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完, 空氣都仿佛在此刻凝結,女生的眼睛死死盯著他,目光冷的滲人。
“柳妙。”
在時樂的審視中, 她輕聲回答道。
柳妙,是還活著的那個高中女生,也是柳家現在唯一的女兒。
時樂往前又走了兩步, 確定自己沒法被關在門外, 這才松開抵著門的手。
“在我淘寶店鋪裡下單的, 是你麽?”
他一邊問,一邊繼續打量著眼前的女生。
剛才老爺子說了,以前的柳妙性子內向,不愛跟人說話,跟此刻他眼前這個女生沉默的姿態, 倒是挺像的。
照這樣看來, 現在這位可能就是活著的柳妙。
“是我下的單。”
柳妙收回落在時樂臉上的目光,她說話輕聲細語的,聽著柔弱又無害。
可時樂並沒有放下警惕, 他“哦”了一聲, 從兜裡掏出符來。
“是你下的單就好, 我聽你在淘寶上對我描述的那些,估摸出來, 你是遇到什麽髒東西了。”
他揚了揚符紙,衝柳妙彎了彎眼睛:“驅邪,我是專業的!”
柳妙看到他手裡的符,眼神明顯不對勁起來。
她又離時樂遠了幾步,仿佛時樂是什麽洪水猛獸似的。
“不需要。”
拒絕完,她又輕聲補充道:“那單是我下錯了, 現在撤回。”
時樂:“?”
時樂熱情的笑容頓時一垮,他臉頰鼓了鼓,不高興的提醒:“我們上架的寶貝詳情頁有備注的,不接受退貨。”
而且,他還標了很大的正紅加粗字體!
店裡的古董本來就是觀賞類的,如果被買回去,別人擺個幾天,過夠了眼癮,再給退回來。
時樂想,那他可就太虧了。
為了杜絕這種白嫖行為,時樂直接提前備注好,沒有特殊原因,店鋪不接受任何退貨。
“不退貨。”柳妙說道:“我只是撤銷你現在的上門服務。”
時樂聞言,搖搖頭。
“不行的。”
他語氣認真道:“上門服務也撤銷不了。只要下單,我就一定會負責到底,這是我們萬能小鋪子的服務宗旨!”
柳妙被他的難纏,激的眼底越發陰鬱。
“我不需要。”
她反覆說著這句話:“我不需要驅邪,我好好的。”
時樂不吭聲。
如果人真的好好的,又怎麽可能會有那麽多反常的舉動。
按照老爺子說的種種跡象,柳妙應當是被鬼附身。
她下了單向自己求助,可到這時候,為什麽突然反悔……
難道,有什麽顧忌?
不管原因是什麽,時樂攥著符紙,心道,把邪驅了才是正經。
“嗯!你好好的。”
時樂穩著她的情緒,順口附和道。
下一秒。
專門針對附身鬼的符紙,被時樂驟然往前猛踏幾步,貼到猝不及防間差點退到摔倒的柳妙身上。
“陰魂,出!”
他怒喝一聲,將符紙緊貼住柳妙。
片刻後——
過堂風透過沒關的房門,幽幽刮了進來。
時樂:“……”
時樂看著紋絲不動,沒有任何反應的符紙,再看看除了臉色難看點,也沒有什麽反應的柳妙。
他懵了。
柳妙身上的陰氣很重,一看就是經常被附身的結果。
可她身上的鬼呢?
被藏起來?
不可能,柳妙好好一個活人,把附她身,會損她健康的鬼藏起來,除非是瘋了。
“現在,你可以走了麽?”
柳妙瞪著他,語氣都透著一股子陰冷。
時樂把符紙收回,想檢查一下鬼有沒有躲在房間裡。
可是,柳妙卻把他攔住。
“你已經驗證過了,我不需要驅邪,為什麽還不走?”
柳妙說話還是很輕,輕而冷。
時樂針對鬼的符紙,剛才用在柳妙身上無效,也說明了一件事——
這會兒是真正的柳妙,如假包換。
沒等他想明白柳妙跟柳詩到底是怎麽回事,時樂已經被徹底沒了耐心的柳妙,拿起滾燙的熱水,直直的潑了來。
時樂:“!”
時樂躲的及時,沒被熱水潑到,可手卻在扶著身旁木質衣櫃時,被上面的倒刺,給剌出來一道血痕。
“嘶——”
時樂疼的吸了口涼氣。
這衣櫃!質量有問題!!!
“出去。”
剛用滾燙的熱水行完凶,可柳妙的臉色卻平靜的可怕。
她還拿著熱水壺,冷冷看著時樂,像是隨時能潑出第二次。
時樂看她這樣,隻覺得莫名熟悉。
隨後一想。
這怎麽跟薄蕤那個小變態挺像的!
可是薄蕤是鬼,能被他捉走,關進地府,眼前的柳妙,卻是活生生的人。
還是個未成年,就算行凶都不會判太重那種。
能管住鬼,但管不了活人的時樂,最後硬生生被這個小變態給逼走。
“行。”
時樂站在門口,氣鼓鼓的道:“既然你不需要我,我也沒那麽聖母,非得上趕著替你驅邪。”
“柳詩以後如果再附身到你身上,你就自求多福吧!”
