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聶筠的辦公室之前,雲斂深呼吸了好幾次,但緊張還是伴隨著她,並且越來越強烈。
經紀人戚雨已經給她發了消息過來,讓她不要跟聶總對著來。
被罵就受著,被打……
聶筠不打人。
雲斂這麽一想,頓時放心了許多,她盯著面前的門,在又一次深呼吸了之後,才抬腳踩著高跟鞋走過去。
剛從年會出來,高跟鞋也還沒來得及換,就來了公司大樓。
鞋跟很細,在乾淨的地面上踏出的聲音也很清脆。
一下一下,雲斂覺得這像是在宣判著自己死期的來臨。
她又開始緊張了。
聶筠是幻羽影視的老板,她四十出頭的年紀,但是因為保養得很不錯,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少個好幾歲,只是現在這張臉怎麽看都不會讓人覺得像平時一樣親切。
辦公室很大,現在除了聶筠以外,就沒了其他人,顯得沒什麽生氣,也要空曠很多。
事實上因為今天公司開年會,結束以後職員們大多數都回家了,現在公司大樓裡也沒幾個人在。
雲斂把門關上,還沒轉身,就聽見了聶筠的帶著怒意的聲音響起
“結婚扯證這麽大的事,如果不是知形講出來,你要打算什麽時候告訴我?”
“你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到底能掀起多大的風浪,你還有沒有把我這個老板看在眼裡?”
“或者你還是想要考驗一下公司公關部的能力?”
聽見“知形”這個名字,雲斂就氣不打一出來,但她現在不能表現出來,甚至還得掛起笑容:“聶總,我是打算找個時間告訴你的。”
聶筠冷哼一聲:“先斬後奏,什麽時候講不都一樣?”
“怎麽沒想著結婚之前告訴我?”
“……”聶筠說得對。
“聶總。”
“要罵要罰您隨意吧。”
雲斂懶得狡辯了。
她結婚了這件事,本就沒打算告訴聶筠,想要來一出瞞天過海。
因為她肯定會離婚的。
到時候也會跟扯證一樣悄無聲息。
哪裡知道扯證第二天就被夏知形給坑了
幻羽影視今天開年會,作為當家花旦的雲斂不可能不出席。
聶筠難得興致衝衝,說是要給她介紹一位多年不見的畫家好友。
結果見面一看。
這位畫家好友赫然就是昨天在民政局才見了面的夏知形。
雲斂想要裝作不認識,夏知形卻來了一句“好巧”,緊接著就對聶筠說自己是她的妻子。
雲斂:……
如果不是多年的職業修養,讓她繼續保持住得體的表情。
否則雲斂覺得自己肯定面部猙獰。
“我哪兒敢罰你啊。”聶筠端起自己桌上的杯子,喝水之前她抬眸又看了看一臉乖巧模樣的雲斂,一時間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麽。
雲斂是她當初創業初期就簽下的第一個藝人,兩人也算是一路扶持過來,現在幻羽影視能夠在業內有著自己的地位,跟她們都脫不了關系。
而這麽多年來,雲斂很少乾出格的事情,幾乎沒有負面的新聞爆出來。
但沒想到一鬧就鬧了個大的。
合同裡沒有寫雲斂不能結婚,可是瞞著自己這個老板是不是不太應該?
如果哪天雲斂結婚的消息被爆出來,公司卻一點準備都沒有的話……
聶筠想著這些,有些頭痛了。
她還從未想過這方面的事情。
雲斂見她臉色稍微緩和了不少,才敢在沙發上坐下來。
逃過一劫。
聶筠把杯子又放在了桌上,她站了起來,說話的語氣沒剛剛那麽激烈:“說說吧,怎麽跟知形認識的?”
“娃娃親。”
聶筠:“……?”
聶筠正想再問點什麽,她的手機在這時候響了起來,走到窗前去接電話。
雲斂有些無聊,她扯了張紙巾撕著。
等聶筠打完這通電話,這張碎掉的紙巾已經被她丟進了垃圾桶。
“你先回去吧。”聶筠揮了下手,有些煩躁的模樣。
雲斂立馬起身:“好。”
她一點猶豫都沒有就轉了身,很快走到門口。
像一陣風,就跟沒來過辦公室似的。
“雲姐。”助理蕭蕭走過來,遞給她一件外套,又把手機給過去。
雲斂為了讓自己在聶筠面前看起來可憐一點,還穿著今天參加年會穿的長裙。
現在是盛夏,但夜晚有著淡淡的涼意,她一直不怎麽抗凍。
雲斂揚起一個笑容:“沒事了。”
蕭蕭也跟著松口氣,她後怕地拍了下自己的胸口。
她在雲斂身邊工作時間也才小半年,之前一直都聽說聶總發火很可怕,她剛剛在外面等,但房間的隔音太好,她聽不見裡面的動靜,就不禁有些擔心。
現在可算是放下心來了。
雲斂又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回去,蕭蕭。”
“我去處理點事情。”
“不需要陳哥送你嗎?”蕭蕭比雲斂稍微矮一點,走在一起她還得微微抬頭看著雲斂。
陳哥是雲斂的司機。
雲斂搖頭:“不用。”
她抿了下唇,又說:“我已經讓人來接了。”
電梯直接到了負二樓。
夜越來越深,溫度也越來越低。
雲斂緊了緊自己的外套,一眼就看見了夏知形的車。
轎車通身藍色,即使現在光線略暗,但也能認出來。
雲斂沒拉開副駕駛的車門,而是坐進了後座。
她沒開口講話。
夏知形似乎也沒開口的打算。
車內的氛圍有些古怪。
車子從停車場出來以後就駛入了寬闊的馬路。
柳城的夜生活一向出名,哪怕現在已經到了十一點,街道上的行人依舊不少。
雲斂看著窗外閃過的風景,睫毛顫了一下。
半晌,她才透過昏暗的燈光,淡淡地看了眼夏知形的側臉。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問:“你就沒什麽想說的?”
