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安康醫院門診部。
納倫施交響樂團的音樂總監兼團長余沐丹神色焦躁地跑進門診部,墨黑的眸子急速掃視在輪候看病的人,沒看到他腦海裡的那抹高挑的身影,便跑去前台找護士詢問。
「不好意思,剛才應該有位叫陸悠油的女生來看病的,請問知道她在哪裡嗎?」
護士小姐眨巴著眼看著余沐丹,嘴邊吊起一抹淺笑,想起了半小時前一位名字相當有趣的小姐前來求診。
「她幾分鍾前進去看診了,你坐一會等吧。」護士小姐態度溫和回答他。
「呃,妳知道她受了甚麽傷嗎?」接到陸大小姐來電說她現在要打車去醫院一趟的時候,余沐丹的心己飛跳出來,第一句問她手有沒有手傷,他話剛落,大小姐便把電話掛斷了線。
護士小姐又再眨巴著眼「不好意思,這是病人的私人,你要是她的甚麽人就等她出來吧。」雖然眼前的男人相當翩翩有禮,而且顏值高雅清秀,長年來的職業措手,她還是有的。
余沐丹知道不能得出甚麽答案,泄氣地回頭在椅子那邊挑了個開揚的位置坐著,好讓陸大小姐出來第一眼找到他。
等了十五分鍾,陸悠油左額貼著紗布輕慢地步出診室,深眸掃了眼大堂,不意外見到身穿淺灰色休閑西裝的余沐丹。
「噢,大小姐,妳怎麽了!」余沐丹露了一臉誇張的表情走過去,眼眸裡憂心地瞅住她額上的紗布。「電話裡妳說妳撞車了?是妳撞人還是人撞妳?」
目前看來是小傷,應該車撞得很輕吧?
陸悠油眼眸虛虛地飄開,冷冷淡淡說:「你幫我去拿藥,我累,想坐一會。」
「行行,妳去坐,我幫妳去拿藥。」醫院的領藥櫃台不在這邊,余沐丹拿了悠油手裡的診療書便大步星流去替她領藥。
領藥也得等,余沐丹領了十分鍾才回來,他見大悠油臉色憔悴,雙目無神,懂得大小姐一向有著小脾氣,不敢再煩她,說話比剛才輕聲兩度「悠油,藥領了,我送妳回去休息。」
「我不想回去,你帶我去吃飯。」悠油隨他起來,跟在他身旁往醫院大門走。
「啊,妳還沒吃午飯?」余沐丹側頭瞄了她冷清的七分臉,到底……她的助理離開之後大小姐是怎麽過活的?他才沒見她十天而已,人瘦了又憔悴,一副沒了靈魂只有血肉之軀的感覺。
陸悠油不想重複說一樣的話,淡睨他一記眼波,讓他自己感受、感受。
大小姐的眼波自認識她以來余沐丹便吃不少,他黯然神傷,好歹他也是團長!心裡燃起紅紅烈火,可他不敢造次,拿不出團長該有的氣勢壓回去。
誰叫陸悠油是納倫施的老佛爺,樂團大部分的收入都得靠她。
余沐丹帶了陸悠油去中菜館吃飯,是她要求的,桌上的三道小菜他倆在無話之間吃光,他來的時候己吃過午飯,菜大部分都是陸悠油吃的,難以想象平日飯量不大的大小姐……
將菜都吃完,連一根洋蔥也不放過。
她到底有多餓?
