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樂正無措著, 崔判官的傳音符,叫住了他。
“樂樂。”
崔判官的聲音裡透著急促和緊張,他問道:“你現在在哪?”
“在家裡。”
“你, 你來一趟地府。”
崔判官看著還沒出來的東嶽大帝,實在是忍不下去了。
“蘇周跟東嶽大帝,現在正在極惡之地裡, 他們已經進去了很久, 可到現在都沒有出來。”
“極惡之地的進口, 被大帝布下了結界,我們誰都進不去。現在裡面的情形如何,我們全都不知道。”
時樂聽到蘇周這些話,臉色微變:“等著我,我現在就過去。”
“好。”
傳音符消失, 崔判官的聲音也隨之消失。
時樂看了眼還在昏迷的卡卡, 他額頭抵著卡卡的額頭,給他施了一個靜心訣,讓他能夠情緒安定下來。
“小鳳凰, 在這裡看著卡卡, 我去趟地府。”
剛才傳音符裡崔判官的話, 小鳳凰也全都聽到了耳裡。
他緊張道:“主人會有危險嗎?”
他是東嶽大帝養了好些年的小鳳凰,如果東嶽真的出了什麽事, 他肯定不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沒事。”
時樂安撫了聲小鳳凰,這是涅盤都沒能成功的禿毛小鳳凰,他也不指望著對方能有什麽用,所以,極惡之地那種地方,他沒打算帶著這隻小廢柴。
“你就負責看好卡卡。”
時樂叮囑道:“我走了。”
等時樂一走, 小鳳凰鬱悶的啾啾叫。
這一個兩個的,主人臨走前讓他看著樂樂。結果,樂樂又要走,臨走前還要讓他看著卡卡。
就在時樂走了沒多久,小鳳凰揮著翅膀,正想在客廳飛兩圈時,忽然,瞥到了地上的魚。
“哇。”
小鳳凰飛下來:“在地上遊的魚,這是什麽新品種。”
遊過來的小魚,順著沙發腿往上攀去,最後停在卡卡的胸口前。
小魚似乎是在叫著卡卡,可卡卡沒醒。在叫了好一會兒後,大頭似乎也發現了它叫不醒的事實。
小鳳凰圍觀著它的舉動,只見那條腦袋有點大的魚,猛地鑽進了卡卡的皮膚裡。
魚,跟卡卡融成了一體。
小鳳凰:“!”
我他媽驚呆了!
大頭率先鑽進去之後,陸續又有幾尾魚鑽到卡卡的身體裡。
最後,只有那頭笨笨被留了下來。
笨笨也想跟著鑽,可是,剛才其他幾位魚已經告訴過它,不讓它鑽。
大頭在卡卡的身體裡,一點點消散著。
它並不懼怕這種消散,能為卡卡做出一點貢獻,哪怕從此不再存在,它也很滿足。
在體內的幾尾魚都消散過後,卡卡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的腦海裡,被別人種下的那個要吃了哥哥的念頭,終於被壓製住了。
卡卡迷茫了片刻,最後,他才輕輕道:“我,我是壞卡卡。”
幾尾原本就是邪惡化身的屍魚,被他在那所莊園裡,養了很多年。
卡卡是惡靈的心魔,他是個並不太好的存在,也正是因為被他養著,所以這些屍魚,全都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變異。
屍魚可以自由的以黑霧的形態,變幻著存在。
他們,至惡。
卡卡消化了他們,最黑暗的一面被激發出來。這裡的黑暗,是指卡卡的體質。
時樂這輩子能沒心沒肺,單純善良,是因為曾經的心魔,凝聚了他所有的惡,而這個心魔,就是卡卡。
“我,我要去找哥哥。”
哪怕明白了自己的心魔身份,卡卡還是下意識的叫時樂哥哥。
他站起來,看也不看小鳳凰,直接朝著門口跑過去。
他知道哥哥在哪兒。
“大人。”
極惡之地的結界前,時樂一眼就看到崔判官還有范無救跟范無救。
“東嶽大帝進去了之後就沒出來。”
看到他過來,崔判官仿佛見到了救星:“這個結界我們進不去。”
時樂看著透明的結界,手指緊張的攥緊,這個結界,他也不確定能夠進去。
以前還在宮裡的時候,東嶽會偶爾在寢宮裡設下結界,專門防著他。
那種結界,時樂就進不去。東嶽向來縱著他,大多數時間都不會防他,可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在寢宮裡還偶爾設結界。
時樂當時還猜測過,他估計是趁著自己進不去,偷偷幹什麽不能被發現的事,比如不修煉睡大覺等等。
“我試試看。”
時樂渾然不知有東嶽的一半神格在護著他。東嶽若不想被他發現,那給出去的半副神格,也會如他所想,輕易讓時樂窺察不到。
在崔判官忐忑的目光下,時樂試探的伸出雙手,戳了一下結界。
手指瞬間沒入結界,時樂眼裡一喜。
“我能進去。”
“大人,那東嶽大帝——”
“放心。”
時樂堅定道:“我老公,我保護。”
如果蘇周真的傷害薄聞時,他絕對不允許。
幾秒鍾後。
時樂穿過結界,踏入了久違的惡靈之地。
他沒有時間追憶剛誕生時在這裡的情形,空氣中有濃鬱的血味,他眉頭緊皺,順著血腥氣摸了過去。
術法碰撞的痕跡,打鬥的痕跡,全都清楚的映入他的眼簾。
“薄聞時!!!”
