鈺秧和趙邢端。
莊莫愣了一會兒神,忽然說:“楚大人,我有話想單獨跟你說。”
趙邢端一聽,面色有點不好了。屋裡就三個人,莊莫又說單獨,這不就是讓他出去的意思?
莊莫並不知道趙邢端是皇帝,不過以他的個性,恐怕知道了臉上也還是這幅表情。
楚鈺秧覺得現在莊莫和趙邢端的表情,竟然有點神同步啊。這兩個人都喜歡面癱著臉,一副我什麽表情都沒有,我什麽心事也沒有的樣子。不過越是這樣,其實心事才越是多,只是這些複雜的心事不想讓別人發現罷了。
楚鈺秧無辜的看向趙邢端。
趙邢端挑眉等著他說話。
楚鈺秧眨眨眼,說:“端兒,你可以出去一下嗎?你放心吧,他很醜的。”
趙邢端聽了這話,又好氣又好笑,不過最後還是出去了。出門之前,說道:“我在門外。”
楚鈺秧對他搖了搖手,說:“你放心吧,有情況我立刻叫你啊。”
趙邢端點了點頭,關門出去了。
莊莫對於楚鈺秧的調侃並沒有什麽反應。
楚鈺秧覺得,其實莊莫比趙邢端還要無聊,或者說莊莫其實現在是心如死水?
楚鈺秧問:“你要跟我說什麽?”
莊莫的聲音毫無語氣而言,說:“楚大人,案子不用再審了,我願意認罪畫押,人是我殺的,和別人毫無關系,今日就可以結案。”
楚鈺秧並不驚訝他會這麽說,因為從他的眼睛裡就看出這種答案了。
楚鈺秧說:“我遇到過很多人,很多我覺得不可思議的人。很較真的人,很討厭的人,很自私的人,很善良的人,當然了我喜歡有趣的人。我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心甘情願為人頂罪的人。”
莊莫越是堅定的認罪,楚鈺秧越是對這個案子懷疑不已。莊莫的情況讓他想到滕衫,當初滕衫也是這樣,為了不讓他們查出是林百柳殺了人,心甘情願的到他們面前認罪。
人總有什麽,讓他們覺得這是比生命還重要的。
楚鈺秧說:“你是為了顧長知?”
莊莫終於有些反映了,眼睛裡有一絲的波動,他看起來有點激動,說:“楚大人,你是公子的朋友,你應該知道,公子絕對不會殺人的!公子不是凶手,我可以發誓。”
“那可不一定。”楚鈺秧笑眯眯的說:“誰說你家公子不會殺人的?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我敢保證,你家公子醒了之後,一定很想衝過來殺了你啊。”
這個時候楚鈺秧還不忘了開玩笑,不過莊莫笑不出來,只是說:“公子是個可憐的人,有楚大人這樣的朋友,或許是一種幸運。”
楚鈺秧不滿的說:“你是把我當開心果了,還是把我當馬戲團裡的小醜啊。”
莊莫聽不懂他說些什麽,不過他顯然並不在意這些。
莊莫說:“楚大人,我知道你也關心公子。就當是為了公子,今日就將這個案子結了,莊某感激不盡。莊某並不怕死。”
楚鈺秧說:“那我問你三個問題,你全都答出來,我就答應你今天結案。”
莊莫眼睛裡流露出一絲驚喜,點頭說:“楚大人請問。”
楚鈺秧說:“第一,為何用段匕首殺人。第二,第一目擊者人的婦人是何時到現場的。第三,顧大公子口中的‘顧長知’是什麽意思。”
莊莫搖了搖頭,說:“楚大人,何必為難我?”
楚鈺秧說:“我真是搞不懂,你在鑽什麽牛角尖?顧長知很重視你,你難道感覺不到嗎?他不希望你不明不白的就死掉了。我覺得如果讓顧長知選擇,他並不需要我這樣的朋友,他更需要你留在他身邊。”
“楚大人,你不用勸我。”莊莫說:“你不用勸我,我是為了公子好。公子以後會明白的,等他明白了……”
莊莫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的眼睛裡有點複雜。
楚鈺秧皺了皺眉,似乎在仔細的思索,然後忽然一句話不說就開門出去了。
楚鈺秧打開門,就看到趙邢端站在院子中間,背著身兒,不知道在瞧什麽。
楚鈺秧跑過去從後面撲到他背上,說:“莊莫太討厭了,嘴巴那麽緊,我撬不開啊,還被氣了一肚子的氣兒,有什麽事情不能好好說啊,非要裝深沉。端兒你要記得啊,有事情一定要和我說,千萬不能瞞著我。”
趙邢端笑了一聲,說:“那莊莫還真是好本事,能把你給氣成這樣。”
楚鈺秧嘿嘿嘿的一笑,說:“不過我也發現了一點問題呢。”
“什麽?”趙邢端問。
楚鈺秧說:“這件事情肯定和顧長知有關。莊莫說是為了顧長知好,而且顧大公子死的時候,也說了顧長知三個字。不過這三個字是不是完整,就不得而知了。”
趙邢端問:“那你打算怎麽辦?”
