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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後我回苗疆繼承家業》第215章 (1)
震耳欲聾的轟隆聲響從背後傳來, 猶如凶獸憤怒到極致的咆哮。陰森森寒風不知從何而來,吹動巫嶸的發絲。他背對著傅清與大天坑,看不到後面發生了什麽。將後背交給旁人對多疑的巫嶸而言是件難事, 尤其在開始前傅清能說過,無論發生什麽,聽到任何聲響, 都不能回頭。

 到這種境地, 要怪都怪傅清南。

 繃著臉, 巫嶸心裡又記上一筆。心中思緒卻沒耽擱權杖刺下。殺庫庫卡不是簡簡單單殺了他就可以, 而是要摧毀烙印所在的地方——這地方指的可不是一手一腳或某個器官這麽簡單,傅清說庫庫卡在大天坑地下呆了數十年,凡被大天坑汙染的地方都是烙印所在。

 落杖的時候巫嶸在想, 是不是卜到了這點,當年的傅清南才在七大天坑各處留下能讓其中人保持一絲理智的後手。

 有理智在,大天坑就無法完全將人汙染。而被完全汙染的人已經徹底成了大天坑中的傀儡, 就算置死地而後生也救不了他。

 如果是正常人,在面對昔日曾拯救世界的英雄, 還要用凌遲般的方式將他殺死時,恐怕都會背負上莫大的負罪感, 甚至連看都不敢看, 崩潰大哭。但巫嶸並非如此,他早知道自己情緒似乎淡漠的很,與常人都不相同。他也能有種種情緒,但那些情緒就像浮在事物表面的塵埃, 風一吹就散了。

 他隻估摸著背後傅清的進度, 權杖或急或緩落到庫庫卡的身上。每一下都能打的他焦黑身軀凹陷下去, 激起大片煤塊碳屑似的黑色碎渣。這應該是很疼的, 因為那些黑色碎渣就算是庫庫卡的血肉,權杖落下時巫嶸甚至能感到庫庫卡身軀在微微顫抖。

 但庫庫卡沒有閉眼,他仍瞪著巫嶸,緊緊閉著嘴,像頭倔強又永不服輸的小獸。明明身如焦炭,被嚴重汙染,渾身上下沒有半點好的地方,巫嶸也能從他眼神中找到那種對生命的渴望。是痛苦的活著,還是輕松的死亡?沒有真正經歷過痛苦的人可能會選擇前者,因為他們並不知道最痛究竟有多痛,無知帶來無畏。

 但纏綿病榻多年,只能靠儀器維持生命的人,很多卻會選擇後者。做出這種選擇的人不會被旁人簡簡單單一句‘你有勇氣去死,難道沒勇氣活著嗎’所打動,對他們來說活著就像煎熬,需要的勇氣比尋死更多。當聽到傅清‘置死地而後生’方案時,巫嶸心底有一瞬質疑。

 庫庫卡飽經大天坑折磨,靈魂都被汙染幾近崩潰,又遭受了正陽火的殘酷洗禮,如果沒有大天坑的烙印在,他早就死了。而傅清打算做的,卻是碾碎那些融入庫庫卡身體骨頭中的烙印,將他從大天坑的束縛下帶走。

 這可能嗎?庫庫卡能撐得住嗎?

 沒有大天坑的支撐,隻憑自己的一口氣與信念,他真能撐到粉碎全部烙印的時候嗎?

 ‘庫庫卡會活著。’

 似是覺出他內心所想,傅清開口。他語氣堅定,充滿了力量,就像在說一個真理,沒有半分動搖。他的話猶如火漆般烙印在巫嶸心頭,並且痕跡伴隨著他一杖杖的落下越來越深。

 當看到庫庫卡漆黑眼底不屈堅韌的求生意志時,巫嶸才真正信了傅清的話。只有真正經歷過生不如死的折磨,卻沒有放棄,仍舊選擇活著的人,才明白活著一個詞需要付出什麽。他們的生命之火如寶石般璀璨,閃閃發光,正如庫庫卡。

 他的生命就像風中殘燭,仿佛只要一陣大風就能將其熄滅,但那麽微弱的火光卻一直燃燒著,像岩縫裡長出來的植物,看起來那麽柔弱,卻又如此堅韌。

 這種堅韌甚至讓巫嶸覺得美,他最欣賞這樣的人,連帶著對庫庫卡的目光都稍微溫和了些。

 庫庫卡:?

