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瓜盅趕在午飯前燉好，蕎緩芝同時煮了一頓豐盛的午飯裝在保溫盒子裡面，剛裝好便讓司機趕緊送她們過去公司。

　蕎緩芝一向甚少跟陸青仁上班，更何況是悠油，不過公司裡的人並不是瞎的，至少經驗豐富的前台小姐早把董事長的家庭狀況與人物圖表記個清清楚楚，導致蕎緩芝兩母女一步進大堂便聽到一聲聲的董事長夫人以及陸小姐的叫喚聲。

　可是，前台小姐卻怎麽也記不得陸小姐身旁跟著的那位很有范兒，看著溫文卻透著一股隱隱的氣場的女人是誰。

　很快，辦公室的上班族最愛的自娛八卦由前台小姐開始傳了開來，公璟瞳的身份眾說紛紜，最象樣的傳言是說那位小姐是董事長的陳年舊債，甚麽初戀女友偷生下來的私生女，現在接回來讓她慢慢適應打理公司。

　這個傳言最廣為人相信，大家都清楚董事長膝下無兒，只有一位掌上明珠，可惜掌上明珠熱愛音樂，從沒有心思要接管公司，甚至出現在公司的次數少之又少，董事長年紀也上來了，再不找下任繼承人，公司可能要落入陸姓親屬手裡吧。

　三人單是走過大堂等電梯的短短幾十秒，八卦的生成比細菌還厲害。

　公璟瞳並不知道莫名成為別人口中的私生女，與悠油跟在蕎緩芝身後，在旁人看來這架勢，更加覺得私生女得到正印認可，並且經以登堂入室，現在是正式由董事長夫人帶人上來表明她己接納私生女的態度。

　人心叵測，別人腦裡想些甚麽往往是意想不到又邪惡的。

　前台小姐甚有經驗，在蕎緩芝帶人進來後幾秒，她己直接撥往董事長秘書的電話通風報信，然而她可能並不知道人家陸董與陸董夫人相當恩愛，來之前己互通訊息，不過這些都是她們前台該做的事。

　到達了行政部樓層，蕎緩芝步出電梯後收到所有職員的恭敬叫喚，一聲聲董事長夫人喊得此起彼落，沒走幾步，愛妻一號陸青仁頂著一頭亂窩與一雙黑眼圈走出辦公室來接她的妻子。

　「緩芝，辛苦妳了，就說不用了嘛，趙助理會幫我訂外賣。」他上前扶住老婆的細腰，余光瞥見老婆身後的二人，久遠不見女兒，他可高興了，但一往左邊看到那張溫雅的臉容，他的臉又黑沉下來。

　哎，誰給她過來的？！

　知老公者莫若老婆，蕎緩芝見著他笑容削了幾分，溫柔笑咪咪道：「提意拿補湯過來的人是璟瞳，她可有你心了，知道你要留在公司熬夜，還說啊，你少吃點外賣會比較健康，反正我在家裡沒事做，做頓飯也不辛苦啊。」

　陸青仁臉色溫和了些，卻看向公璟瞳時依然板起了臉瞪了瞪。

　被瞪的人無言隻好回以一笑，突然想到……原來男人啊，拐跑別人的女兒要得到認同真的要過前世情人這關，而且她認為以叔叔是寵女無邊界的勢頭看來，她要過這關的路有點遠。

　在她們來之前，陸青仁己讓趙秘書準備一間寬敞的會客室，她們三人便跟著他來到會客室裡準備一起坐著吃午飯。

　趙秘書離開時，蕎緩芝叫住他道：「趙秘書，今天午飯我來請客，妳讓他們盡管點單。」

　「好，那我先代他們謝過董事長夫人了。」趙秘書微笑點頭，也不阻疑人家家庭時光，卻又在離開前多瞄了公璟瞳幾眼。

　私生女？

　她感覺不像啊，明明董事長經常瞪她呢，倒是董事長夫人對那個女人還不錯，至少沒甚麽不好意表情，搞不好……

　不會吧，是董事長夫人以前跟別的男人偷生的！？哇，大發！這下事更大了！

　八卦再度像熱油一樣炸開，越傳越離譜。

　午飯的過程裡，蕎緩芝一貫作風，沒向陸青仁詢問公司發生甚麽事，但剛才進來的時候見到那些職員一個個都頂著一雙眼圈，她便知道不會是小事，她不想多問，不想讓老公添煩心的情緒。

　同樣，陸青仁愛妻，他並不想讓老婆擔心，談到的話題都是日常的公司生活和應酬誰誰誰，偶爾說點八卦給她知道逗她一笑，看在公璟瞳眼裡其實也有些羨慕他們二人的相處模式，回首看了一眼身旁的悠油，對方感受到她的視線，朝她嫣然一笑，那剎，公璟瞳的心口有些發熱。

