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啦一聲,淺灰色的布簾拉開,陸悠油換好了訂製的裙子出來。
待命在兩旁的服務員訓練有數上前幾步,與她一起在鏡中審視衣服有何不妥的地方。
嗯,要腰身有腰身,上圍飽滿,無袖的設計秀出兩條纖幼手臂,而藏藍色的裙身襯得她皮膚更加白晳。兩旁的服務員眉開眼笑地讚歎「陸小姐,妳穿得好漂亮,公小姐,妳也來看看,是不是?」
服務員很好眼力,以往是都是絮絮陪陸小姐過來的,這回變了另一個人,而且她們明眼地看出陸小姐對公小姐的態度有點不一樣,陸小姐再高冷也會與絮絮互相懟幾句,就是閨蜜般鬧著鬥嘴,而對公小姐…..
陸小姐態度依舊高冷,可每當公小姐開口發話,陸小姐只能抿嘴不發一言。
公璟瞳由坐下等待人家換衣服開始便與范絮藤緊密聯系,確認並記下對方井井有條地發過來屬於某丫的私人日程,某丫真行啊,除了工作行程,私人行程也不少,而且私約的日程排了兩個月。
認真在手機裡標記某丫的日程過於專心,眉頭更是蹙得緊,突然被點名她帶點茫然地抬頭,一眼掃過去是一抹換上藏藍裙子的背影,單單是背影己令墨黑的眸子裡點起了點點星光。
身軀自然從小沙發起來踱步過去,透過鏡子她己看到裙子的款式,上半節是中國旗袍款式,上高利用了淡黃色的線繡上一些大大小小的花與葉配搭的圖案,下/半節是一襲輕紗長裙,長度剛到腳眼,款式高雅端莊,頗有民初時代知書識禮的大家閨秀的秀氣,公璟瞳甚至腦海裡飄浮起陸悠油穿著這條裙子演奏鋼琴的樣子。
定必引人目光,氣壓全場。
陸悠油天生皮膚白晳,如白玉般潤澤細滑,搭上深色系的藏藍色裙子,襯得她白如瓷娃娃,教人移不開那兩臂,以及……裙子背後開了一個橢圓的“大洞”裡透出來的白滑小背。
啊?怎麽會見到背部的,民初的大家閨秀是不可以這樣。
「怎會是露背的?」指尖不自落在大洞裡蝴蝶骨的中央,是公璟瞳唯一對裙子非常不滿意的地方。
指尖的輕觸令陸悠油顫了一顫,她巧妙地移了一小步避開,扭著身子看向鏡子露出的一節背部,自覺這點地方沒啥毛病「一點點露背可以的,演奏時的衣著不太露就可以。」
她以為公璟瞳擔心裙子露背會對演奏的形象有影響,畢竟是代表國家出外表演,余沐丹也特別讓她注重一點。
指尖曲起捏了捏,那兒還殘留了點滑嫩的觸感「不會冷嗎,要不要換一條?」她進來的時候有掃視過店內有些現貨的裙子出售,設計款式亦是上等之品。
「不會冷,妳可知道演奏的時候更加要投入情感,情緒會隨曲調起起伏伏,每次彈到半路汗都出了。」她扭完左邊扭向右邊,審視自己的腰身,怎麽感覺有點肉感…..
可惡,一定是多吃了公某某煮的飯菜!
「公小姐,回去研究一下減脂餐,我覺得我胖了一點,大阪回來之後我得實施減肥計劃。」她掐住腰身,目光盯住腰兩則,真的越看越覺得寬了一點。
「這話我幾天前己聽過一次,誰在我做些綠油油的食物出來的時候嫌棄一地,罵我虐待國家級鋼琴家的?」公璟瞳眉心依然蹙起,蹙起的因由不是這丫又一次提出要吃減脂餐,而是那片白嫩的背有點刺眼。
至於她的腰是否寬了……
公璟瞳以前沒看過,不好判斷。
「公璟瞳,我這一次是認真的。」陸悠油回身瞪向她。
抬眸掃她一眼,對她咬牙切齒連名帶姓的警告一點也沒放在眼內,沒理會她要吃減脂餐到底認不認真,徑自繞著她轉了一圈,眉頭輕皺道:「下次裙子的款式要經我審核,這條裙子在演出前妳得披上披肩直至演奏開始都不能拿下來,人在異地,我不想妳冷病。」
還有一點點私心,女孩子美好的身段,不該大派給別人欣賞的。
她再往兩旁冷薄地掃了一眼,兩位識時務的服務員露出標準八顆牙點頭如搗蒜,立刻把討好的對象改成公璟瞳,向她保證下一次一定讓設計師以保守為準則,瞧見公璟瞳臉上松了幾分才呼了口氣。
這點不一樣陸悠油黑著一張臉看在眼裡,哎哎哎,付錢的金主在此!