“筠姐是我朋友,我不會瞞著她。”夏知形說完,索性把車停在了路邊。
雲斂的嘴唇動了動。
她想罵髒話,可是她不會罵。
她思考了好幾秒鍾,才艱難地蹦出了三個字:“你瞎扯。”
“夏知形,昨天之前你是怎麽說的?”
“你說我們的婚姻不希望被更多的人知道。”
“但這不代表不能被知道。”夏知形鑽了這句話的空子。
雲斂稍微前傾了一點自己的上身,她的眉頭緊皺,跟夏知形轉過來的目光對上。
她質問:“那你晚點說不行?非得在今天這樣的場合。”
“你們搞藝術的,是不是腦回路都不太一般?”
幻羽影視的年會比起其他公司開得要特別一些,具體表現在時間是在年中,而不是年末。
今年是公司成立第十年,聶筠也將這個年會看得非常重要,邀請了不少其他各界的人士來,甚至還鋪了紅毯開了直播。
夏知形就是被邀請來的一位,雲斂怎麽也沒想到她跟自己老板竟然也有交集。
並且還是關系很不錯的朋友。
“抱歉。”夏知形的語氣誠懇。
雲斂別開臉,沒有想要再說話的想法。
車子又發動了,在路面上平穩前進。
她咬了下唇,想起來聶筠問的問題:怎麽跟夏知形認識的。
故事很老套,她的奶奶和夏知形的奶奶是當初一起拜過的金蘭,後來各自有了家庭,並且物理距離變遠了不少。
但是不妨礙她們感情深厚,想要親上加親,於是時間一久,就直接給這倆剛出生的孫女定了親事。
現在過去了二十六年,家裡一直都催得緊。
雲斂之前一直以工作忙碌為由總是推脫和拒絕,但大半個月前她殺青了一部新戲,時間終於空閑了一點,就被家裡“綁”著見了夏家的人。
嚴格算來,在扯證之前,雲斂隻跟夏知形見過三次面。
那麽現在算什麽?
閃婚和隱婚齊活了。
雲斂無奈撫額。
她沒想過會這麽快就跟夏知形又見面,還是在公司年會這樣的大場合。
時間又走了二十來分鍾,車子才又在另一處停車場停下。
“到了。”夏知形解開安全帶,往後看了一眼。
雲斂沒說話,她戴上口罩,開了車門。
她一路沉默,跟夏知形也沒有眼神交流,就看著電梯的樓層提示的數字慢慢地增加。
而最終要到達的樓層,有著她們的婚房。
雲斂現在對自己已經結婚了這件事還是有些恍惚。
電梯在中途停了下來,有人跟同伴說說笑笑走進來。
大概是疑惑這麽熱的天怎麽會有人戴口罩,投來了一瞬間好奇的目光。
雲斂連忙垂下眼,同時也拿起了手機看著。
她不想被認出來。
夏知形的臉色多了分冷意,她不露痕跡地往她身前一站,擋住了別人的視線。
不過沒多久,這些人就出了電梯。
小小的空間內,又只有她們兩個人。
夏知形盯著跳躍的數字,等到了“29”。
她的唇瓣微張,又提醒道:“到了。”
雲斂收起手機,依舊是沒有吭聲。
夏知形是道歉了沒錯,但她還沒說“沒關系”。
雲斂還微微抬起下巴,目不斜視,先夏知形一步離開了電梯。
夏知形見她這樣,嘴角翹起了一點,才跟在了她的身後。
雲斂本來以為自己跟夏知形婚後第一次見面會在過兩天的家庭聚會上。
沒想到今天發生了意外。
她其實大可以在年會結束之後也不用再跟夏知形有什麽來往,可架不住她生氣。
她一定要當面跟夏知形講這件事,起碼得知道理由。
但是現在知道了。
她更氣了。
是朋友就不用瞞著,那怎麽不早點說?
真的瞎扯。
門鎖是密碼鎖,不需要拿鑰匙。
雲斂走到門口,有些愣住。
她忘記密碼了。
或者說壓根就沒記。
這場婚姻根本沒被她放在心上。
雲斂又有些頭疼,她還以為自己可以很酷地開門進去,今晚都不跟夏知形再有任何交流。
現在卻不得不站在門口,等著夏知形來輸入密碼。
夏知形慢悠悠地到了她旁邊,看著她一動不動的模樣。
眉頭輕輕挑了一下:“怎麽不開門?”
雲斂藏在口罩下的嘴唇抿很直,她還是不想跟夏知形講話。
夏知形反應過來:“不記得密碼?”
雲斂被戳穿了想法,瞪了她一眼。
夏知形“嘖”了一聲,她伸出手,想要按密碼。
手卻懸在了半空,指尖遲遲沒再往前。
雲斂奇怪地看著她。
“密碼我也忘了。”夏知形收回手,也清了下嗓子,她的眼睛彎起了小小的弧度,“除非你開口講句話,否則我不會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