楚鈺秧說:“我再去找顧長知問一問,然後去再問一下其他的當事人。”
顧長知不久就醒了,楚鈺秧找他問,他就仔細的回憶,但是根本想不到任何新的線索。
顧長知扶住腦袋,搖頭說:“我真的想不到別的了。那幾天我很煩躁,因為我不想陪著顧夫人過什麽生辰日。除此之外,沒有什麽特比的事情。那天莊莫說要給我去拿披風的時候,還是好端端的,也沒有什麽異常。”
楚鈺秧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別逼自己,想到什麽告訴我。那我先去問一問別人了。”
顧長知點頭,然後開始瞧著茶碗發呆,努力的回想著。
楚鈺秧和趙邢端從顧長知的房間出來,然後就準備去找第一目擊者的那位婦人。
那位婦人住在城郊的地方,昨天已經被接過來了,就安置在大理寺裡。不過昨天楚鈺秧被趙邢端給帶走了,所以沒來得及問她。
他們找到了那婦人,婦人看起來已經不年輕了,頭髮花白了一般,有點唯唯諾諾的樣子,穿的是粗布的衣服,手露出來看著也有點粗糙。
婦人說道:“我夫君死了之後,我才到京城外安頓的。聽人說那邊有個寺廟特別的靈驗,所以我就過去拜佛上香。不過因為路不熟悉,所以到的晚了,才決定在那裡留宿一夜,第二日再回家的。”
楚鈺秧問:“就你一個人嗎?”
婦人老實的點了點頭,說:“夫君死後,家產全被人佔了去,我沒有兒女,就我一個人住,那日去拜佛也是只有我一個人。”
楚鈺秧又問:“那天你是怎麽瞧見顧大公子被殺了的?”
婦人回憶了一下,說:“那日住在禪房,不過因為不太習慣,所以晚上睡不著,想要到處走一走的。我發現房子後面有一片空場,想要過去吹一吹風,沒想到剛走過去,就看到已經有人在那裡了。我本來還沒有在意的,但是有一個人突然掏出了一把匕首,然後就將另外一個人刺倒了。我當時嚇得傻了,實在是太害怕了,就大叫了出來。很快的,就有人趕過來了。”
楚鈺秧問:“你認識凶手和被害人嗎?”
婦人搖頭,說:“都不認識。”
楚鈺秧說:“當時沒有人逃走嗎?在大家趕來之前?”
婦人又搖頭,說:“沒有,沒有人逃走。那個人殺了另外一個人之後,就一直在那裡站著,沒有逃走。”
楚鈺秧問完了婦人,這會兒功夫顧家也派了人過來,不過不是顧夫人。顧夫人這會兒正在學習禮數教養,根本不能出府門一步。
顧家來的是一個小丫鬟,是顧夫人的貼身婢女,說話倒是斯斯文文的,並不是蠻不講理的樣子。
小丫鬟說:“我家夫人是因為太過悲痛,所以昨日才多有得罪的。大少爺死的實在是太突然了,實在是……”
楚鈺秧擺了擺手,說:“你給我說說當天你瞧見了什麽?”
小丫鬟老老實實的回憶著說:“當時聽到有人尖叫,我在夫人門口上夜,是沒有睡著的,所以立刻就聽到了。”
聲音就從禪房後面傳過來,離得很近,而且太過淒厲了,所以大家全都醒了,出門瞧發生了什麽情況。
本來顧夫人不打算出院子的,畢竟大黑天的,又是陌生的地方。不過就那會兒,顧夫人發現兒子不見了。給顧大少爺上夜的小廝說,大少爺說出去出恭,但是去了好久都沒回來。
那小廝這麽一說,顧夫人和顧大人就著急了,心裡忐忑起來,這才全都出動往禪房後面去瞧情況。
他們出了院子就看到顧長知趕過去的背影,顧長知走在前面,隨後顧夫人等人就到了。
之後小丫鬟說的和顧長知一樣,並沒有出入,應該是沒有說謊的。
楚鈺秧忽然問道:“你沒有遇到那個喊叫的婦人。”
“什麽婦人?”小丫鬟迷茫的問。
楚鈺秧說:“你不是聽到一個淒厲的女人喊聲,就是那個婦人,她第一時間發現凶手殺了顧大少爺,也是因為她的喊聲,你們才趕過去的。”
小丫鬟恍然大悟,說:“哦,我想起來了,當時情況太混亂了,我跟在夫人身邊,沒注意到那個婦人。”
小丫鬟對那位婦人一點印象也沒有,甚至不記得她長什麽樣子,甚至是穿著什麽顏色的衣服。
小丫鬟的話並無什麽可疑,楚鈺秧聽到說完了,就讓她離開了。
楚鈺秧將耿執弄了一張畫來,是寺廟的平面圖,楚鈺秧特意讓人畫的。楚鈺秧鋪在桌子上,然後讓顧長知用毛筆圈出出事的地點,還有當時大家站的位置。
顧長知將當時莊莫和顧大少爺的位置圈出來,說:“當時我看到莊莫拿著匕首就懵了,也不太記得那位婦人具體站的位置。我只在吃晚飯的時候,瞧見過她一次。她也在吃齋飯。吃完了飯在門口碰到,她問我禪房在哪個方向,應該是迷路了,所以有點印象。”
他不能確定,下不了筆,在圖上看了一會兒,指了一下,說:“或許是這個位置罷,我不確定。”
顧長知又說:“我問過寺廟裡的人了,那個空場雖然只有一條路通向禪院,凶手如果要逃走肯定會被我們撞上,是不可能從那條路逃走的。但是空場周圍有很多的樹木和雜草。如果凶手會武功,完全可以躲起來,當時太混亂了,他們都認定莊莫是凶手,也沒有人再仔細找。凶手大可以躲在樹上,等我們離開之後再走。”
楚鈺秧拿起紙來仔細的看了兩遍,表情變得奇怪起來。
趙邢端問:“看出了什麽?”