 庫庫卡沒覺察到那一咪咪的溫和,他瞪向巫嶸的眼神仍凶的很,甚至有一刻瞳孔驟縮,渾身用力,引得焦炭碎裂的咯啦啦聲響炒豆般爆起,猙獰裂痕遍布全身。這一刻巫嶸都覺得他是要掙脫桃木劍束縛,暴起而攻了。手裡權杖更快落下,刺向庫庫卡胸膛,就在這時,傅清的聲音從巫嶸身後響起。

 “天坑裂縫異變……哼。”

 受創的悶哼伴隨著刀鋒割裂肉體,血液潑灑大地的聲音。血腥味濃到刺鼻,巫嶸能聞出這是傅清的血。他在以血布陣,難道身後形勢已危機到這般地步?

 “快,巫嶸,帶著庫庫卡走。”

 即便傅清的聲音仍舊平靜,巫嶸也能聽出其中難掩的虛弱,血腥味更重了,他似乎受到重創,只能勉力支撐。而且那傷口無法愈合,一直在流血,形勢危急,甚至透出股瀕死的意味。

 “陰陽契我會解開……我只能再撐半分鍾,你帶庫庫卡走,記住,不要回頭……唔。”

 陰陽契,同生共死,傅清說出這種話。意味著他判斷形勢糟糕到了極點,決定自己留下抗住一切,換巫嶸逃離。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如群蟻爬行。這一刻的巫嶸聽覺無比清晰,他聽到什麽東西刺入血肉的聲音,聽到傅清竭力壓製,卻仍從喉嚨中溢出的悶哼聲。

 傅清的呼吸越來越弱,生機淡去,但危險並沒消失。濃重的危機感從巫嶸背後傳來,直指他的要害,死亡陰影仿佛已然籠罩下來。即使巫嶸真正冷情冷血,不管傅清死活,他也該為自己的生命著想,趁傅清拖延盡快逃離這裡。

 要麽回身與傅清並肩作戰,要麽頭也不回獨自逃離,面對生死險境隻該有這兩種辦法。

 但巫嶸沒有動。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帶著庫庫卡走,巫嶸的手仍舊很穩,一杖杖重重落到庫庫卡的身上。仿佛此刻巫嶸眼前心裡就剩下爆揍庫庫卡這件事,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事能讓他有半點分神。

 他全神貫注,不受外界丁點影響。就算傅清生機消散,血腥味濃重刺鼻,肩頭背後濕漉漉的,像有什麽恐怖事物爬上巫嶸後背,他也沒有丁點恍神,沉默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

 見他是真的不受影響,庫庫卡緊張到崩裂的身體逐漸放松,他望向巫嶸目光奇異,似乎重新認識了他一樣,認真打量。

 “你,很好。”

 帶著不知道哪裡口音的普通話響起,庫庫卡說話有些吃力,畢竟巫嶸揍得他還是很疼的。要不是幾十年被吃的經歷打底,尋常能力者可能挨上這麽一下就得歇菜。但庫庫卡不是,他半個身子都被敲碎了,竟然還有力氣說話。只是說的很艱難,磕磕巴巴本就不流暢的普通話,伴著巫嶸揍他的節奏,聽起來更是斷斷續續,像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剛才,是,大天坑,力量。”

 庫庫卡跟大天坑打交道幾十年,剛才大天坑的力量甫一出現他就敏銳覺察到了。他知道大天坑的幻境有多恐怖,擔心巫嶸扛不住幻境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想提醒但開口就是一串印第安話,情急之下才渾身緊繃異變,試圖以自身變化提醒巫嶸。

