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原地暴斃,甚至還要直接揚骨灰——這是裴宿此刻唯一的想法。
唇貼上去的那一刻,裴宿的腦子裡亂成了一團漿糊。他瞪著圓溜溜的眼睛,入眼是男人頸間白皙的肌膚,他僵著身子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緩了。
腰落在宋亭硯的掌心下,對方溫熱的肌膚緊貼衣服,很快便浸到了腰間的皮膚。他還仰著頭,假裝不動聲色的往後挪了挪,動作很小,卻輕易就讓宋亭硯注意到了。
男人喉結微微一動,跟隻小奶貓似的小心試探的裴宿瞬間又僵住了。
動、動了?
我艸!
宋亭硯你咽什麽喉嚨,你他媽不知道咱倆這姿勢不對勁嗎!
“對、對對不起!”像是終於抓到了機會,裴宿猛地伸手抵在對方的肩膀上,手腕一用力想要從男人的桎梏中掙脫,然而實際上宋亭硯卻壓根沒有松手的意思,牢牢將他禁錮在的的懷裡。
裴宿費盡了力氣也就拉開兩人之間不到二十公分的距離。
宋亭硯垂眸看他,或許是剛剛一幕稍有驚險,男人此刻的臉色不大好看。薄唇輕抿,狹長的眼眸裡露出了淺淺的不讚同。而他懷裡的青年大半身子都靠在他的身上,仰著頭露出一張五官漂亮的臉來。
和照片裡,偶遇時一模一樣。
裴宿似乎有些緊張,漆黑的眼眸裡閃爍著驚疑不定和張皇失措,宋亭硯能輕易感受到對方似乎很想從他的懷抱裡脫離。
事到如今,宋亭硯也隱隱反應過來了。
裴宿在怕他。
在火鍋店的時候他不是因為遇到了什麽事情而突然離開,是因為他。回想起青年在微信裡說的遇到了一個仇人,宋亭硯眼眸微深。
難道,他一直以來的猜測是錯誤的?
這個裴宿還是以前的裴宿?
可即便是以前的裴宿也不該這麽怕他,嫌棄他討厭他惡心他倒還是有可能的。
短短一瞬間宋亭硯的腦袋裡想了很多東西,直到裴宿突然出聲打斷了他的思考。
青年跟隻畏畏縮縮在洞口徘徊的小兔子一樣,悄悄抬頭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的視線往下移後,又猛地低頭,他嘴唇一動,小聲問:“你要不要先放開我,我、我這衣服挺髒的。剛剛出了一身的汗就算了,還靠在了廁所門板上。你知道廁所的門有多髒嗎?”
他越說越來勁,“根據相關調查,上面的細菌不計其數。尤其是一般的公共廁所,有時候碰上些素質低下的人,指不定還——”
唔。
一隻手倏地捂住了他叭叭叭個不停的嘴,他倏然瞪大眼睛,瞳孔猛地緊縮。
我靠宋亭硯你個大傻逼,你拿手堵我嘴!你竟然讓我吃細菌?
像是猜到了裴宿的想法,宋亭硯眼底終於露出了點無奈,“星星,這是乾淨的手,沒碰你衣服。”
裴宿:“……”
裴宿這才注意到雖然宋亭硯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然而那隻自他腰側穿過緊扣後腰的手卻始終都沒有松開。看這個樣子,宋亭硯壓根沒打算放開他。
早知道還不如直接一屁股坐到坑裡去。
他沉默地眨眨眼,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宋亭硯,緊接著對方松手,他張嘴就道,“對不起,我知道你和溫向晨感情非常不錯,馬上就要結婚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纏著溫向晨了,所以……咱們之間能不能就這麽算了?”
他說著又覺得有些難以啟齒,“我家都被你搞破產了,聽說我爸和我弟弟現在已經搬到別的小鎮上去了,我也沒臉見他們。你要我承受的我都承受了。雖然這麽說確實挺不要臉的,但你能不能大人有大量,別再追究以前的事情了?我可以寫保證書,我真的不喜歡溫向晨了!”
宋亭硯:“……”
宋亭硯不動聲色,然而心中卻是一串一串的問號。
這是什麽意思?