　她很想實時把悠油抱住，告訴她很喜歡她，很愛她。

　只不過在陸青仁面前，她得矜持住。

　她要矜持，可她的小女友偏要反行其道，夾了一塊甜酸雞柳送到她嘴前，柔聲柔氣地道：「妳多吃點，不能比我瘦。」

　「我近來胖回了不少，快到以前體重呢。」公璟瞳己習以為常，開口把雞柳吃進去，手掌悄然來到悠油的後腰輕扶在上高，一臉沒她辦法的無奈看著甜甜在笑的小女友。

　她己吃飽了，但為了甜笑的小女友歡喜，公總大人很拚地把小女友送到嘴邊來的食物一一吃掉。

　她倆的甜絲行為，坐對面的老夫老妻同時在心裡罵了一句“辣眼睛！”

　陸青仁往左瞥一眼自家美妻，美妻無奈又回以一個眼神，表達昨天她倆在家裡都是這般甜甜膩膩的，多的是熱戀情侶的小動作，蕎緩芝在想啊，這兩個人在無人的時候更放肆吧？

　吃飽喝好，公璟瞳還被小女友強行喂撐，她起來道：「我想去倒點水喝，叔叔阿姨要嗎？」

　「也好，都來一杯吧。」蕎緩芝微笑替大家作主。

　「一個人怎麽拿四杯水，我也去。」悠油見不得自家女朋友要服侍別人，特別是一直不肯認同她們的陸青仁。

　陸青仁氣在心裡頭，哎哎哎，他可是養大她的人呢！現在讓那女人倒杯水用得著瞪他嗎？！

　小油挽住那女人離開後，陸青仁氣呼呼的對著愛妻罵道：「妳看看！妳女兒甚麽態度！倒杯水而已！還是那女人主動說的，妳女兒敢瞪我！」

　他那外表火爆內裡心軟的性子，蕎緩芝早就看穿了，他雖然還沒接受到公璟瞳，但至少對女兒選了一個女人做伴好像沒早前那麽抗拒，畢竟女兒是他的前世情人，情人嘛，只能疼和寵，不能打和罵，更不可能生情人的氣。

　蕎緩芝呵呵兩聲，無言聳肩，未幾又歎聲輕拍了拍丈夫的大腿，語重心長說：「你不覺得她們很開心嗎，特別是小油，長大之後，你有多少時候見過她笑得像少女那般甜？青仁，我們不得不承認某方面是忽略了小油了，你知道嗎，璟瞳答應過小油每一場演奏都會出席，她真是做到，而我們呢？好像除了小油第一次正式公開開演奏會後都沒再去看了，我這個媽，你這個前世情人在這點完全比不上璟瞳，可見她對小油的愛是挺認真的。」

　也是蕎緩芝這陣子與璟瞳互通訊息，還有昨天看到她倆相處後確認的事。

　陸青仁聽著聽著便沒話可說，喝著碗裡剩下的冬瓜湯沉默下來。

　茶水間，陸家大小姐一開口，便有人指明在哪兒拿杯子，甚麽櫃子放了甚麽，職員熱情為大小姐介紹，可她隻想拿杯子倒水。

　悠油有禮一笑，點頭示意她知道了，便用幾十萬個眼神讓那個職員自動離開。

　「妳有必要那麽凶巴巴嗎？」璟瞳含笑捏了捏她的小耳珠，轉過身往剛才小職員的指的地方取了四隻杯子到水槽裡清洗一遍。

　悠油看著她衝洗杯子的動作，水柱衝落在她的手與杯上，莫名有種生活就這麽簡單安穩的感覺。

　「妳不覺得剛才那個女的看妳的眼神不太對，不知道看甚麽！」是的，她吃醋，陸大小孩不羞於承認的。

　倒著水的人聞言看向她輕柔地笑了笑，放下倒至三分二滿的水杯，傾過去在她唇上啄了一吻。

　被吻了的人瞬即臉紅了一地，趕緊瞄向茶水間外有沒有其他人，她嗔怪地道：「乾甚麽，別在外頭動不動吻人家。」

　「看到妳吃醋忍不住，怪可愛的。」璟瞳抿了抿唇，小聲哄說：「下次不會了。」

　「妳妳妳…妳流氓！」悠油從她手中搶去兩杯水，趕緊撇開臉「倒好了就回去吧。」

　璟瞳輕笑點頭，她也端起兩杯水，卻在此時眼尾的余光在咖啡機旁瞧見了一份文件，出於好奇心往那邊走了兩步，文件第一頁的內容清楚看到是關於安老院設施產品的好壞分析報表……

　果然，應該是標書出了甚麽問題。

　她看得入神，突然一聲腳步聲打斷了她，來人是一個小夥子，他見到公璟瞳在看那些資料有些緊張，因為標書出問題這件事是高度秘密，不能給其他部門的人知道，眼下他不太認出這個女人是哪個部門的……

　「是我留下的，不好意思。」小夥子速用身軀擋住數據文件，尷尬地笑了笑，又迅速將報表拿到腰後「我要回去工作了，妳慢慢。」他又尷尬地嘲她再笑了兩笑，後頭像逃跑一樣奔走了。

