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宿和裴楓呆愣愣地對視一眼,隨即又尷尬地移開視線。
裴楓摸摸鼻子,小聲地解釋著:“這就是親兄弟的默契,別人都比不上的。”
宋亭硯聞言便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沒反駁什麽。裴楓那字裡行間透露出來的是什麽意思,宋亭硯是肯定清楚的。小屁孩還借著這個機會和他爭起來了。
宋亭硯眉梢微挑,輕聲道:“是,畢竟你們在一起生活了十幾年呢。”
裴楓心想宋亭硯這人還明事理的,但這畢竟是事實,宋亭硯即便想要反駁也沒法。他用手摸摸鼻子實際上是仗著這個小動作悄悄遮住了勾起的唇。
卻不想宋亭硯的下一句話是:“不過沒關系,星星的未來幾十年都是和我一起生活,想必該有的默契我們也會有。”
裴楓:“……………”
裴楓忍不住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胸口,在繼血肉淋漓之後,他的胸口上又被劃了幾道,估計馬上就要直直戳進心臟了。
難受,委屈,不能好了。
他皺著眉想伸出手去拽裴宿的衣袖,然而裴宿的注意力卻隨著視線的轉移落在了裴楓捏著的鼓鼓囊囊的紅包上。明明宋亭硯也才幾個小時前得知裴楓過來,而現在連紅包都準備好了——
分明是早就有所想法。
裴宿的心和裴楓的心完全在兩個世界,一個熱乎乎,一個冷颼颼。
偏偏宋亭硯還能不動聲色的問上裴宿一句:“星星你說是不是?”
裴宿迷茫地眨眨眼,也沒在意這倆人到底在說什麽,遲疑著用疑問的語氣說了個是。
劈裡啪啦,裴楓的心徹底碎了十幾瓣。
[笑死我了,這波啊,我宣布這波是嫂子贏了。]
[事實證明宋老板還是宋老板。]
[弟弟還是太年輕了啊。]
[果然和我弟弟一個樣,嘴上比誰都狠,小動作比誰都多,還是乾不過我老公。]
[前面的姐妹你已經給我塞了好幾口狗糧了。]
…
下播了以後裴楓跟在裴宿的身後,黏著人直嚷著要一起吃晚飯,裴宿本來也打算將他留下,自是沒什麽二話。飯是在家裡吃的,家裡來了個生人,佩佩和十一在裴楓腳邊轉了兩圈後便黏上人了。
裴楓一邊吃飯一邊揉貓,揉得起勁了好一會兒才抬頭,但這一抬頭就發現他哥和宋亭硯之間的距離越來越短,剛吃飯時還有五十公分,眼下也就剩個拳頭長度了。
裴楓:“……”
嘴裡的飯菜突然變得索然無味。
快吃完的時候,裴宿捧著碗挖了一大口,將空空的碗放在一邊,他輕聲問裴楓,“你今晚打算什麽時候回去?要直接回學校嗎?”
裴楓瞅了他一眼,又瞅瞅宋亭硯,眼裡帶著幾分遲疑。
裴宿沒看出這是什麽意思,但宋亭硯卻知道個一清二楚。
宋亭硯將裴宿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輕輕捏著他的手指,隨後又偏頭去看裴楓,語氣平平:“可以再玩一會兒,和你哥一起直播打遊戲也沒事,如果太晚的話,今晚就睡這兒。”
頓了頓,又問他:“明天早上有課嗎?”
裴楓壓根沒想過宋亭硯會說出這種話來。
他以為以兩人剛才就遊戲房裡不動聲色的爭寵和炫耀貶低對方而言,宋亭硯巴不得他這個裴宿的跟屁蟲趕緊滾蛋,省得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
實際上宋亭硯卻主動提出讓他晚上住在這兒的建議。
裴楓看向宋亭硯這位嫂子的眼裡都染上了幾分難言的複雜。
他抿了抿唇,實話實說:“明天上午十點的課。”
像是擔心宋亭硯和裴宿臨時改變主意似的,他連忙又補充道:“這邊離學校也不是很遠,我到時候打個的能很快過去的。”
“沒關系,我八點多要去公司,可以順路捎上你。”
裴宿一聽立刻點頭,“對,這樣就正好,還能省點錢呢。”
裴宿說著,臉上的笑容便綻放開來,他衝裴楓指了指身旁的男人,“坐你嫂子的車。”
在說到‘嫂子’二字的時候,故意加重了語氣。
知道他是故意逗弄,宋亭硯一點沒覺得生氣,只是偏頭去問裴楓:“你覺得呢?”
裴楓自然是連連點頭。
他咳嗽一聲,正要繼續開口說什麽,卻聽宋亭硯忽然道:“今晚你睡你哥的房間。”
“好啊!”裴楓眼睛唰抬一下就亮了。
他現在不止只是對宋亭硯刮目相看,甚至能感受到對方身上那種無私的為人考慮的中華民族優秀傳統美德。裴楓甚至已經在心裡組織好讚美之詞就等著裴宿和宋亭硯上門時對著他爸閉眼誇兒婿了。
然而下一刻,宋亭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加了一句,“你哥和我睡。”
吧嗒。
裴楓手裡的杓子落在飯碗裡。
他黑著臉,面無表情地盯著宋亭硯看。
狗男人,他還真以為宋亭硯這麽替他考慮。原來都是為自己謀福利。
果然是在商圈浸淫了多年的男人,這心機城府絕對比一般男人深多了!