楚鈺秧說:“凶手。”
顧長知和趙邢端都是一驚,顧長知焦急的問道:“凶手是誰?”
楚鈺秧說:“一目了然。”
顧長知眼裡一片迷茫,說:“我看不出來。”
趙邢端說:“別賣關子。”
楚鈺秧說:“眼見為實,我們總是不相信自己親眼見到的東西,總是想欺騙自己。”
楚鈺秧站起來,說:“案子可不簡單,我覺得我應該去一趟卷宗室了。”
楚鈺秧也不把話說清楚,拿著那張紙站起來就跑了,趙邢端趕緊追上去。
兩個人進了房間,關上門,楚鈺秧就跑進去翻卷宗。
趙邢端靠在櫃子上,抱臂問:“為什麽不告訴顧長知凶手是誰?”
楚鈺秧說:“因為我還不是很確定,所以不能信口開河,我需要找到證據。”
趙邢端挑眉,說:“我怎麽覺得,你的態度和莊莫很像。”
楚鈺秧說:“哪裡像了。”
趙邢端說:“都是知道了什麽,卻不願意說。”
楚鈺秧說:“我們本質有很大的不同。”
“怎麽個不同法?”趙邢端問。
楚鈺秧指著鼻子說:“我比他好看。”
趙邢端:“……”
楚鈺秧又說:“我是抱著嚴謹的態度,他是明知道也不願意說。”
趙邢端說:“你現在在找什麽?”
楚鈺秧說:“一個老案子了。”
“和眼下這個案子有聯系?”趙邢端問。
楚鈺秧點頭堅定的說:“當然,聯系太大了。莊莫的態度讓我肯定,我的設想絕對是正確的,我要做的是把這兩個案子一起揭開,然後就真相大白了。”
趙邢端看到他找到的卷宗,說:“顧家的案子?”
楚鈺秧點了點頭,說:“就是這個。”
楚鈺秧將卷宗打開,然後就給了趙邢端,說:“端兒,快給我念一念。”
趙邢端拿過來先看了一遍,這是個老案子了,不過並不是什麽懸案,已經有定論了。
就是當年顧家二公子的死,和顧家小妾顧長知母親的死。
兩個人前後腳沒隔多久就死了,卷宗上都寫著是得了某種疾病病死的。
趙邢端說:“這有什麽奇怪?”
楚鈺秧說:“顧長知跟我說過,他二哥和他母親,其實都是被顧夫人和顧大公子給害死的。他二哥是被顧大公子活活掐死的,顧長知親眼瞧見。”
趙邢端皺眉,說:“有這等事情?”
卷宗上寫了仵作的驗屍情況,顧二公子的死因是某種慢性疾病,因為發病死了,並沒有提到是被掐死的,甚至沒寫屍體脖子上有淤痕。
楚鈺秧說:“我覺得顧長知沒有撒謊。”
趙邢端說:“你想怎麽辦?”
楚鈺秧眨眨眼,說:“我想挖墳開棺,重新驗屍。”
趙邢端聽了一陣頭疼,說:“顧家怎麽會同意你這麽做?人都死了好些年了。”
楚鈺秧眼珠子亂轉,一臉苦思冥想的表情,說道:“那不如我們裝神弄鬼,說顧大公子的死其實是顧二公子回來報仇了!”
趙邢端:“……”
楚鈺秧說:“不好不好,聽起來雖然比較可怕,不過完全嚇不住顧尚書啊!”
趙邢端說:“不是可怕,是荒唐。”
楚鈺秧一拍桌子,說:“我知道了。不如就說,顧二公子托夢給皇上,說他有冤屈,要開棺驗屍伸冤!”
趙邢端眼皮猛跳,說:“我根本就不認識他。”
楚鈺秧笑嘻嘻的說:“等開棺之後,不就認識了嗎!端兒你好心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