 但當發現巫嶸是真不受幻境影響,從開始到現在甚至連揍自己的節奏都沒變後,庫庫卡稍稍放下心,對這個人也生出一絲欽佩好奇。又為自己之前發泄般的罵語感到有點不好意思。

 本質上庫庫卡是個好孩子,當怨念汙染被剝離敲碎,理智隨著痛苦逐漸回歸後,他越發覺得這次有可能真的不是幻境,有可能他這次真的能逃離噩夢。

 這樣的話,他罵眼前這個人可太不應該了。

 庫庫卡有點小愧疚,他想道歉,但對著這個一直在狠揍自己,毫不留情,看起來板著臉很凶的人,他憋了半天,緊張下就容易忘詞,愣是想不起表示感謝該怎麽說。到最後搜腸刮肚,只能挑自己會的話說。

 “你,你好看。”

 趁權杖兩次擊打的間隙中,庫庫卡急急道。他想說巫嶸比豬好看,又覺得這話不太好,乾脆省略了幾個字。而且這人確實長得挺好看的,除了傅清南外,庫庫卡再沒見過皮膚白的跟雪似的人。這句好看他也說的格外心甘情願。

 說完後,庫庫卡悄咪咪望向巫嶸,揣摩他的神情。只是他這雙焦黑開裂的大眼再用余光去瞟,看起來也跟凶神惡煞瞪視一樣。

 “嗤。”

 於是庫庫卡聽到一聲輕嗤,這人的眼睫低垂,眼眸居高臨下輕飄飄瞥了他一眼,是那種很惡劣,很傲慢的姿態。

 “管好,你,自己。”

 這人一字一頓,慢悠悠說道。氣的庫庫卡當即兩眼暴瞪,身體開裂,簡直要被氣成河豚。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討厭的人!

 竟然還學他說話!

 庫庫卡氣的不行,嘴一閉不說話了,就用眼睛狠狠瞪著他,焦黑大眼裡滿是無聲的譴責,就算是再鐵石心腸的人內心都得升起一點愧疚。但巫嶸心肝比鐵石更映,完全無動於衷,見巫嶸完全無視,庫庫卡氣的更厲害了。

 在憤怒下,庫庫卡的生機變得更旺盛了。

 巫嶸若有所思,權杖落到庫庫卡身上,擊碎那些烙印時,一些信息也會反饋到巫嶸這裡。隨著大天坑汙染與烙印的擊碎,庫庫卡精神狀態越來越好,但生機同時在漸漸變弱。大天坑汙染庫庫卡,同時也是他活下去的關鍵。就像共生一樣,那些烙印汙穢已經深深進入到庫庫卡體內的每一處,除去它們庫庫卡也會死。

 當巫嶸已經敲碎他下半身,權杖落點向上偏移的時候,那種生機的急速流逝更被巫嶸覺察到。

 這樣下去不行。

 雖然大天坑幻境無法真正影響巫嶸,但它隔絕了巫嶸與傅清的契約連線。眼下巫嶸無法和傅清溝通,只能憑直覺推測傅清進行到了哪一步。

 庫庫卡要逃離大天坑的束縛,像鳳凰涅槃般置死地而後生,巫嶸能將他置死地,但‘生’這方面需要傅清動手。時間不能差一分半毫,就要在庫庫卡生機幾近泯滅的瞬間。要是巫嶸揍得快了,庫庫卡死了而傅清還沒能毀掉大天坑裂縫,空出手來進行‘生’的部分,庫庫卡就會真的死亡。

 正是意識到還沒到時候,巫嶸才故意出言刺激,鼓動庫庫卡的生機。即便如此,當權杖敲碎庫庫卡四肢與身軀,落到胸膛上時,巫嶸額角流下一滴汗,唇角抿成一條硬線。庫庫卡的生機正變得越來越弱,這是鼓動情緒,再令他生氣發怒也無法延緩的。

 四肢與身軀上的大天坑烙印已被盡數驅逐,庫庫卡的頭顱沒有被汙染,他仍保有一分理智。最後的大天坑烙印所在之處,正是他的胸膛。將這裡敲碎後,庫庫卡將真正死亡。但巫嶸隱隱覺察到傅清那邊還沒有解決。

 要多久,還要多久?庫庫卡的生機在跌落谷底後開始緩慢回升,這是因為巫嶸停下敲擊,給了大天坑烙印一分喘息之機。繼續下去他身上的烙印就將死灰複燃,重新將庫庫卡完全禁錮,甚至會比之前的情況更加糟糕。

 敲碎,還是不敲。

 巫嶸陷入艱難的抉擇中,他不能回頭,看不到傅清那邊的情況,卻能覺出他還沒有成功得手。還需要多長時間,一分鍾,幾分鍾,或者更久?