俗語說,吃餓了心情就好,余沐丹瞅了兩眼眉角帶笑的大小姐,提起膽子柔聲問:「悠油啊,到底怎麽撞車了?」
「我本來想開車出去吃飯,怎知道車不受控撞向別墅的鐵閘,對了,你等會幫我找人來修鐵閘,還有我的車撞破了車燈,你看何時有空替我找人也修修。」吃了一頓滿足的中菜,陸悠油心情大悅,十天以來吃了滿肚子的多油重口味的外賣,到最後她一天隻吃得下一頓清粥或青菜,實在不想三餐都吃味精下肚。
撐到今天,她試著可以開車出去找一間高級菜館大吃一頓,坐上轎車時信心滿滿,誰知道慢慢把車開出去,到了鐵閘那兒腳不聽使喚,踩剎車變了踩油門,腳一踏,車便往前撞,幸好速度不快,她只是手額頭撞到方向盤撞瘀了。
絮藤離開後幾天她便想念她了,特別她一手的好菜,把家裡打掃得乾乾淨淨,看著順眼。還有平日無微不至的照顧,天涼了要她添衣,例假來了會為她煮紅糖水,準備暖水袋等等……
她離開後恰好例假便來,悠油第一天痛得床也起不了,曲著身體在床裡痛得全身冒汗,等好了一會,她虛脫的起床爬去浴室洗澡,餓了連動腦點外賣的力氣也沒有,洗完澡又爬回去床裡待著。
睡得昏昏沉沉到第二天,她是被餓醒的,腹下沒昨天的痛不欲生,卻仍然沉重的下墜的痛感,悠油忍住不適爬起床第一時間是先點了一頓豐盛的早午餐再去洗漱。
例假來的七天,陸悠油受盡生理痛之余,也受夠了外賣千遍一律的味精味道,也受夠了房間、客廳與廚房不堪入目的亂七八糟,糟亂的生活教她不能專心練琴,每天的琴音都像她心緒一樣,亂得不成調。
隨之深深明白到……她是一個不能獨自生活的人,不得不承認她的生活技能相當的差!
在絮藤回來之前,她得想個辦法,例如…..在樂團現抓一個會做飯的小師妹來當暫時保姆。
余沐丹不知道陸大小姐打著那些壞主意,知道她是自撞在自家的門前,浮起的心稍有回落,一一應下她的要求,翻開手機記事本將這件兩事記錄下來,掃了眼明天的行程,上面標示了一個星號,他喝了口茶水放下茶杯叮嚀她:「悠油,記得明天要過來納倫施一趟,約了那位公小姐下午三點見面。」
「知道了,你跟絮絮都認為我有腦退化症嗎,天天提,天天說!」昨天跟絮藤視頻,掛線前她提了三次明天約了那個公小姐見面。
要不是給小雅面子,她不會見T地的任何一個人,何況是這個甚麽卓飛娛樂的行政總裁,絮藤替她查過,卓飛娛樂在T地規模不小,業績不錯,最盛名是一手打造那個白目歌姬,除了歌姬,旗下亦有五六位發展相當不錯的藝人,這位公小姐一不是卓飛老板的甚麽人,二沒有財雄世大的背景,名義上是總裁,說到底……
不就是一名打工的打雜?
管理公司甚麽都要做,甚至邀請她去開演奏會這種小事,公司也派她親自飛過來?
