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白思一覺醒來,手機上幾十個未接來電。
他有兩台手機,工作的二十四小時會開著,盡管計策的經驗遠比他要豐富的多,基本沒有什麽事需要他出面。
還有就是經常帶在身邊的這台,日常使用的,以前跟段琛在一起的時候,也是二十四小時開著,因為段琛和弟弟都需要第一時間可以聯系到他。
如今回了家裡,弟弟就在身邊,到了晚上,葉白思就會開啟勿擾模式。
所以真的一個電話都沒接到。
不是工作上的事,他和葉白玉也沒有什麽親人了,沒有人會打這個電話,除了段琛。
葉白思不太想換號的,私人手機綁定了很多社交帳號和銀行·卡等,還存著一些葉白玉老師同學的聯系方式。
他以為段琛不會糾纏的,在他的印象裡,段琛不是死纏爛打的人。
太掉份兒了。
葉白思起身去找葉白玉要了一張副卡,翻到了取卡針,重新回到臥室裡,卻發現手機又響了。
他隻好拿起接通,耐著性子道:“誰?”
“我,戚直。”
他跟戚直認識的比段琛還早,當年戚直也的確幫過他的忙,可他跟戚直之間,到底是不如段琛與戚直的。
葉白思語氣溫和:“有事麽?”
“是段琛。”戚直道:“昨天晚上他去水庫邊喝酒,進醫院了,一直在念叨你的名字。”
葉白思沒有說話,嗯哦這兩個字用在這種場景都不太合適,因為他知道戚直希望聽到什麽。
戚直靜靜等了一會兒,道:“真的沒有可能了麽?我還一直在等著喝你倆的喜酒。”
“曾經,我也是那麽以為的。”
戚直立刻道:“如果你還想的話,這事兒我來搞定,段琛只是不婚主義,他並不是不喜歡你,你不知道,他昨天晚上有多……”
“戚直。”葉白思打斷了他:“我們多少也算朋友一場,麻煩你也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覺得,既然你倆都對彼此有感情,那何必非要鬧到分道揚鑣的地步呢?”
“只是有過。”葉白思糾正,“抱歉,我還有事,下次聊吧……前提是不談段琛。”
戚直放下手機,扭臉看向段琛,道:“和稀泥失敗。”
段琛靠在床頭,左手扎著點滴,右手拿著蘋果,聽罷便收回了視線,張嘴咬了一口。
他倒不是喝酒喝得,而是吹風吹的,發起了高燒。戚直看了他一會兒,段琛面無表情地道:“你走吧。”
“要不要跟阿姨打個電話?”
以前段琛有什麽事兒都是找許芯月的,直到葉白思的出現,這麽一想,葉白思倒像是頂了許芯月這個當媽的角色。
段琛道:“不用。”
“你確定自己能行?”
“我有助理。”
“你那個新助理,使起來有計策順手麽?”
“別跟我提他。”
“你們玩真的還是假的,外面都傳你和計策聯手做了一出戲,本意是讓他去金躍探明A的虛實,都在等你們貢獻第一手消息呢。”
段琛皺眉:“你也這麽覺得?”
“稍微有點眼色的人都發現了,A做的那些項目都是你不屑做的,哪怕是不要的東西,可三番兩次這麽搞,你會對他有產生興趣也是難免的吧?計策這次從你手上搶走的那個項目,在大部分人眼裡,不過是給A遞的投名狀罷了。”
“他還不值得我拿計策做餌。”段琛說罷,忽然想到了什麽:“如果你們都這樣認為,那麽A應該也是這樣想的,他怎麽敢收計策呢?”
“要麽是清楚你的底細,要麽就是對你有恃無恐,要麽……就是那個項目對金躍意義重大,不惜得罪你也一定要得到。”戚直思考著,道:“金躍啊……這家公司冒頭不到五年吧?最近好像有往文化傳媒發展的方向,老實說,一開始,我還以為是金躍是你在玩票。”
“我沒那麽無聊。”段琛吃了兩口,就把蘋果扔了,道:“我現在也非常好奇他究竟是誰,又是誰給他的膽子,敢搶我的項目。”
戚直笑了,“這個項目是計策以金躍的名義談下來的。”
“拿著從我這裡得到的人脈去討好新上司,他真是越來越長本事了。”
“你剛才說,A不值得你拿計策做誘餌,說明你也很清楚計策的能力,那到底是什麽原因,能讓你舍得把這麽一員大將拱手讓人?”