 就在這時,庫庫卡眼珠勉強動了動,巫嶸停下敲擊引起了他的注意力。他看了看巫嶸,眼睛微微閉合,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他已經沒有力氣再說話了,只是望向天空,然後——

 劈啪!

 庫庫卡胸膛不自然凹陷下去一塊,裂痕貫穿胸膛,他竟是不等巫嶸落下最後一杖,自己斷了胸膛裡的大天坑烙印!這是何等的決絕與果斷,庫庫卡是在用自己的行動告訴巫嶸,即便這次無法逃脫,他也不會再依靠大天坑苟活下去。

 剛才緩慢增長的生機頃刻間以更快的速度消散,如果說原本渾身焦黑的庫庫卡還能覺出是個人的話,現在的他就像一根腐朽枯爛的木頭。破碎崩裂聲從他渾身上下傳來,猶如將死的老樹。他眼中光芒飛速黯淡下來,倒映著蒼穹夜幕。

 黛青色在蒼穹盡頭暈染蔓延開來,快要黎明了,但庫庫卡可能再等不到第一縷陽光。饒使巫嶸內心也因他剛才的動作而震動。傅清那邊還沒有好,他能感覺到,沒有傅清幫忙,庫庫卡就無法完成由死轉生的這最後一步。傅清能趕得上嗎,庫庫卡就快要撐不住了。

 他幾乎生機全無,眼瞳失去了光彩。巫嶸發現他的頭微微側向自己的方向,那黯淡眼瞳中的光芒已經熄滅,只剩灰燼,但庫庫卡卻仍然看向巫嶸,他已經無法說話了,眼睛也不能瞪得和之前大。他眼裡有遺憾,也有釋然,但巫嶸更看出拿分對生命的不甘渴望。

 他在無聲的向巫嶸,向傅清,向世界萬物,向天空大地訴說。

 他想活下去,即便人生已經滿目瘡痍,生活對他冷酷勝過溫情,他也想繼續活下去。

 不是問能不能,而是想不想。

 這一刻巫嶸心頭忽然湧起複雜難言的情緒,他想起傅清之前說過的話,望向庫庫卡完全失去生機,即將徹底黯淡下去的目光,鄭重認真道:“庫庫卡會活著。”

 這一刻他的聲音低沉充滿力量,甚至聽起來有些陌生,不像是巫嶸說出來的話。

 “你會活著。”

 傅清說過庫庫卡會活著,巫嶸相信他,也相信此刻掌控那具身體的傅清南。他不知道庫庫卡究竟有沒有聽到這句話,因為在烙印徹底破碎的時候他的生機也消失殆盡,眼瞳失去光彩,種種跡象都表明他已經完全死了。但當巫嶸說完這句話後,他身後白金火光大漲,溫暖熾熱又強大的力量鋪天蓋地漫卷而來,如久戰後終於勝利的號角,又像乾旱已久大地上迎來的一場降雨。

 一隻溫暖有力的手從後面伸來,帶著還未散去的星星點點火光,落在巫嶸肩膀上,用力握了握。

 “多謝你。”

 純白道袍的天師與傅清交錯而過,他身上多了傷痕,顯然剛經歷過一場苦戰。竹簪破碎,墨發散落,錯身而過時幾根黑發和巫嶸的發絲糾纏到一起,難舍難分。

 “接下來交給我。”

 傅清步履從容,從一片耀眼火光走向另一片大火,熾熱凶猛的氣勢讓巫嶸退開幾步。庫庫卡的身上不知道何時也燃起了火,那火焰從他胸膛處的桃木劍而來,紅中帶紫,隱約可見霹靂電光。千年桃木,九轉雷擊,陽落陰出,生機始出。

