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風好似更大了。

　從城市邊緣漫卷而來， 捎來細碎的雪花，一片又一片，紛紛揚揚。它們落在奚嘉運的睫毛上， 也落在傅斯衍的肩上。

　傅斯衍沒有更近一步，奚嘉運也沒有後退。

　他們只是望向彼此， 安靜地望向彼此。許久之後， 奚嘉運彎了彎眼睛， 傅斯衍則替他拈去睫毛上的那片雪花， 也自然而然地松開了手。

　傅斯衍：“下雪了。”

　奚嘉運抬起頭， “好漂亮。”

　昏黃的燈光下，瑩白的雪花透著蜜色，鋪天蓋地地落下。傅斯衍也抬起眼， 他語氣淡然地說：“嗯， 像你的眼睛。”

　奚嘉運無奈地問他：“怎麽都像我？”

　傅斯衍思索幾秒， 認真地回答：“因為它們漂亮的地方，你都有。”

　奚嘉運：“……你這麽會誇人， 怎麽不出書？”

　“不是不可以， ”傅斯衍眉眼帶笑，“扉頁寫， 獻給奚嘉運，想你開心， 永遠。”

　想你永遠開心， 也永遠想你開心。

　奚嘉運怔了一下， 好半天他才說：“外面好冷，走吧。”

　傅斯衍沒什麽意見，他頷首，“嗯。”

　雪還在下， 傅斯衍走到奚嘉運的左手邊，不動聲色地替他擋去一些風勢與雪花，奚嘉運忍不住看他，傅斯衍漫不經心地問：“怎麽了？”

　奚嘉運猶豫幾秒，還是搖了搖頭，“沒有。”

　他只是在想，他不怕冷。

　還有。

　傅先生這麽會誇人，一定很討小鳳凰喜歡的吧？

　沒多久，他們就進了室內，到處都是鬧哄哄的一片，聶導正舉著酒杯到處跟人敬酒。冷不丁見到傅斯衍，他愣了一下，然後連忙放下酒杯跟傅斯衍打招呼：“傅總，來了。”

　傅斯衍“嗯”了一聲。

　聶導跟人介紹：“看見沒？這就是咱們劇組最大的金主爸爸，傅總。”

　傅斯衍禮貌地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了。

　聶導提前留了座位，傅斯衍坐下來，服務員問他：“需要添酒嗎？”

　聶導下意識說：“添啊，怎麽不添。”

　奚嘉運卻說：“不要酒。”

　聶導疑惑地看向奚嘉運，好一會兒才他反應過來。

　哦對，不是說傅總之前檢查出絕症了嗎？那好像是不太能喝酒。

　可是——

　聶導打量傅斯衍幾眼，隻覺得他除了膚色偏向於病態的蒼白，沾上了幾分病氣以外，似乎也沒什麽大礙的樣子？

　聶導狐疑不已。

　傅斯衍也望向了奚嘉運，但他的眼神卻是帶上了幾分笑，“沒關系。”

　歸功於他的某位商業競爭對手，之前傅斯衍患病的事情走露了風聲，但病情後續得到了控制卻是很多人不知道的，因為傅斯衍一經恢復，就把他拉下了馬，至於那幾家媒體，也被馳遠集團收購，所以沒人再報道與他相關的事情了。

　奚嘉運擰眉，還是堅持地說：“喝水就好了。”

　傅斯衍見狀，也沒有再說什麽，只是眼中的笑意緩緩加深。不多時，他頷首應道：“好，聽你的。”

　聶導看看奚嘉運，又看看傅斯衍，陷入一陣沉思。

　上回就覺得傅總和小嘉有問題，現在他更覺得不對勁了！

　而且，聶導回味了一下剛才的場景，總覺得像極了自己在家時，他想抽煙他老婆不讓，最後自己無奈屈服，被迫上交了打火機和香煙。

　不過情況還有點不一樣。他上交打火機和香煙是無奈之舉，傅總這好像心情還挺愉快的。

　難不成傅總還是個妻管嚴！？

　不，不對。

　他倆在一起了嗎？？？

　聶導好奇地打量了兩人幾眼，有點捉摸不透，他乾脆不操這個閑心了，反正以這倆人的黏糊勁兒，現在沒在一起，遲早也會在一起的，聶導又舉起酒杯，跟人喝酒去了。

　奚嘉運見服務生給傅斯衍倒了杯熱水，這才放下心來，收回了目光。

　傅斯衍則若有所思地啜飲幾口，拿出了手機。

　但沒過多久，奚嘉運的手機振動了幾聲。

　有人給他發來消息，奚嘉運低頭查看。

　名字是F.