他以為裴宿喜歡溫向晨,結果裴宿卻以為他和溫向晨是一對?還為此對他以及裴家下狠手,把人家搞破產了?
裴宿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宋亭硯回答,心中不由得泄氣。是他想得太過美好了,小說裡的宋亭硯向來對除了主角受以外的人沒什麽好臉色,讓他對一個情敵心軟,看上去確實是個不怎麽靠譜的主意。
裴宿做夢也沒想到,今天自己興致滿滿興高采烈的跑來面基,卻被宋亭硯逮了個正著,指不定還要提前解鎖狗帶劇情。
s老板……和s老板的面基怕是只能等下輩子了。
他在腦海裡想了很多東西,有小橘貓十一沒人喂了以後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有直播間觀眾們還在等他明天的直播,有剛剛和他確定關系卻注定要失戀的s老板——
裴星星太慘了。
裴宿眨了眨眼睛,遮住了微濕的眼底。
然而順著青年低頭垂眸的動作看去,宋亭硯卻還是輕易注意到了青年有些泛紅的眼角。
柔軟的指腹輕輕貼上裴宿的眼角,一個半強迫性質的動作讓裴宿抬起了頭。他眨了眨眼睛,有些模糊地看到宋亭硯那雙眼睛裡帶著的似乎是淡淡的心疼和無奈。
緊接著,他便聽到宋亭硯聲音溫柔,“星星,我不知道你誤會了什麽。但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壓根就不認識溫向晨。何況我隻喜歡你,怎麽會喜歡溫向晨?”
他不和溫向晨做情敵都算好的了。
還喜歡溫向晨。
想起那陣子恨不得溫向晨趕緊消失在裴宿面前的想法,宋亭硯愈發覺得無厘頭。
目光在這個狹窄的洗手間裡掃過,宋亭硯眉心抽疼。也不知道一次好好的面基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第一次正式見面地址從火鍋店變成了廁所,第一次面對面敘述心意,還是在廁所。
他問道:“我們先從這裡出去,不是說要回家吃火鍋嗎?我讓人把食材都送到城青公寓去了,有什麽事情咱們一邊吃一邊說好不好?”
裴宿花了足足五分鍾才確認宋亭硯前一句話說的的確是喜歡他裴宿而不是溫向晨,陡然間又被這兩句給震得不知所以,滿臉迷茫又呆滯:“啊?”
啥東西?
喜歡他?還要一起回家吃火鍋?
他大爺的,這不是他跟s老板說的話嗎?
等等——
s老板,s,宋,宋亭硯?
裴宿:“……”
裴宿逐漸冷靜下來,過了大約有十來分鍾,他才動了動嘴唇,問宋亭硯:“s……老板?”
宋亭硯點頭,“是我。”
裴宿:“…………”
他的腳往後退了一步,似乎想和宋亭硯拉開距離站直。宋亭硯一時半會兒倒也沒在意,心想兩人既然已經將身份都坦白了,便也沒關系了。然而他萬萬沒想到,就在他松開摟住裴宿的手時,火鍋店的場景再度重現。
裴宿撒開腿就往廁所外狂奔,跟隻燒著了尾巴的兔子。
宋亭硯錯過了火鍋店那一次,卻終究還是有幸見識到了全過程。
依舊是那道熟悉的殘影,隻留給他一個黑黑的背影。
宋亭硯:“……”
…
裴宿奔出公共廁所以後沒有像剛離開火鍋店那樣一頓亂跑,他蹲著身體靠在門口不遠處的一個花壇後面,滿腦子都是s老板等於宋亭硯這個可怕的事實。
最可怕的是,像宋亭硯說的,他不喜歡主角受溫向晨,而是喜歡他裴宿。
裴宿:“……”
這不對,這和小說寫的完全不一樣。
裴宿幾乎將自己縮成了一個團子,他抱著膝蓋直接坐在地上發呆思考。他的面前人來人往,偶爾路過的幾個稍許年長的中年人時不時將視線投到他身上,片刻的遲疑後又走回來往他面前塞了幾張紙幣。
在裴宿抬起頭來時,語重心長的勸解道:“你這麽年輕有什麽事情是不能解決的?這麽熱的天去買隻棒冰吃一吃,冷靜下來就趕緊回家。你家裡人說不定還在等你呢。”
裴宿:“……”
裴宿覺得這位好心的叔叔似乎誤會了什麽,然而還不等他開口,對方已經揮揮手離開了。頗有一種好心人匿名做好事的感覺。
裴宿看著面前的幾張紙幣,抿了抿唇將它收起來。放到一邊的口袋裡確保自己不會隨手掏出來不小心花掉,他找出手機翻到了鬼風的微信,直接給對方打了個微信電話。
昨晚裴宿急哄哄地做決定,甚至都沒有告訴鬼風他要和s老板面基這件事情。於是鬼風這會兒接到裴宿的電話還笑眯眯的問他吃飯沒。裴宿捂了捂自己空蕩蕩的肚子,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還吃飯,吃什麽飯啊。
含糊地回答了兩句,裴宿便直接問道,“鬼哥,你說你一直都知道s老板的身份。那、那他是宋亭硯嗎?”