　走了幾步沒見到女朋友的悠油回來時見到一個男人跑出來，她探頭進去問：「怎麽了嗎？那個男人怎麽回事？」不會是見到她的女朋友溫柔漂亮想拿她聯絡方式！？

　不行！絕對不行！

　「沒事，留了些東西回來拿而已。」璟瞳嘴角微彎，走上前道：「回去吧，別傻呼呼的亂吃醋。」

　「誰叫我家女朋友這麽好，得防一防。」悠油故意向她擠擠眉眼。

　「我的小女友也很可愛，更要防。」

　兩人相視幾秒笑了出來，她們戀愛起來，腦子都不太好使。

　陸青仁吃過愛妻的愛心午飯，下午到點要工作起來也特別來勁，蕎緩芝想多待一些時間給外面的小職員再請一頓下午茶，她明說要留下來了，當女兒及“女婿”的怎敢說不呢。

　而且，也正合公璟瞳心意。

　公璟瞳在外遛了一圈，觀察到一些奇怪的景象，在這裡工作的人精神狀況不好之余，他們給她的感覺不知道自己在做甚麽，有人計算機裡是一堆新型設備的數據數據，有些則是在做價格分析對比，有些則是建築材料資料，但他們好像不太像往要修改標書的感覺。

　嗯……到底怎麽回事呢？公璟瞳用了一杯咖啡的時間都想不通，便借了一頓洗手間的時間，決定直接去敲董事長辦公室的大門。

　裡面有人應聲，公璟瞳推門而進，而辦公室裡面的人看到是她則有些不明所以。

　「陸董，我有點話想跟你說一下。」璟瞳保持微笑直視陸青仁，她字裡行間的暗示讓在一旁的趙秘書出去，卻沒有直接表露出來。

　趙秘書是何許人，懂看眉頭眼額，她從臨時的辦公桌起來，對陸青仁說：「陸董，我去趟財務部。」得到陸董點頭，她隨意拿了一份文件，經過璟瞳的時候向她微微一笑並且點頭。

　門輕輕由趙秘書關上，剩下的，是一室的無言對視。

　「咳，妳有甚麽話要說？如果要跟我說妳和小油的事，我暫時沒心情。」陸青仁拿出了董事長的架勢，瞥了她一眼便翻動桌上的文件，再也沒抬眼看她。

　璟瞳下意識搖了搖頭，墨眸揚起，面對一個生意人，她很自然轉向了公總模式，不轉彎，直接道明：「我想知道是不是投標重建安老院的標書出了問題？」

　她的提問令到陸青仁緊張兮兮地倏地抬頭看著她，皺起眉反問：「妳怎會知道？誰跟妳透露的？！」

　「沒有，是我猜到大概一二吧，很早前做小油的保姆知道她是陸董的女兒，那時候我有翻過青凡集團的所有資料，到目前也會留意青凡的新聞，正好我看過Ｚ市政府想重建邊郊區那兒的醫院用作安老服務，青凡一向在Ｚ市建築界裡誠信質量都是十分良好，己猜到陸董一定想拿下來，召標日期將近，而你突然要留在公司加班……綜合起來我猜是標書出了甚麽問題，對吧，陸董？」

　無可口非，這女人很有才能，細心又聰慧，當初他接觸幾許便想挖她過來青凡並不是陸青仁客套才伸出去的橄欖枝。

　他斂下了臉上的詫異，垂了垂眼，臉色帶了些沉重問：「妳沒跟緩芝說過吧？」見到她搖了搖頭，心頭大石才放了下來，輕歎一聲，扶著額兩側，帶有些失落的承認說：「是標書出了問題，我們開的價錢不知道甚麽原因被最大的競爭對手知道了，我得知對方特意把價錢壓低，打著虧本也要拿下這次的項目，我不能跟著再把價錢壓下去，一方面青凡虧蝕會觸動到股東的利益，另一方面若我把價錢壓了拿到了項目，動用了大量資金投資便需要放棄其他項目，我認為對方會借這個機會踩在青凡上頭。」

　璟瞳聽著點頭，他分析得沒錯，但聽著她認為這次是競爭對方做的“好事”。

　「我想爭取短時間裡重做一份標書，但原本負責這項目的吳經理前幾天家中母親病危請了長假回去，同組負責財務估算、數據分析的精英，一個前幾天出車禍，左腿打了石膏在躺醫院，另一個則說是一早請了假去跟家人旅行，還是我親批的……原本組合出來的精英隊伍缺了三個人，加上標書外泄一事我不想張揚，隻好將才就用，但…我這一回沒太大信心。」

　聽著的人很快分析了形勢，三個人不在的時間點過於巧恰，心想當中一定有人是對方的間諜，又或者被收賣了。

　「陸董，多一個人可以分擔工作量，你不嫌棄的話，我可以留下來幫忙嗎？」公璟瞳認為，外頭的人群龍無首是不行了，若說要重做標書，修改看怕也做不來。

　陸青仁頹然的臉容上浮起不可置信，自從他知道小油跟她一起後從沒給她好臉色看，剛才還一直瞪她……

　縱使公璟瞳做的是娛樂公司的總裁，但他清楚有些事萬變不離其中，而且他也很清楚她的能力。

　「妳說真的？」他瞅住她問。

　「當然了。」璟瞳向他一笑，很確實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