　【去年診斷的早期肺癌，已經控制住了，有10%複發幾率。】

　奚嘉運一怔，原來控制住了。

　不過他轉念一想，也是，如果沒控制住，傅斯衍怎麽還會正常上班，甚至是忙成這樣呢。

　情況比奚嘉運預想之中好得多，他慢慢地打字：【控制住了就好。】

　【還好，複發的幾率不大。】

　傅斯衍：【很大。比能遇見你的概率，大了很多，所以你需要好好考慮。】

　奚嘉運：“？”

　考慮什麽？

　傅斯衍又發來了一條消息。

　【比起你，更應該認真做這道選擇題的人，應該是我，但是只要見到你】

　【情不自禁。】

　奚嘉運指尖一顫，手機差點沒拿穩，剛好聶導過來了，他幫奚嘉運接了一下，沒太注意屏幕，“小嘉，出來吃飯，玩什麽手機？來，我們喝一杯。”

　奚嘉運慌張地收起手機，這才對聶導搖搖頭，說：“我不喝了，明天還要拍戲，怕找不到狀態。”

　他這樣說，聶導當然不好再勸酒了，“那就以水代酒，跟我意思一下嘛。”

　之前奚嘉運不在，服務生已經把杯子裡全添了酒，他正想讓服務生重新給自己拿個杯子，傅斯衍突然說：“喝我的吧。”

　他把自己那杯水遞了過來。

　奚嘉運見他神色如常，自己也隻好接了過來。

　聶導滿臉慘不忍睹：“小嘉，這杯敬你，祝你紅遍大江南北！”

　容樂天插嘴說：“聶導，你不知道嗎？小嘉現在已經很紅了好吧。昨天《芙蓉面》大結局，總共六個熱搜，他以一己之力佔了三四個。”

　聶導便改口：“祝你拿獎到手軟！”

　奚嘉運也說：“聶導你也是，還有票房大賣。”

　這個祝福好聽，聶導樂了，他高興地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倒是奚嘉運，他低頭盯著這杯水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抿住了杯沿，慢慢地喝了一小口，奚嘉運遊移的眼神在不經意間倏地與傅斯衍相撞。

　傅斯衍眉梢輕抬，余光瞥及了某一處。

　青年的耳朵尖還是那樣紅，像他送過的那一束折射玫瑰。

　不，或許更像小白兔玫瑰？

　更柔軟，也更可愛。

　傅斯衍若有所思地想。

　同一時間。

　夏甜是個追星愛好者。

　最近她粉上了一個小明星，不僅有顏有實力，技能也多到令人震驚，運氣更是好到天怒人怨，夏甜對這個小明星關注越多，就越覺得他值得喜歡，甚至還打算以後自己就粉這一個，開始快樂養老了。

