秋姌之擦著眼角的淚痕。雙臂攬著秋姌之,坐到了一旁的長椅上。
“秦向晚她……情況怎麽樣?”秋姌之依偎在慕瑾的懷裡,抬眼望了一眼搶救室的方向。
“不是很好,正在做開顱手術。”慕瑾如實回答,也跟著抬眼看向了搶救室。
簡單的對話後,兩人便不再說話了,安靜地坐在長椅上,時不時望一眼搶救室的方向。
夜很長,搶救室的燈一直亮著,從凌晨一直亮到了早上六點。
終於,在六點零八分的時候,搶救室的燈滅了。大門由內而外被推開來,走出來一個一臉疲倦的中年男醫生。
聞聲,慕瑾和秋姌之紛紛大步上前,來到了主治醫生的面前。
“醫生!病人她怎麽樣了?!”慕瑾一臉緊張地看著主治醫生,率先開了口。
一旁的Alisa見狀,也踩著高跟鞋疾步走上前去。並識趣地站到一旁,未作聲。
“搶救過來了。”主治醫生摘掉了臉上的口罩,呼出一口氣。
慕瑾和秋姌之不由相視一笑,異口同聲地對著醫生說著感謝。
“謝謝醫生!”
“可是………”主治醫生歎口氣,一臉的愁容。
“可是什麽?”慕瑾一時情急,出口打斷了主治醫生的話,雙手下意識地握緊了秋姌之的手。
“病人的情況不容樂觀,你們最好做好心理準備。”主治醫生一臉嚴肅。
“如果病人能在一周內蘇醒過來,才能算徹底脫離了危險。”
“那如果一周內醒不過來呢?”一旁的秋姌之反握住了慕瑾的雙手,禮貌地衝著主治醫生問道。
“如果一周內醒不過來。”主治醫生擰眉,神情凝重。
“確切的說是至多六天醒不過來,病人就很有可能會成為植物人。”
***
術後,秦向晚被轉到了VIP病房。
慕瑾為秦向晚請了專業護工,再給秦向晚的家人打了電話。並讓秘書留下來,做好與秦家人的交接工作。
一切處理妥當後,慕瑾這才帶著秋姌之離開了醫院。
出了醫院,天色已是蒙蒙亮。不時拂面而過一陣涼爽的清風,吹散了一身的倦意。
回到車上後,秋姌之將一個袋子遞給了慕瑾。袋子裡裝著一條慕瑾的米色長裙,是秋姌之昨晚來的時候,特意從家裡帶來的。
卻因下車時太急,將袋子落在了車上。
“換上吧,舒服點兒。”
“謝謝老婆!”
待到慕瑾換好長裙後,秋姌之這才發動油門。將車開出了醫院的地下車庫,駛上了馬路。
剛才離開醫院前,慕瑾和秋姌之去看了一眼秦向晚,倆人靜靜地在病房裡待上了好一會兒,卻是什麽也沒有說。
“餓了吧,我們吃了早飯再回家吧。”秋姌之一邊認真開著車,一邊與副駕駛裡的慕瑾說著話。
“好哇,老婆想吃什麽?”慕瑾正俯身翻著面前的抽屜,從抽屜裡找出一根橡皮筋。
攏了攏一頭栗色長發,將長發隨意地扎了起來。
“都可以,你想吃什麽?”
“那……我們吃豆腐腦吧。”慕瑾扭頭看向車窗外,目光突然被馬路邊的一個小門店所吸引。
“豆腐腦?”秋姌之偏過頭去,眼簾中也跟著躍入一個小門店。
找了一個停車位,秋姌之將車停靠在了馬路邊。倆人一前一後從車上下來,手牽著手朝著不遠處那個小門店走去。
“兩位漂亮小姐姐,想要吃點什麽?”剛一踏進門口,便迎面走來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小姑娘。
“怎麽沒看見張姨?”慕瑾環視了一圈四周,發現店裡只有小姑娘一人,和另一個圍著白色圍裙的年輕女孩。
“小姐姐認得我媽媽?”
“我不僅認得你媽媽,我還認識你,小淼淼。”慕瑾目光柔和地看著眼前這個小姑娘。
印象中的小孩子如今已長成了大姑娘了,一笑便露出兩個甜美的小酒窩,招人稀罕。
“我媽媽她進貨去了,這不周末嘛,我就來店裡幫幫忙。”
寒暄幾句後,慕瑾按照習慣點了一甜一鹹兩碗豆腐腦,和兩杯熱豆漿。
這個離德星高中不足百米的小門店,在慕瑾的記憶裡一直存在。存在的時間太過久遠,久到已具體記不清是什麽時候開始存在的。
倆人就近找了一個位置坐下,圍坐在一個小長桌旁。
現在正值上學早高峰,小門店生意很好,不時圍上來成群結隊的學生們,大聲嚷著要點豆腐腦。
兩個小姑娘忙得不亦樂乎,迎來送往一批又一批客人。
忙過一陣後,小姑娘連忙將兩碗豆腐腦和兩杯熱豆漿送上了桌,對著慕瑾和秋姌之連連抱歉。
“不好意思,讓兩位小姐姐久等了。”
“沒關系。”秋姌之衝著小姑娘溫柔一笑,雙手接過對方手裡的豆腐腦。
遞一碗鹹味的給慕瑾,給自己留一碗。
天色逐漸大亮了,晨曦穿透稀薄雲層,落在路人們的身上。
秋姌之坐的位置正背對著大門。恰逢一大束光暈照進了門店裡,落在了秋姌之的側臉和身上,周身籠罩上一圈朦朧的淡金色光暈。
秋姌之與身俱來的溫婉書卷氣,再一次讓慕瑾看得恍了神。
“怎麽了,怎麽不吃?”秋姌之埋頭吃了一口碗裡的豆腐腦,還是記憶中的味道。一抬頭,剛好撞上慕瑾的視線。
“姌之。”慕瑾突然想到了什麽,開口道。
“嗯?”
“我們抽空去探望一下韓老師吧。”
“好。”
秋姌之溫柔地淺笑了一下,探著手拿起慕瑾碗裡的杓子。舀一杓豆腐腦,送到了慕瑾的嘴邊。
“正好給韓老師的請柬還沒送,到時候就一起送過去。”慕瑾眉眼含笑,張嘴一口咬住了杓子,將豆腐腦給吸溜進了嘴裡。
原來小姑娘不小心弄錯了豆腐腦,將慕瑾這碗豆腐腦也弄成了甜味的。那一絲甜嫩的爽滑入口,瞬間甜到了心坎上。
門口突然湧來三個穿著德星高中校服的女高中生,臉上洋溢著純真的笑顏,點了一鹹兩甜三碗豆腐腦。
慕瑾看著眼前這一幕,突然就紅了眼尾。愣愣地望著眼前這三個女高中生,未作聲。
上一世,三人也經常來這裡吃豆腐腦。慕瑾喜歡吃鹹味的豆腐腦,秋姌之和秦向晚則喜歡吃甜味的。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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