 當白金火焰與紅紫大火碰撞到一起時,雷鳴般轟隆巨響從遠方連綿不絕傳來,天地都為之震動。巫嶸又後退幾步,即便有陰陽契約在,這過於剛猛的陽性烈火伴著天雷仍讓他本能覺得不適。但他並沒退開多遠,隔著滔天火光他仍能隱約看到火光中傅清與鬼童的身影。

 傅清將手放到了桃木劍上,火焰通過他灌入桃木劍,灌入庫庫卡體內。這應該是非常痛苦的,完全不亞於被巫嶸敲碎肢體的劇痛。火焰升騰劇烈波動,巫嶸再看不清其中兩人。他閉上眼,通過契約感知。契約傳來的畫面比用肉眼去看更加清晰真實。

 傅清對他完全沒有設防,巫嶸在此刻無比清晰認識到這點。否則他不可能能通過傅清的眼睛,通過傅清的感知去看到現在火焰中正在發生的事情。

 “我要你完全的信任。”

 巫嶸聽到傅清對庫庫卡如此說,這個要求是如此苛刻,就算陪伴多年的情侶,血脈相連的親人,在遇到生死危機的時候能交付信任的都是少數,更別說曾被大天坑欺騙無數次,折磨得多疑敏感的庫庫卡。大天坑會不會也將他騙入過類似的幻境,幻景中的傅清南可能一次次許諾會來救他,要他相信,到最後卻都是鏡花水月,盡是大天坑的欺騙。

 這世上只有傻子,被欺騙了無數次仍會選擇信任。

 巫嶸曾打心底看不上這種人,在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一次信錯人付出的代價很可能就是生命。庫庫卡被大天坑折磨數十載,他還能擁有信任這種能力嗎?

 他能。

 通過傅清的眼睛,巫嶸看到火焰中的鬼童。他被燒的不成樣子,只剩下小小一團。破壞般的強悍力量從桃木劍灌入他的體內,他的情況甚至比剛才被巫嶸權杖擊打破壞烙印更糟糕。但巫嶸看到他眼中有火光,那本以為會熄滅的,孱弱的生命之火,再次燃燒起來了。

 傅清是如何做到的?明明之前巫嶸確實覺察到庫庫卡的生機已經完全消失了,但現在他卻又活了過來。即便看起來很可能下一秒他就會再次死去,但貨真價實的,庫庫卡活過來了。戰栗感從巫嶸後頸一直滑過脊背,他汗毛直豎,口乾舌燥,心跳聲震耳欲聾。

 擁有能讓人起死回生的能力,傅清……傅清南他,到底算是什麽?

 火焰再次發生變化,巫嶸來不及多想。借著傅清的眼瞳他看到了庫庫卡的眼睛,不由得愣住。庫庫卡的眼裡沒有一丁半點負面情緒,也沒有任何懷疑。他只是看了看傅清,然後安靜閉上了眼,放松舒展四肢,任由火焰侵入。

 就算被欺騙過無數次,他仍舊選擇信任。

 可能是眼前這一幕帶來的震驚,也可能是距離火焰太近太久。巫嶸冰冷黑暗的靈魂中忽然多了一分熱度,鼓脹湧動,有什麽新的力量仿佛要從中破土而出。

 這太傻了,也太天真。

 壓下這股難忍的莫名燥熱,即便親眼目睹了剛才的場景,巫嶸內心仍舊不讚同。在自然環境中,這種遭到欺騙後仍不知悔改,天真選擇繼續相信的生物,都該死了。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自然篩選留下的應該是那些警惕強大,有足夠實力的生物。

 是不是英雄都這麽傻,所以才會犧牲自己,去救那些完全不認識,不相乾的人?

 是不是因為這樣的傻子在人類這個種族中足夠多,所以他們才能扛過一次次亡族絕種的災難,在大天坑和鬼域中夾縫生存,博得一線生機?