可惜,沒人理會她。
某丫板著臉換回了自己的衣服,在付錢時瞪住兩個叛徒服務員,瞪得人家膽戰心驚,小心臟嚇得要停止跳動,頻頻看向陸小姐身旁總是溫耐的公小姐求助,她們不知道哪得罪了這個大客,若陸小姐不再來訂製裙子,老板一定問罪的。
公璟瞳也不明白某丫為何突然發起大小姐脾氣來,主動接過服務員包好的裙子提在手中,柔聲問:「時候不早,今天出門前我燉了蕃茄牛腩,妳想配飯還是意大利面?」
要轉移這丫不知明的脾氣,最好的方法莫過於用吃甚麽來轉移。
她輕拉住悠油的手臂帶她離開,回身前往服務員給了些放心的眼色。
「哼,公璟瞳,我脫線,不代表我白目看不出妳幫她們,裙子款式為甚麽要經妳同意!穿的是我不是妳。」她己被壓進轎車的副駕內,雙手抱臂架著對方沒有合理原因她是不會動半分。
沒幾秒,她頭顱微側右方不看她,下巴仰起二十度角,目光斜斜地瞥瞪著她「我說我要減脂,白飯容易胖!」
公璟瞳上車見著一副傲驕的可愛模樣暗自偷笑,傾身替她拉上安全帶,靠近時二人鼻息與香氣交錯纏繞,她倆同時愣住了,成熟的公璟瞳自然地完成扣上安全帶的動作再退回去,假裝甚麽事都沒發生。
心跳加速,陸悠油呼吸細微卻有點微喘,雙頰溫燙,她把發燙的因由歸責於公璟瞳還沒打火,車內悶熱造成的。
「妳是去演奏,沒必要露背露匈的裙子。」她啟動轎車,打方向燈駛出馬路。
「我沒露匈。」陸悠油實時回嘴,不能被誣蔑自己沒做過的事。
「低匈也不太好。」關於陸悠油所有演奏的影片她在這段日子全看過了,她演奏時的穿著不會像女明星一樣愛穿過露的衣服來搶記者鎂光燈,不過有一兩回的裙子是一字肩與v領的,差那麽一點點便露到事業線了。
「………………」某人抿緊了嘴,低匈她穿過一兩回,做過的事陸悠油沒法反駁她。
一團氣堵塞在胸口下不去又吐不出來「這不能穿哪不能穿,好啊,穿羽絨去彈琴最合妳意。」她用一聲冷哼作結尾,連身軀都扭過去用背對著她以示抗議。
「妳想穿也不是不可以。」專心開車的人嘴角張揚地彎起,她聯想起一團米之蓮坐在鋼琴前認真地演奏好像挺有反差萌的,笑聲不自覺從喉嚨溢了出來。
如清泉流淌的清亮笑聲勾起了陸悠油的神經,她回首看過來,映入眼內,卻是公璟瞳如盛開的白蘭花般粉雕玉琢的雅秀臉龐,聖潔溫儒且知性,潤墨的雙眼隱燃著一股強勢的厲氣,嘴角此刻溢滿了好看的笑容,像帶著花香的清風拂到臉上一樣扣人心扉。
正想懟人的情緒被此風驅散,殘留在心尖上的,是誘人的花香。
「想甚麽?」公璟瞳在等交通燈,沒收到預計中懟她的說話,好奇轉過頭看過去,發現一張瞪著自己的臉。
「沒想甚麽,妳專心開車,我可不想死在妳手上。」陸悠油落荒而逃一樣躲開她的目光,重新扭向窗戶那兒背住她,手悄悄摀住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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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大巴根據門口保安的指示緩緩駛進去Symphonyhall交響音樂廳停車地方,停好後車門打開,古典音樂節的接待人員己在門外守候,坐在車前的余沐丹第一個下車與接待人員握手。
其他人帶著自己的樂器陸陸續續下車,到了尾二一排的座位,公璟瞳無奈地瞥瞪枕在她肩上睡得又香又熟某丫,喚了幾聲都不見得有蘇醒跡象,眼見全車人都下車了,日本的司機也站起來看了她倆幾眼,明知道某丫有起床氣,她還是盡本份把人喊醒。