如此聽話又好操控的總裁,真少見。
第二天,陸悠油稀有地相當積極起了個大早,為自己煮了一碗終於不太糊的蕃茄面,加一小碗看起來炒得有模有樣的雞蛋,她吃香喝香的把早餐吃完,碗筷收去了水槽裡放著,等著今晚才回來洗。
現在她得比余沐丹早點過去樂團,好好把小師妹小師姐一一抓過來面試一番。滿懷著美滋滋的期盼上樓略施一點打扮,畢竟要去見外人,要裝備一下,要顯得她高雅帶強勢一點,從衣櫃裡挑了一件白色的無袖雪紡上衣,下著選了一條湖水綠的裙褲。
許是姓陸的關系,親爹無端給她改了悠油這名字,她從小也偏好綠色系的衣衫。望著全身鏡子的配搭雅致帶清朗,陸悠油決定就這一套,換上後化上一個淡妝,正好預約車司機聯絡她了。
匆匆提著一個包包走到玄關換上白色的高根鞋,出門便坐上了預約車。
她在車內戴著了墨鏡,並不是認為自己是個甚麽了不起的知名人士,她純粹不想與陌生人對到投向她的視線,例如預約車司機在開車後不久時不時透過後鏡掃向她,讓她十分不自在,若不是獨自一人打車,以她的脾性早就懟司機了。
交響樂界裡再怎麽有名,換下一身禮裙,離開演奏廳,她只是一個平凡的人,不希望被不必要的目光打擾到心情。
別墅離納倫施有半個小時的車程,車即將到達的時候,陸悠油很無奈地收到范絮藤的溫馨提示,提醒她今天下午三點約了某人見面的事。
回了她一聲知道了就不想理會,車子也緩緩駛到了樂團門外。
下了車,步速不疾不除走進去樂團大樓裡,進入室內燈光比自然光昏暗了些,陸悠油自然地脫下墨鏡放回包裡,她直往管弦樂手的休息區,途中每個人都對她打招呼問好。
來到休息區間,裡頭的人錯愕地看了她一眼,紛紛緊張的站起來向她彎了彎腰。陸悠油嘴角輕揚,掃眼恰好全是女孩子,她清清喉嚨,吩咐道:「還有誰來了,要女的,一個一個過來我那邊談談。」
「還有幾個,我去喊人。」其中一個資力較深也與她合作過幾次的小提琴手自動請英,得到她點頭應了應便把正擦式的小提琴放回盒子裡轉身便跑出去了。
其余的人以為悠油要與她們傾談音樂演奏上的事,沒想太多便聽從吩咐,在她專門的休息間外,合作地一個個地排隊進去。
外頭很快排了十位樂團裡的女性樂手,每個人互相看了眼,有的互相細語問到式發生甚麽事。
休息間裡,悠油坐到沙發裡,第一個進來的女樂手被安排坐在單人沙發上,她提起一份樂手名單,掃了女樂手幾眼,一點也不害臊轉彎,一雙奪目的墨眸直勾勾地看著對方「懂煮飯麽?」
女樂手愕然先看了她幾秒,回神後搖了搖頭,硬著頭皮說:「只會煮泡麵算麽?煎個雞蛋火腿腸之類也可以。」
「妳說呢?」悠油壓著脾性衝她皮笑肉不笑了一記,為保高冷的形象,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揮揮手讓她出去喊下一個進來。
女樂手出去把下一個推進來,門關上她便被人圍著問到底陸大小姐要她們進去談甚麽,她回答隻問了她會不會煮飯,不明所以的人皺起眉摸不著頭緒,但早知道陸大小姐的保姆請假回家的人心眼精明,猜大小姐是要在樂團裡找臨時保姆!
大件事!知道怎麽會事的人頓時不說話,人是自私的,不想成為陸大小姐的保姆就得推不懂事的人去火海啊!不過為求其他姐妹,有人暗暗地向團長余沐丹發了消息。
後來還有幾名女樂手來了樂團練習,悠油見了十五個人,大半的名字旁她打了個叉,實在無言,難道學音樂的女生自理能力都比較差,或者家世好,家中有阿姨照料,像她一樣十指沾不了多少陽春水。
其余她打勾的表現是強差人意,大部分強差人意的原因要麽不太會煮飯,要麽不愛清潔家居,有些則是話太多,反過來問東問西的,她不怎麽喜歡......
陸悠油絕對沒想過她不怎麽喜歡的同時,人家半點想當她保姆的意思也沒有!
苦惱地翻看樂團裡還有那些女樂手,翻頁間有人敲門,她沒心沒肺應了聲。
「哎,蓮娜說我還不信,妳還真的在這裡挑保姆!她們每個都是精英,家世甚好,怎會有人願意做妳的奴婢!」
余沐丹收到蓮娜消息馬上從家裡飛車過來,初時他不太相信蓮娜說的,後來開車中途陸續收到幾個樂手發來說陸大小姐問了她們奇奇怪怪的問題,他慢慢額上飆汗,車速一下子加了不少。
見到人了,看到她手裡的名單,余沐丹要暈在地上,這大小姐......好打不打,竟打樂團的人的主意!?