 巫嶸看到金色的卦文在傅清與庫庫卡中間誕生,這一刻就算是通過傅清的眼睛去看他也覺得太過耀眼刺目。收斂了目光,巫嶸靜靜感受。手中的權杖在微微發顫發燙,這是從未有過的現象,它在畏懼,哆哆嗦嗦擋在巫嶸面前,實際上怕得要命,恨不得立刻逃得遠遠地。完全看不出就在之前它還想暗中攻擊傅清。

 巫嶸這才發覺,剛才無論是對戰鬼童,還是封印大天坑裂縫,傅清南都沒有表現出真正的實力。

 昔日人類的最強者,當他的氣勢毫無保留爆發時,整個世界都會為之驚顫。

 巫嶸閉上了眼,沒有刻意去感知,他看不到白金正陽火與桃木劍中紅紫雷火在符篆作用下融合到一起,以桃木劍為中心燦爛金光直衝雲霄,厚重陰雲被衝開,一圈圈向外擴散。南山峽谷,洪崖安全區,渝州鬼域,通天徹地的燦金火光比黎明將至的晨曦更明亮。

 崖壁洞口,差點被符陣吸乾的符若雲悠悠轉醒,發出一聲痛苦呻吟。他這輩子都沒這麽虛弱過,頭昏腦脹,酸痛難忍,感覺身體被掏空。

 但痛苦反倒讓他知道自己竟然還活著。

 “這,這是……”

 我不該已經死了,去見祖師爺了嗎?

 難道是老夫命不該絕?

 符陣完全啟動的那一瞬符若雲就昏過去了,他不知道之後發生了什麽,也沒想過自己還會醒。符陣吸走了他大半生機,感知遲鈍,像是跟世界隔了一層。以至於他一時半會緩不過神,動作遲緩如耄耋老人。

 不知道出了什麽問題,自己為什麽沒死成,但看起來快要死了。胸悶氣短,呼吸不暢,幾乎窒息的符若雲懶得再折騰,他又安詳閉上眼,準備等死。

 誰知符若雲身體稍微一動,壓在他胸上的,一節水桶粗的硬物滾落下去。符若雲呼吸立刻順暢起來,胸也不悶氣也不短了。

 符若雲:?

 覺出不對的他驟然睜眼,手一抓一看,發現那硬物竟是截斷裂的暗紅色符繩!

 符陣崩潰!糟了!

 “阿威!”

 符若雲以不符耄耋老人的敏捷動作翻身而起,牽動傷勢嘔出一口黑血,胸腔劇痛。他卻來不及多想,一個懶驢打滾要滾到自家屍傀身後再去看峽谷中戰局,符若雲已做好最壞打算,滿嘴血腥,心中發苦,手都在打顫。難道說就連巫嶸傅清與符陣加在一起都打不過鬼童嗎!

 要是連沒完全蘇醒的鬼童都乾不動,那接下來其他天鬼怎麽辦,七大天坑解封複蘇後怎麽辦,人類該怎麽辦——

 “砰!”

 “誒喲!”

 沒等憂國憂民符若雲腦補到世界末日,他腦袋猛地撞到塊堅硬如鐵的事物,直撞得本就虛弱的符若雲三魂去了六魄,痛的齜牙咧嘴不停倒吸冷氣,定睛一看才發現自己竟然撞到了自家屍傀的頭上!符若雲隨即呼吸一滯,因為他發現屍傀龐大身軀此刻竟蜷縮成團,緊緊貼著牆角瑟瑟發抖,脊骨生出的尖刺也像豪豬般緊貼脊背,不敢炸開半根。

 它在害怕,什麽東西能把幾乎沒感情波動的屍傀嚇成這樣!

 “隊長,隊隊隊——”

 符若雲掐了手決強壓下虛弱,感知終於恢復了小半。他下意識望向峽谷方向,正看到洛十一跪在崖口,瘦削脊背挺直,一動不動。洛十一也還在讓符若雲松了口氣,剛想招呼詢問,抬眼時不經意瞟了眼峽谷光亮處,下一刻他的目光就像被釘死在那裡似的,瞳孔驟縮,身子歪成別扭的角度,一動不動,仿若石化成雕塑。

 幾秒後他猛地一個大喘氣,瀕死似的,指向峽谷方向的手指跟得了帕金森般顫抖:“傅,傅傅,傅傅傅傅——”

 “是他。”

 “咯——”