時樂眼皮子跳了跳,察覺不秒。這散發著要克他的血氣,很明顯就是他老公的啊!
薄聞時的血,很克惡靈的。
時樂小圓臉白了幾分,他加快了步子,到處找著薄聞時在哪兒。
終於,在一高處,他看到了薄聞時。
而看清薄聞時的模樣後,時樂像猛地被人從頭到尾潑了盆涼水,從身體到心裡,都是透徹的涼。
“老公!”
時樂聲音發顫,紅著眼睛就衝了上去。他不過就睡了一覺,醒來後,老公渾身是血,手腕處的血,幾乎要流幹了。
這種晴天霹靂,時樂根本遭不住。
薄聞時的血,對他而言,只要沾上就會不好受。
可此刻,時樂什麽都顧不上了。
“樂樂。”
薄聞時渾身是血,蘇周也沒好到哪兒去,他無力的靠著一塊石頭,在看到時樂時,還笑了聲。
“我說他怎麽會這麽弱,原來,另外半副神格,在你這兒。”
半神之軀,怎麽可能會像從前那樣,將他斬殺。
聽到半副神格在自己這裡,時樂什麽都明白了。他一向都不傻。
“笨死了。”
時樂眼裡滾下淚來,他抱著緊閉雙眼,短暫失去意識的薄聞時,抱得死緊。
“跟人打架就要拿出最厲害的狀態來。”時樂的聲音哽咽到幾乎要說不出話來,他教訓著薄聞時:“你真是笨死了,連架都不會打。”
要是放在不知山上,說不定還要被欺負。
“你的神格,還給你。”
時樂抱著他,跟著閉上眼睛。身為惡靈,時樂也不是什麽小菜鳥。
被隱藏在他身上的半副神格,被他慢慢找出來。
有金色的光芒籠罩著他們,時樂在這光裡,親親薄聞時的唇。
“老公。”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
薄聞時把半副神格給他,就是為了護他周全。可沒了半副神格,他家老公還怎麽打架。
神格一點點沒入薄聞時的身體,修複著他剛才受到的傷。
時樂清楚的知道,就算有了全部神格,只要他在,薄聞時顧忌著他,還是會對蘇周沒有辦法下死手。
可如果總這樣……
蘇周永遠不會被除去。他記得,蘇周清楚的跟他說過,老虎的本性,是吃生肉,而不是永遠吃素。
偶爾吃幾頓素可以,但本性誰都更改不了。
這話的意思他明白,蘇周是說,他身上的惡是來源於本性所致,他可以偶爾做幾件善事,但永遠不可能隻做善事。
行惡,是他的本能。
“結束吧。”
時樂喃喃道,留這樣的禍害在世間,以後不知道還要死多少人,被吃掉多少鬼。
時樂並不高尚,他不想犧牲。他跟薄聞時前世今生耗了這麽久,才在一起沒多長時間呢。
那些甜,他還沒有嘗夠。
可怎麽辦呢。
如果他貪戀那點甜,蘇周那個禍害,又會戮殺多少條命。
那些無辜被害的人,他們魂魄可能都保不全,他們也可能是誰的戀人,誰的孩子,誰的父母……
時樂眼裡的淚,大滴大滴掉著。
他捧著薄聞時的臉,熱烈的親吻著他:“薄聞時。”
“東嶽。”
“老公。”
他顫抖的叫著,留下最後一句話:“好好活著。”
擁有了全部神格的薄聞時,還沒來得及清醒,就被時樂種下一個帶著操控指令的咒。
“殺了蘇周。”
殺了他。
不就是同歸於盡嗎?他時樂打架不輸人,他老公打架,也不能輸。
時樂種的咒,是剜了自己的心頭血,點薄聞時的眉心。
這種不可違抗的咒,維持不了多久。
但短短幾分鍾,就夠了。
薄聞時睜開眼,金色的眼瞳裡沒有任何情緒,他眼底無欲無求,清冷如同修了無情道的神。
“惡靈為禍,當誅。”
薄聞時薄唇冷冷吐出這幾個字。隨心劍閃著寒光,劍身沾著他的血,在他手上,再次對著蘇周斬去。
完全沒有了任何顧忌的薄聞時,在擁有全部神格後,蘇周不可能再躲得過。
薄聞時,天生就是能斬殺惡靈的存在。
蘇周自己似乎也知道了這個結果,他靠著石頭,躲避的動作都嫌多余。
但在隨心劍斬來的刹那,他扭頭,將手伸了出去。
劍落。
沒有薄聞時的心軟,蘇周這一次再不能僥幸。
他在最後死去的時刻,手指終於抓住了他要抓住的東西。
那是一個老虎面具。
他怕弄髒了,在最開始,就放到了石頭上。
老虎面具被他緊緊的攥住,可他沒有力氣再戴上了。
這套動物面具,如果都帶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