「醒醒,陸小姐,到步了。」指尖戳向她的臉頰,肩上的人完全沒有反應。
「陸小姐、陸小姐?」公璟瞳再戳再喊,繞是某丫嫌她煩人,側過身抱住她更往她肩窩裡蹭了蹭,對方呼出的熱燙鼻息一拂一拂地刮在她的脖子上,有點騷癢,亦牽快了一些心跳。
公璟瞳低首凝盯住她戴著墨鏡的臉龐,以她閱無數女明星的審美來看,陸悠油屬眉清目秀、氣質出眾的小美女,許是她從小接觸音樂,而且身形瘦削,留有一頭長而直的秀發,簡單穿一件T恤與牛仔褲走在街上,仍然難掩由裡到外散發出來的優雅氣質。
指尖不知甚麽時候由戳變成了輕撫她的鼻頭與人中的位置,指腹點在她的唇瓣上,呼出的熱息由那兒竄到心尖,產生了春天般的花香與悸動。
有點危險,公璟瞳體內的危機機能自動開啟,瞥開落在她臉上的目光,指尖改為捏住某丫的下巴把拂得她顫栗的熱氣推開。
輕輕一推,肩上的頭歪過去另一邊,撞向了車窗。
撞痛了頭額,陸悠油擰起眉心睜開眼,目光凶巴巴地尋找害她撞向車窗的人,視線正好撞上坐在她身旁的人的眼睛內,一雙略帶凌厲的眸子顯露了些許倦意,此刻帶點無奈的笑意也看著她。
「其他人下車了,剩下我們。」公璟瞳有點心虛,逃開墨鏡下的視線,從坐位上起來,往上高的置物架取下她們二人的手提行李包。某丫剛睡醒的反應遲緩,還瞪著圓亮的眼睛“懟”著她,無聲歎氣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拉她起來「再不走司機大哥要趕我們了。」
手腕處溫溫熱熱的,燙服了堵在胸口正想爆發出來的起床氣,任由她抓住自己往前走,下車後陸悠油才回神過來,往公璟瞳手上搶過自己的行李包「我有手會自己拿。」
公璟瞳松開了她的手腕「有點重,累了就交給我。」摸清她的性子,自小的修養又令她要強要面子,很多事能自己做都不假手於人,例如屬於她自己的手提袋不想別人替她拿,不想給別人她是大小姐要給人侍奉一樣。
但……她請她這位保姆回來不就是要別人侍奉她嗎
「行了,別囉唆。」她哼了一聲,證明自己有能力更加把手提包背到肩上。
她抿嘴不服的樣子仍然是公璟瞳每天的樂趣,雙眼微彎地笑了笑「跟上團長,妳可是這次演出的首席鋼琴家,也得跟別人應酬幾句。」
「知道了。」陸悠油突然提速,小跑走到去余沐丹身旁,她側身瞥了一眼,公璟瞳也跟了上來。
余沐丹很快把她介紹給負責領路的人,領路的人叫松下久至,從事古典音樂工作的他當然聽過陸悠油了,她由十多歲開始從不少國際青年鋼琴比賽裡奪得過十分之好的成績,那時候以一個華人來說成功在國際音樂界打響了名堂,其後20歲拿下了國際肖邦作品鋼琴比賽第一名,後來以舒曼、柴可夫斯基命名的鋼琴比賽中亦奪得相當漂亮的成績,是近年鋼琴界裡被譽為最具潛力又年輕的新星。
這一回大阪的古典音樂節會邀請納倫施過來演奏,一方面納倫施在國際上也頗有有氣,二來自從陸悠油加盟後,納倫施的實力拉高了一班,大會這次亦是衝著陸悠油的名氣而來的。
跟在她身後的公璟瞳意料不到的是陸悠油會說日文,她還說得相當流利,與叫松下的男人對答如流。
陸悠油這丫也真是隻應酬幾句便把責任卸給余沐丹,自個身退回去公璟瞳身邊,手提包確實有點重量,平常被人嬌慣的身軀,肩膀開始有點酸痛。
「給我。」一位盡責的保姆,看穿“金主”臉上的變化,雖然旁人看來她是一張難以接觸的臭臉。