“謔,你還知道宋亭硯這名字呢?也是,畢竟宋老板經常出現在財經頻道和新聞上。”鬼風笑著回答,“就是他啊,他告訴你的還是你自己發現的?嘿嘿,發現自己的網戀對象是宋老板這種男人,是不是覺得超級賺!?”
裴宿非常誠實:“我覺得我血虧。”
字面意義上的血虧:要見血的虧本。
把命留下的虧本。
鬼風:“……”
鬼風:“難道說你對男朋友的要求比宋老板還要高?星星,不是我騙你,我覺得整個京市都找不出來第二個宋老板這樣的。”
宋亭硯很優秀,這一點裴宿是非常清楚的。
但問題不在這兒。
裴宿已經不由自主地在腦海中腦補了很多有的沒的東西。甚至連其實宋亭硯是故意借著網戀這個由頭惡心他懲罰他為溫向晨出氣這種的想法都一閃而過。
果然是個愛情詐騙犯!
但裴宿這心裡還是隱隱約約有點不死心,他捏緊了手機,有些遲疑卻終究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那你知道宋亭硯他和溫向晨的事情嗎?”
鬼風:“哈?”
鬼風迷茫地眨眨眼,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宋亭硯和溫向晨有什麽事情?
他表情古怪,立刻將通話掛著又點開了東逸明的微信,問了對方。東逸明相當給力,見鬼風這麽問,迅速就將當初的事情說了出來。
一分鍾後,鬼風聲音冷靜的反問裴宿:“你是說宋亭硯誤以為你喜歡溫向晨,然後吃了好幾天乾醋,甚至想要翻出溫向晨的黑料將對方封殺的事情嗎?”
鬼風深吸一口氣,“星星,你是來故意秀恩愛的嗎?”
裴宿:“……啥玩意兒?”
鬼風:“……你說啥玩意兒?”
裴宿:“……意思也就是說在此之前宋亭硯壓根就不認識溫向晨?”
鬼風脾氣好,還能和裴宿就這個話題好好聊一下,“不然呢?你不會覺得宋亭硯這種人還會包養小明星吧?他又不是渣男老板。宋亭硯這輩子第一次動心就栽在你身上了。要不是知道他人好,私生活又很乾淨,我才不會給他當助攻!”
裴宿深吸了一口氣,他道:“我知道了。我可能搞錯了一點事情,鬼哥等會兒再跟你聯系。”
吧嗒掛上了電話。
他收了手機從花壇的後面探頭看去,宋亭硯就站在公共廁所的附近擰著眉四處環視了一圈,隨後低頭看起了手機,修長的手指在手機上敲敲點點,沒一會兒的時間裴宿的微信上便跳出一條又一條的消息。
裴宿咬了咬牙。
他害怕宋亭硯是真的,可他喜歡s老板也是真的。
或許……或許他和宋亭硯之間真的有什麽誤會也說不定。
裴宿低頭給他回消息。
ps修圖大師:我覺得我們可以坐下來聊一聊,你看行不行?
ps修圖大師:就去你說的那個奶茶店。
ps修圖大師:你看到我了嗎?我在花壇後面。
收到信息的宋亭硯往花壇方向看過來,隨即便看到裴宿從花壇後悄悄露出了一個腦袋,然後跟隻兔子似的,小心翼翼地跟他打了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