“我不想提這件事。”段琛開始剝橘子,淡淡道:“不過還是很感謝你的提醒,讓我找到了宣泄對象。”
戚直眉頭一跳,隨即又失笑:“希望金躍的垮台能讓你好受一點。”
這是遷怒,他們都心知肚明,但無所謂,這個世界本就弱肉強食。
葉白思接到計策的電話時,正在看新買的財經書籍,他清楚自己的在商場上的能力還是很嫩,想要管好金躍,光靠從段琛那裡學來的知識必然是不夠的。
拋棄個人感情來說,段琛在商業表現出來的能力,是葉白思仰慕甚至可望不可即的。
但他沒有想到,金躍,首次遇到的危機,就是段琛帶來的。
“所有正在進行的項目合作方全部終止,對方很坦然,就是段琛吩咐的,他讓合作方轉達給我們,如果還想繼續活下去,就接受他的收購要求,或許可以原諒我們上次的冒犯。”計策指出問題並提出建議:“他是衝著上次的事情來的,或許,我們可以把項目還給他。”
“怎麽還?”葉白思道:“合同已經簽了。”
“他既然願意出錢,就說明沒有逼金躍到絕路的意思,他要,給他就是了,難道我們要為了一個項目放棄整個金躍麽?”計策道:“我很清楚他的手段,他說到做到,現在,要麽我們各退一步,把項目給他,要麽,就只能任由手頭所有項目全部爛掉。”
葉白思沉默了很久,再開口的時候,嗓音微微顫抖:“你知道,他是要把那個項目……買去雪藏的。”
“做企業不能這麽善良,我們不是在做慈善。”計策輕聲道:“何況現在,它在我們手裡也是死。”
葉白思又沉默了很久,計策垂眸,慢慢道:“他的東西,素來不允許別人亂動……奪了他嘴裡的肉,你應該料到有這一天。”
“是。”葉白思緩緩道:“但一定還有辦法。”
“葉總。”計策提醒他:“你跟他作對,是在以卵擊石。”
“之前你勸我,不要動他的東西。”葉白思緩緩道:“你不是想知道為什麽嗎?”
“我不是在挑釁他,我也不是,故意與他作對。”
“是因為我爸……”葉白思說:“二十多年的心血,就是被這樣雪藏,崩潰,跳樓自殺。”
計策很久都沒有說話。
“有辦法的。”葉白思認真地道:“現在他之所以能叫停這些人,是因為本身獲得的利潤不值得合作方冒險與他為敵,可是,如果有一個足夠大的蛋糕呢?”
不破不立,置之死地而後生。計策擔憂的神情逐漸放松,他笑了起來,道:“很有想法,但,很難做到……那樣的蛋糕,話語權憑什麽在我們手裡?”
“這就要靠計總幫忙了。”
結束通話之後,計策好半天才收回手機,他望著手機號上方的頭像,心緒浮動。
如果段琛知道葉白思是這樣的人……只怕會,更加舍不得放手吧?
段琛比以前更加努力地將時間投入到了工作之中,他沒有去找葉白思,但他發現了一個該死的事實,葉白思無處不在。
他出現過段琛的辦公室,出現過段琛的休息室,也出現過段琛的私人電梯,更出現過段琛的車上。
他坐在電腦前,恍惚想起了曾經的某一日,葉白思提著飯盒走進來,發覺他正在認真專注地看著文件,便悄悄放輕腳步走過來,彎腰將嘴唇貼到他耳邊,用氣聲喊:“阿段——”
他耳朵一陣發癢,側頭去看,葉白思便對他笑了一下,指了指一側的飯盒:“到飯點了,給你做了好吃的。”
段琛收回視線,道:“等我忙完。”
葉白思便乖乖坐在一邊,等了他半小時,又軟軟的催:“好了,先吃吧,待會兒涼掉了。”
“再等等。”
葉白思拿他沒辦法,便自己打開了食盒,拖了凳子來他跟前,“呐,不用你動手,你接著忙,張嘴就好。”
段琛忽然停下了筷子。
站在一旁的謝寧臉上浮出苦澀,不是吧,這已經是他叫的第四份外賣了,是段琛說讓他隨便點的,結果帶回來每回都隻吃一口就放下……給段琛當助理也太難了。
段琛還在發呆。
他在想,原來葉白思還喂他吃過飯……那是什麽時候了?
似乎是,相識第一年的春季,那時他正式接手公司沒多久,因為沒日沒夜的工作而昏倒在辦公室,從醫院醒來的時候,葉白思正紅著眼圈坐在一邊給他削蘋果。
就是那一天,他看著葉白思,對他說:“跟我回家,照顧我吧。”
葉白思傻傻地看著他:“可是,我還有工作。”
“我養你。”
葉白思睫毛閃了閃,沒忍住一笑,微紅著臉把蘋果塞住他的嘴:“我才不要。”
“那我完了。”段琛咬了口蘋果,說:“看來我注定要因為過勞而英年早逝了。”
後來出院沒兩天,段琛又因為喝酒扎了回點滴。
葉白思又過來看他,他湊到段琛面前,抿著嘴拿手指扯了扯段琛的臉,像是在測探他瘦了多少。
然後他看著躺在床上的段琛,一本正經地板著臉說:“從今以後,你要聽話,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因為,從現在起,你的人生,由我接管了。”
謝寧忽然一個激靈,後退幾步出去,悄悄掩上了辦公室的門。
他在做夢麽?
段大BOSS,怎麽突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