不由她拒絕,公璟瞳將她的肩上的包搶過來,圓領位置她瞧見了一條紅印。她皺起眉心「就說別逞強,妳看看,明天要演出了,幸好裙子不是露肩款,要不然這樣多難看。」
以前帶戚任芙出去工作的時候,公璟瞳照顧得方方面面,包括出演時的衣著,所以她慣性留意“藝人”身體上的變化,這種紅印子一時三刻不會那麽快退去,也得看每個人的體質。
陸悠油是天之傲女,皮膚應該屬難退紅的體質吧。
「我沒有逞強,這種印很快退的,妳也是女人,提兩個人的包也不行,我找人幫忙。」
某丫所指的找人幫忙,找的正是余沐丹的助理湯索海,她直接將她倆的手提包遞過去,某丫不知道與湯索海說了甚麽,湯索海回身看了一眼公璟瞳,雙眸帶了些羞怯,對某丫點了點頭便把兩個行李袋很有男友力地背起來。
陸悠油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仰著臉走回來對公璟瞳笑了一記。「公小姐,妳的小兵真管用。」
「甚麽小兵。」公璟瞳厲了她一眼,這丫造返了。
「海哥啊,全樂團上下都知道每一次妳陪我去納倫施,他都會在一旁偷偷看妳,平日像孤獨精不愛與人交流,見到妳至少主動跟妳聊兩句,分明暗戀妳,八卦一下,海哥入妳眼不?」她用手肘戳她手臂,內心的小鹿卻亂撞起來。
「妳再亂說話,回頭酒店我多開一間房。」她快步往前走,撇下陸悠油不想理會。
「我沒亂說,妳怎可能沒看出海哥喜歡妳。」陸悠油不心死,緊追在她身後,拉住她的衣袖。「妳不能多開一個房,我不會付錢的。」
「一間房錢我還付得起。」瞥看衣袖上的白晳又修長的手,嘴角暗自揚起。
她的行為像個小孩子,長不大,別人的高冷形象在她眼內全毀了。
陸悠油想回嘴又想不到該回甚麽,她不像絮藤領她薪水過活,樣樣事以她為尊,不會付錢這點小威嚇對絮藤有用,對公璟瞳來說,一個房間的錢是不痛不癢,而且她知道公璟瞳會向蕭卓報銷。
緊抿住唇,別人看上去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四周的樂手紛紛散開不靠近,有些更對公璟瞳投以可憐的眼神,示意她要加油不要放棄。
「妳看別人都怕了妳,我不會多開一個房,不過妳不可以亂說話。」對著年紀比她小的人,特別是這丫,她特別心軟。
尤其天之嬌女陸悠油很會抓捏她的弱點,在她面前裝出一副委屈巴巴,被她欺負了的模樣。
從前對著任芙怎麽賣萌撒嬌她都沒心軟過的,任芙也算是富康家庭裡長大的女孩,亦是嬌慣了的個性,但對著陸悠油,她無法硬起心腸,正如第一天與她見面,見到她真人的時候…..
公璟瞳己被她身上散發出來的藝術且高冷的氣質給攝住了,所以才會回去考慮做保姆的條件,若是以前戚任芙跟她這麽談條件,早己被她巴上天空了。
「我沒亂說,誰都看出來。」陸悠油心有不甘,衣袖捏得緊緊的。
「是是,妳沒亂說,看是看出來了,但我對他沒意思,如果其他人有誤會我對他有甚麽,看來我也要檢討了。」公璟瞳扶了扶額,眼尾瞥到湯索海再次偷偷看來,她挺怕處理這種不張揚卻又偷偷喜歡她的感情。
對方不進一步,她很難直接開口拒絕,主動找對方,又顯得太過傷人,畢竟人家甚麽也沒做,平常只是偷看她幾眼,找些事跟她聊兩句。
公璟瞳一副懊惱的臉驅散去了陸悠油心生的悶氣,生人勿近的臉上吹來春風,嘴角勾起,只是捏住別人衣袖的手一直沒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