　至於這個小明星是誰？

　當然是錦鯉奚嘉運啦！

　夏甜這會兒正在B站刷《芙蓉面》謝厭個人向剪輯，她看得正起勁兒，夏甜突然收到了表姐的消息。

　表姐：【甜甜，在不在？能幫我修幾張圖嗎？】

　夏甜這個表姐跟她關系很好，知道夏甜愛追星，也經常幫愛豆修圖，技術一流，所以表姐經常找夏甜幫忙修圖。

　夏甜當即暫停播放，回復表姐：【可以啊，你發我一下。】

　表姐立刻傳來幾張圖片，並跟她吐槽：【氣死我了，跟我爸他們去市動物園玩，我爸拍胸脯保證給我拍得腿長一米八，結果拍出來我整個人連一米都沒有了。】

　夏甜可太理解了，她接收表姐發來的圖片，邊笑邊打開ps軟件。

　夏甜隨便打開了一張照片。

　這張是表姐站在熊貓館外拍攝的，角度很死亡，夏甜只是看了一眼，就被後面的兩隻大熊貓吸引了注意力。

　它們倆坐在地上，其中一隻爪子上捧著個平板，兩隻大熊貓腦袋碰腦袋地湊在一塊兒，動作很一致地低頭看屏幕。

　夏甜當即被可愛到了，她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正要開始修圖，突然發現了什麽。

　平板反光，屏幕映在熊貓背後的玻璃上，圖案有點小，看不太清楚，夏甜立馬好奇地拉進，然後放大。

　下一秒，夏甜陷入了沉思。

　是錯覺嗎？怎麽有點眼熟？

　夏甜看看映在玻璃上的屏幕，又打開自己縮小化了的剪輯。

　好巧不巧地，映在玻璃上的屏幕，能模模糊糊地見到一個白衣白發的青年，他的手似乎撫過什麽，殷紅的一片，右下角有個小水印，而夏甜視頻暫停的地方，也正是白衣白發的謝厭，指尖輕觸紅梅，右下角同樣有個小水印。

　夏甜看看照片，又看看視頻。

　夏甜：“？？？”

　什麽玩意兒？？？

　熊貓也在看謝厭個人向剪輯？？？

　她恍恍惚惚地給表姐修了圖，然後恍恍惚惚地發了條微博：

　【夏天甜甜：剛才幫表姐修圖，意外發現兩隻背景熊在看平板，那我當然想知道它們在看什麽呀，結果剛好屏幕反光映在後面的玻璃上，我他媽一放大，整個人都驚了。

　Hello？你們熊貓也追嘉嘉？？？

　[圖片][圖片][圖片]】

　夏甜放了四張圖。

　第一張圖是兩隻大熊貓坐在地上低頭看平板。

　第二張圖上圈出了一個地方，是大熊貓捧起來的平板屏幕反光導致它們身後的玻璃映出了圖案。

　第三張圖放大了玻璃那一塊兒，第四張圖則是剪輯截圖。

　夏甜是個P圖大觸，所以她微博的關注量不在少數，這條微博一發出來，不止夏甜一個人傻眼了，大家也跟著震驚了。

　【？？？？】

　【你就是當代列文虎克？？？】

　【p3p4不能說像，簡直一模一樣，甚至連水印位置和形狀都他媽一樣！？】

　【確認了，就是一個視頻，怎回事，難道國寶也愛了嘉嘉，在看他的個人詳剪輯？】

　【我他媽的在和國寶粉同一個明星？？】

　【哈哈哈哈哈哈嘉嘉奇妙物種粉絲+2】

　【神他媽奇妙物種粉絲哈哈哈哈哈哈哈。】

　……

　本來這條微博只是在奚嘉運的粉絲內部傳播，但後來轉發實在太多，被營銷號發現了，他們也跟著轉了起來，而最近剛好《芙蓉面》播完結局，熱度還沒過去，再加上奚嘉運紅極一時，匯聚了兩大熱點，這條微博簡直閱讀量驚人！

　於是沒過多久，微博上出現了幾個新熱搜——

　#嘉嘉奇妙物種粉絲#

　#我和國寶粉了同一人#

　至此，不論是奚嘉運的粉絲還是路人，大家都單純覺得好玩，當然，其中不乏有人詢問熊貓怎麽會在看平板，但這被一連串的“哈哈哈哈哈”淹沒了，直到一位熊貓專家意外發現了這個熱搜，並點了進來。

　潘專家當即勃然大怒。

　這兩隻熊貓不是A市動物園的朝朝和陽陽嗎？

　朝朝和陽陽因為失去了幼崽，狀態很差，A市動物園還特意谘詢他了許多，潘專家甚至自己也抽空去了一趟A市動物園，結果這兩隻大熊貓的狀態剛剛有好轉，他們就拿來給明星炒作了？

　這是養熊貓的態度嗎？？？

　潘專家很生氣，他當即編輯了一條微博：

　【養熊貓的潘達：大熊貓是國寶，不是你們配合明星炒作的道具。基地把熊貓交給你們是希望你們好好照顧，朝朝和陽陽現在是什麽狀態，你們難道不清楚嗎？

　之前你們動物園心急火燎地聯系我，我還以為你們是發自內心地愛它們，原來是怕朝朝和陽陽恢復太慢，沒法配合擺拍，給明星做宣傳？@A市動物園還有，年輕人不要總想著走歪門邪道，有這個時間不如想辦法好好提升自己@奚嘉運】