撂下這話,時樂轉身就走。
走出小區後,他憤憤的給薄聞時打電話,想要跟他控訴這個柳妙有多氣人。
薄聞時聽完,隻問了句:“你手傷著了?”
時樂呆了下。
他剛才講事情的時候,好像是提了一句他的手背被木衣櫃給剌傷的事。
“唔。”
見薄聞時注意到了,時樂迅速反應過來,語調換成委屈模式:“對的,我的手可疼了,那個衣櫃上有倒刺。”
“我還在剛才吃飯的地方。”
薄聞時淡聲道:“過來找我。”
掛斷電話。
時樂瞅瞅時間,他都離開快一個小時了,薄聞時竟然吃這麽久!
看來,他對薄聞時的飯量,要有一個新的認知了。
把手機揣兜裡,時樂想到要去找人,剛才的壞心情都散去大半。
他樂顛顛的朝著那家餐廳小跑過去,而身後小區裡,柳妙的房間內。
被藏在床頭的布娃娃,用玻璃珠做的眼睛,忽然閃了閃。
柳妙將房間門關上,跪在床頭,小心翼翼拿起布娃娃。
她將臉貼了上去,表情一點都沒有了剛才面對時樂時的陰沉。
反而,臉色是肉眼可見的愉悅。
“你雖然不乖。”
她呢喃道:“可我還是很愛你。”
“今天的天氣不錯,出去看看吧,小區最前面的巷子裡,有你喜歡吃的蔥油面。”
話音落。
娃娃眼睛的光黯下去,而跪坐在床前的柳妙,渾身一抖。
緊接著。
她連神色都活潑起來,從床前站起來,換了身最喜歡的,顏色鮮豔的紅裙子,哼著歡快的小曲,準備走出房間門。
在經過衣櫃時。
她步子頓住,歪過頭,看著衣櫃上留下的一點血跡。
“好香。”
她彎腰,將那點少的可憐的血跡,珍惜的舔乾淨,舔完,整個人都饜足的眯起了眼睛。
這麽純粹的,比鬼都要陰重的氣息,真是鮮美又醇香。
不過,她重新哼起歌,離開房間。
現在,她還是想去吃一碗她愛的蔥油面。
餐廳包間裡。
跑過來的時樂,坐在薄聞時面前,正可憐巴巴的舉著手,展示著他的傷口。
薄聞時攥著他的手腕,對他的手背看了一會,抬眸望他。
“你要是再晚來一會兒,連創可貼都要用不上。”
時樂那道小傷口愈合得很快,這會兒不仔細看,還真有點找不出來傷在哪兒了。
他瞅瞅手背,嘴硬道:“可我就是很疼很疼。”
薄聞時沒多說什麽,拿了張創可貼,撕開給他貼上。
創可貼是最簡單的基礎樣式,而時樂想貼帶圖案的。
他自己私下裡經常會收集這些好玩兒或者好看的小東西,圖案千奇百怪的創可貼也收拾了一堆。
只不過,今天沒帶身上。
“別扒了,沒有。”
薄聞時看他趴自己腿上,在西服口袋裡,扒拉創可貼,淡聲敷衍道:“你手上這種就好看。”
時樂不滿叭叭:“可我還是想貼帶圖案的。”
薄聞時:“……”
薄聞時涼涼的看了眼亂提要求的小孩兒,下一秒,還在叭叭的小孩兒,瞬間被這眼神給看的老實下來。
兩個人沒繼續在餐廳待下去。
很快。
他們又回了薄聞時的公司。
薄聞時很忙,他大多數時間都在工作,處理著仿佛永遠處理不完的文件,談著一樁又一樁的生意。
時樂像條小尾巴似的陪他去了公司,看他開始工作後,乖乖坐在沙發上,用傳音符找崔鈺。
他想問問,崔鈺審問薄蕤審的怎麽樣了。
可傳音符用了半天,崔鈺也沒回話。
沒法子。
時樂只能找范無救。
“大人。”
傳音符裡響起范無救的聲音,時樂聽到他的聲音後,眼睛驟然亮了亮。
可算是找著能說話的了。
“崔判官呢?”
時樂問道:“我用傳音符叫他,可是他沒有理我。”
范無救想了下,這才回道:“崔判官還在審問薄蕤,估計這會兒騰不出來空。”
時樂點點頭,點完才想起來這樣他看不見,於是重重的“嗯”了一聲。
“那你估摸著了他什麽時候能審完啊?”時樂說著,又強調道:“對了,審她的時候,別忘了讓她交代一下另外三起事故,是不是也跟她有關。”
另外三起事故,跟薄聞時公司員工的車禍,在四個方位,同時發生。
時樂問了薄聞時,薄聞時從警方那邊拿到的消息說,那三起事故,全部都是意外,不存在任何人工製造的跡象。
警方得出了這個結論,但時樂跟崔判官,還有范無救他們都堅持另一個說法。
這麽詭異的同時發生事故,就是有歹人布局。
這布局人,是不是薄蕤……
要等讓崔判官好好審審才能知道。
“好,我會提醒崔判官。”
跟范無救溝通完,時樂一扭頭,正好跟薄聞時看過來的目光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