她要臨時保姆可以開口跟他說,他替她找找看啊!
「絮絮走了情況有那麽糟?」余沐丹問時心有點心虛,想到昨天收到她撞車的電話,陸大小姐......也許並不適合獨自生活,得個人來暫時照顧她生活起居。
余沐丹了解一個厲害的音樂家的世界,正如陸大小姐一樣,很常活在音樂的世界裡,追求深層次的領域,達到高峰再超越高峰,永無止境。
對著余沐丹,悠油懶得自持高冷文青的形象,抬起明雅的眸子射他一道光波,再次讓他自己領略。
不糟她需要勞師動眾辦這個小型面試嗎?廢話!
「那妳也不能在樂團裡隨便抓一個人啊,她們都是大家閨秀,家世最差的也在某某村裡有田有地,幾棟房幾輛名車,會做點家務,不過家裡也不給她做那多,跟絮絮沒得比。」余沐丹要打消陸大小姐奇異的念頭,況且即管她不打消念頭,整個樂團不會有女的願意到她家裡做保姆。
「那怎辦,我現在無法專心練習,快要去日本出演,若我心情仍然像今天這麽糟糕,出演發生甚麽大問題,毀我名聲也毀了納倫施的名聲,你自己看著辦。」陸大小姐甩鍋甩得乾淨利落,把名單隨意放回茶機上,起來攏了攏飄散出來的碎發,衝余沐丹眨了眨眼,彎眼燦笑「中午了,帶我去吃飯吧,早點吃完回來見那個公小姐。」
余沐丹追在她離開房間的背影,幾步便來到她身側,怯怯提意「點.....外賣吧,別走來走去了。」重點是他停好車不足十分鍾,現在又得開走了?
「本小姐決不吃半口外賣!」陸悠油側頭瞪他一記,超強的冷光恨不得把余沐丹瞪出十萬個洞。
「好好!別氣、別氣!去去去,我們去吃飯。」天下無論那種男人都怕撥婦,余沐丹也不例外,何況眼前是納倫施的金佛,得燒香供奉。
余沐丹頹靡地載著心情不算好也不太差的金佛出去吃飯,大小姐還挑了一間高級西餐廳,點了幾道精致的菜,味道無話可說的美味,不過余沐丹吃不滋味,全盤心思都放在怎樣解決照顧大小姐生活起居問題,幸好大小姐有點良心,由她來結帳。
兩點多一點,他們便回到納倫施,余沐丹讓助理去安排清理一下會客室,陸悠油則回去了休息間欣賞世界知名管弦樂團的演奏曲,煩惱起居生活的心緒被悠揚跌蕩交響曲撫平,躁動的怪獸馴化成綿羊,乖巧地伏地而睡。
隔了三十分鍾,休息間的門敲起,打斷了投進了演奏曲的情緒,悠油從淡淡的愁情中抽離睜開了染上霧氣的眼睛,她眨動幾回,眼內霧霞褪去頓時裝出一副高冷冰清神色,冷調應聲讓人進來。
進來的人是余沐丹的小助理湯索海「悠油,人來了,團長說妳可以的話就過去一下。」
「來了?」悠油挑眉,提腕探視了腕表上的時間,兩點四十分而已,這個女人還滿有態度的。「行,你先出去,我等會就過去。」
「好。」湯索海個格比較呆板,不太會猜別人想做甚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便退出房間,回去把悠油的話傳達給團長知道。
門關上後,悠油飛快從小包裡拿出小鏡子與唇蜜粉底,稍為補了點妝,打量臉上沒奇怪的脫妝情況便把東西收好,步出房門前調整好高冷鋼琴女神的形象,悠悠然地往會客室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