　這條微博一經發出，當即引起了軒然大波！

　有吃瓜路人問：【朝朝和陽陽？是這兩隻大熊貓的名字嗎？它們兩個怎麽了？】

　潘專家回復了他：【這兩隻大熊貓在前不久失去了幼崽，它們傷心過度，整天不吃也不喝，狀態很糟糕，類似於人的抑鬱，當時動物園聯系上了我。】

　許多路人都不知道這兩隻熊貓還有這樣的經歷，因此經過潘專家這麽一解釋，當即陷入了沉默之中，心中的天平也跟著倒了——

　媽耶，這太慘了吧？？

　崽崽沒有了，還要幫明星炒作？

　這、這？？？

　離譜！

　動物園也太不做人了吧！

　還有這個奚嘉運。

　他怎麽會想起來營銷這個！？

　什麽營銷鬼才？？？

　熊貓也可以用來炒作的嗎！？

　潘專家怒了，熊貓圈的諸位也怒了！

　要知道，每隻熊貓從出生起，都會受到不小的關注，並且擁有自己的粉絲團體，哪怕外派出去了，大家也還是會時不時關注一下它們近況的，朝朝和陽陽也不例外，畢竟它們也算是大家看著長大的崽崽了。

　朝朝和陽陽之前狀態不好，大家本來就操碎了心，好不容易有好轉了，又鬧出了這碼事，大家都無比生氣，但是市動物園已經下班了，電話根本打不通，大家隻好一同衝進飼養員的微博，不停地評論她微博，以及給她發私信，詢問這件事情。

　【叮咚叮咚，朝朝和陽陽真的被迫擺拍了？】

　【你們動物園什麽情況啊？開始還以為挺負責的？結果就這？？？】

　【叮咚這事兒你知道嗎？你這個奶媽沒攔住嗎？？？】

　【叮咚我相信你是愛朝朝和陽陽的，但是動物園這次真的有點過分了。】

　【叮咚，你出來說一下情況啊？】

　……

　熊貓粉們瘋狂私信飼養員，但飼養員始終沒有出現，而幾分鍾後，潘專家又更新了一條微博。

　【養熊貓的胖達：剛剛收到私信，前幾天市動物園的微博發了張朝朝和陽陽的照片，但是，大家仔細看吧。

　[圖片][圖片]】

　打開第一張圖片，有人俯下身來擁抱大熊貓，但是他只露出了小半張臉，因為身上穿著無菌服，很容易被誤以為是飼養員，這也是之前沒有引起關注的原因。

　但是第二張圖，是奚嘉運的側面對比圖，完全吻合。

　這下子，大家徹底炸了！

　市動物園竟然放明星進去近距離接觸大熊貓？？？

　他們就這麽隨便放人進去接觸大熊貓？？？

　這可是國寶！珍貴的國寶大熊貓！！！

　至此，風向徹底轉了！

　之前那兩個熱搜還高高掛在熱搜榜上，新的熱搜也衝了上來——

　#奚嘉運惡意營銷#

　#市動物逼迫大熊貓擺拍#

　#奚嘉運大熊貓炒作#

　作為網上衝浪一線人員，崔璨璨一刷到這幾條熱搜，立馬就心急火燎地給趙晴打了個電話，“趙姐，不好了，嘉嘉被黑上熱搜了！”

　她把事情的始末大致給趙晴講了一遍，趙晴沒吭聲，崔璨璨還以為她也覺得棘手，鬱悶不已地說：“這次怎麽就招上大熊貓了？也怪我，最開始看到那條微博沒反應過來危險，還跟著哈哈哈哈呢。”

　殊不知，趙晴沒說話並不是因為覺得難辦，而是她現在心情飛揚！

　嘉嘉被黑了，終於又被黑了！！！

　她要營業了，她可以營業了！！！

　這次她一定行！！！

　作者有話要說：趙姐，憑實力活成了個黑粉（？