一直等到晚飯結束,裴楓像條小尾巴一樣跟在裴宿的身後推開了遊戲房的大門,而宋亭硯已經進了書房,他才小聲的在裴宿身後嘟嘟囔囔,“哥,你晚上還是跟我睡吧。我們倆都這麽久沒見了,肯定有很多話要講的。”
他絞盡腦汁的想話題,“比如說回憶一下咱倆小時候,再不濟你給我講講你的大學,我再給你講我的大學,你看怎麽樣 ?”
裴楓每說一個話題,裴宿的冷汗便滴下來一滴。
他覺得,這些話題好像沒一個能聊的。
裴宿不動聲色地坐在椅子上,開口就是問裴楓:“還是打絕地嗎?要不要換個遊戲玩?”
“誒?有什麽遊戲啊。”
裴楓果然被吸引去了注意力,沒再關注先前的話題。他湊到了裴宿的身後,將下巴搭在他肩膀上,挨在電腦前將steam上的遊戲都掃了一遍,最後手指點在了一款黑漆漆的頭像上。
裴宿眯起眼睛盯著旁邊的字看了一眼,好家夥,最近圈子裡賊有名的恐怖遊戲。
前兩天鬼風約他一起玩的時候被裴宿給拒絕得徹徹底底。
隨後鬼風又去找了孤島,孤島也沒同意,於是只能暫時歇了心思。
裴宿沉默地抿唇,片刻後和裴楓打商量:“我覺得或許——”
話剛起,剛剛被順手打開的直播間彈幕已經飄了起來。
[我艸這個遊戲好玩啊!]
[玩這個玩這個!]
[了解,我去幫你叫鬼風和孤島。]
[哈哈哈哈艸,鬼風真來了。]
裴宿一低頭,只見手機上跳出一條提示,點進去一看,赫然就是鬼風。
鬼風:星星玩這個啊,快快快,我再叫上孤島,咱們三人剛好一個隊,走走走。
裴宿:“……”
大概半個小時之後,鬼風孤島以及裴宿三個人湊成了一隊,選擇了號稱地獄恐怖難度的關卡。事實上裴宿是極其不願意的,但奈何鬼風的歪理聽著還真有幾分道理,他一時半會反駁不出來,便只能順從。
鬼風是這麽說的:既然都玩了,那肯定玩最恐怖的關卡啊,不然一個個玩麻煩死了。
裴楓在旁邊連連點頭,“就是就是,一關一關玩得玩好久呢。”
裴宿默默的在心裡想,好像的確是這麽一回事,早結束指不定能多活幾天。
遊戲名字叫做《惡夢》,難度最高也最恐怖的關卡花錢就能嘗試,鬼風作為小隊隊長花了兩百軟妹幣就順利進入了遊戲。畫面一晃,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將三個遊戲人物徹底籠罩。
裴宿緊張地操控著人物緩緩走動,想了想又覺得不靠譜,趕緊蹲了下去又直接伏地,慢吞吞且小心翼翼地往一側爬行。黑暗帶來了最深的恐懼,裴宿雙眼盯著屏幕不由自主地將呼吸都放緩了幾秒。
下一刻,耳機裡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艸啊——有鬼有鬼!!!”
鬼風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像一道劈裂了枯樹的雷電,也差點劈碎了裴宿的耳膜。
手指不受控制地猛地一頓,還來不及吐槽,只見畫面上突然閃過一道白光,緊接著一個人踩著趴著的遊戲人物狂奔。
duangduang的碰撞聲音不停傳來,裴宿忍不住詢問:“這是什麽聲音?”
[我他媽直接笑裂開。]
[鬼風別撞了!腦袋要碎了!]
[腦袋碎不碎我是不知道,但鬼風真的是膽小石錘!]
[嘴上說著大哥,實際上就是個弟弟。bsp; [我笑死了,鬼風跑了。直播間已經沒有鬼風這個人了,但是他的遊戲人物還沒解除疾跑狀態……]
裴宿看著彈幕噗的一聲笑出了聲。
他敲了敲耳機問孤島:“孤島,你還好嗎?”
十秒鍾過去,耳機內安安靜靜地什麽聲音也沒有。
裴宿:“?”
又是十秒過去,裴宿聽見耳邊的裴楓幽幽開口:“哥,彈幕上說孤島沒開聲音。他全程靜音,還開著彈幕,現在正在看彈幕笑話鬼風呢。”
裴宿:“……年輕人怎麽能不講武德。”
然而下一秒他的鼠標就挪到了右上角的音量按鍵上。
[????]
[不講武德警告!]
[主播過分了。]
[那個,孤島自己說可以用單身一百年來換關閉音量,主播也是嗎?]
裴宿:“……”
鼠標又默默移回來,他一臉正經:“你們想什麽呢,我是想看看能不能調音量而已。”
這麽一來,裴宿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在黑暗中摸索。
鬼風還沒回來,他的遊戲人物便一直在哐哐撞大牆。忽的,裴宿的耳機裡傳來一聲滴答,緊接著燈光一閃,他突然注意到原先還在撞牆的遊戲人物腦袋上已經鮮血淋漓。
黑暗中緩緩伸出一隻手,輕輕扣住了裴宿那人物的腳腕。
耳邊是一道氣音:“親愛的,晚上好,這是我送給你的見面禮。”
吧嗒。
鬼風那遊戲人物的腦袋跌落在地,咕嚕咕嚕從裴宿的腳邊滾到了眼前。那張被撞爛的臉直直面向裴宿,血肉模糊。
遊戲房內爆發出兩道尖叫。
“哥!!!!”
“宋亭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