 符若雲喉嚨裡發出怪異聲,啪地閉上嘴,牙齒磕到嘴唇流血都不知道,眼睛仍死死盯著那金色火光,其中幾分不敢置信,幾分迷茫,幾分敬畏。洛十一沒有回頭,仿佛剛回答符若雲的人不是他似的。孩童靜靜望向峽谷中,那站在金色火焰中的身影,自言自語重複道:

 “是他。”

 世間唯一被賦予大宗師稱號的年輕天師,犧牲的英雄,重回人間。

 洛十一跪在地上,衝著那火光鄭重下拜,額頭抵住冰冷地面,身體卻熱的像要燒起來,因為難以言喻的激動悸動而顫抖。淚水滑過臉頰,他卻不理會,而是衝著火焰燃起的地方重重磕了個頭,虔誠嚴肅,仿若朝拜。

 身後傳來‘噗通’一聲響,符若雲也跪下了,為龍虎山正一觀曾出了個傅清南,靈異複蘇後幾十年茅山宗一直都被壓在下面,無論名聲還是威望都遠遠比不上。

 身為這一代茅山宗傳人,符若雲自詡不比任何人差,能和龍虎山這代最出色的凌雲上人平分秋色。他有時候也覺得自己生不逢時,如果早生幾十年,生在靈異複蘇初始強者輩出的時代,說不準也不比傅清南差,也能以犧牲去封印大天坑。

 但當真見到那個人,甚至只是遠遠感受到他的氣勢,符若雲多年來的自傲便全都消泯於無。他眼睛黏在金色火焰中的人影上,嘴唇哆嗦,‘fu’的發音重複了無數次,卻不敢再往下念。仿佛生怕驚動這個美好易碎的夢,小心翼翼,屏息凝神,心跳快的要竄出胸膛。

 是他。

 真的是他。

 洪崖安全區。

 陸少將勉強睜開眼,頭昏腦漲,惡心乾嘔,從軍多年鍛煉出絕強的忍耐力以及堅定意志,他翻身而起,但渾身力氣都被抽空似的,原本矯健有力的身軀變得沉重無比,隻一個動作就再沒了力氣。靠坐在雕像旁,陸少將低低喘著氣,昏迷前發生的事掠過腦海,卻因為精疲力竭斷斷續續,回憶不全。

 昨夜離開醫院後,他發現了個很像桐傅遠的背影,追蹤著一路到洪崖中央公園。對方的反偵察能力很強,又有特殊手段,陸少將在公園廣場處將人追丟了,然後就不知怎的驟然失去了意識,昏倒在地。

 陸少將不知道符陣的事情,也不知道滅靈隊對付鬼童的手段。但他思維敏銳,種種異樣足能讓陸少將覺察到不對勁。掏向手機,陸少將想盡快向上面匯報情況,一摸內兜卻發現手機不見了。陸少將愣了一瞬,就是這一頓讓他發覺自己的情況比之前好了很多。

 似乎有溫暖治愈的光芒從頭頂灑落,能驅散一切疲憊。陸少將仰起頭,光芒讓他微微不適眯了眯眼。他身後靠著的是公園廣場正中的九英雄雕像,大理石雕刻下九大英雄神態各異,或憂慮或堅定或無懼,最前方的年輕道士一手執桃木劍,一手托羅盤,淡金光暈映在他身周,讓他看起來閃閃發光。

 ……是真的在發光。

 陸少將眼睛睜大,下意識屏息,在黛青夜色還未完全褪去,太陽沒有升起的清晨,雕像上泛著淡淡金光。這光芒很淡,不比夜晚的星輝明亮多少,太陽升起就會完全將它掩去。可不知為什麽,陸少將卻為它著了迷,心中有股莫名的情緒湧動激蕩著,仿佛隨時會破土而出。

 他想做些什麽,卻不知道這種陌生的衝動是什麽。原本虛弱的身體有了些力量,他站起來,站到雕像面前,本能肅然而立,站得筆直,像接受什麽人檢閱似的。陸少將想起小時候,每年爺爺都會帶他去烈士陵園祭拜老戰友,蒼翠松柏筆直高大,陵園一進正門就是九大英雄的雕像。

 每次前來雕像前都擺放著各種花籃鮮花,年老的,年輕的人們帶著懵懂稚嫩的孩子,來自發給英雄們獻上花束。來的人有能力者,但更多的卻是普通人。當初那些所謂‘大天坑出現是為了篩選人類’‘弱者合該淘汰,進化本就冷酷殘忍’之類的言論在新聯邦建立後被有心人暴露出來。

 人們這才知道封印天坑對他們來說意味著什麽。如果沒有英雄們犧牲自我封印七大天坑,現在的普通人會怎樣,那些天賦不佳的弱小能力者又會怎樣。正是有英雄們做出表率,有尊崇英雄的人們呼籲,人類社會才沒變得徹底畸形。

 到現在能力者雖然享有社會優待,卻也要履行守護聯邦,保護人民的責任。普通人尊敬能力者,卻不妄自菲薄,低聲下氣。不同的人各司其職,災後的社會才能飛速重建。每一個安全區中心都有英雄們的雕像,不用特意打理便有人自發擦拭清理它們,保持乾淨。

 雕像被賦予新的意義,它們是一種精神,人類的精神。曾有人說強大的英雄們其實並沒有死亡,他們只是太累了,所以沉睡了,卻仍在守護著人民。一旦災難來臨,英雄將會重新歸來。

 站在雕像下,陸少將不知為何出了神。他眼眶酸澀,深深望向雕像,像是在行注目禮,眼中倒映著光。

 驀然間陸少將猛地轉頭,銳利視線掃過廣場西北側。樹影搖曳,靜謐非凡。昨夜追蹤到廣場時已經是深夜,沒有人在這裡,陸少將醒來時也本能巡視四周,空曠廣場沒有能藏身的地方,只有他一個人在這裡。

 但剛才一瞬陸少將分明感到了強烈的窺視感。

 拔出軍刀,他悄無聲息走向樹叢。四下裡沒有人曾停留過的痕跡,也沒有能力者的存在。長在這裡的樹有腰粗,陸少將繞著樹緩緩轉了一圈,走到一處時他驟然抬頭,銳利目光直刺樹梢,擲出的軍刀劃過一道冷銳弧線。

 “啾啾啾——”

 撲棱!

 驚慌鳥鳴聲伴著翅膀拍打的聲音,軍刀落地,刀鋒染血。與之同時墜落的是隻灰褐色小鳥。它沒有死,只是翅膀被劃傷,怎麽撲棱都飛不起來了。陸少將捉住這隻鳥,大手將它瘦小身體完全包裹,食指與拇指圈起處之露出個小小鳥頭。

 沒有人,這裡只有這隻麻雀。麻雀這種鳥,在當地是很常見的。

 但陸少將更信自己的感知。

 這真的只是隻鳥嗎。

 陸少將深深望向麻雀黑褐色的眼瞳,它的眼瞳深處,有一根微不可見的靈絲。

 ——

 “噗!”

 從洪崖安全區到溧水安全區路中的一處荒山裡,正趕路離開的桐傅遠吐出一口血。血落在他提前準備好的手帕上,不留半點旁的痕跡。

 被發現了。

 收起手帕,桐傅遠面無表情。他雙眼緊閉,上面蒙著層黑色的布,隔絕一切光線。靈媒不需要旁的武器,他的眼睛是施展一切能力最重要的媒介。但之前覺出鬼童蘇醒,眺望峽谷時刺目熾熱的焰光卻灼傷了桐傅遠的眼睛,以至於他現在只能通過鳥獸的眼去觀察。

 這是一個警告。

 桐傅遠明白,於是他趁鬼面具們畏懼鑽地時立刻離開洪崖安全區周邊,毫不猶豫向更遠方進發。但他不明白事情為什麽發展成現在這樣。傅清南的殘魂不該早就消失了嗎,沒有殘魂,饒使傅清真是傅清南的轉世,他也不可能使用那強大到恐怖的力量。

 傅清南能蘇醒,他的殘魂必定就在旁邊。到現在桐傅遠還有什麽不明白,巫嶸體內那頭鬼王很可能就是傅清的殘魂。是上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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